花圃里的萤火虫是卫子夫故意让人养的,主要是想给孩子们添些乐趣,不是很多,灯火下很难抓到。

    刘彻让人将院子里的灯都灭了,四下一黑,孩子们也安静下来,不一会就有尾灯亮起,星星点点的,慢慢越来越多。

    柔和的月光笼罩着庭院,勉强能看得见路,卫子夫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在花圃抓萤火虫,嘻笑打闹,不绝于耳。

    朦胧中,察觉身边有响动,卫子夫睁眼,发现是刘彻。

    “累了我抱你去休息!”刘彻将她抱起。

    卫子夫看孩子们还在玩,说道:“我还想再坐会儿。”

    刘彻又放下她,在她身边坐下,取了一盏花灯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花灯的外皮与普通花灯无异,内里的火光却与普通的烛光不同,是分散且飘忽不定的,光线也较普通的花灯柔和许多。

    卫子夫接过来,揭开顶盖看了一眼,里面全是萤火虫,不禁扭头看向他。

    刘彻望着她,笑问:“喜欢吗?”

    卫子夫点点头,瞥见他手背上脏了,伸出手去帮他擦,摸上去又觉得不对,将手抓过来细看,那不是脏了,是被什么东西给划伤了,有淡淡的血迹。

    刘彻摸了摸说:“没事,应该是方才抓萤火虫的时候不小心被花枝勾了一下。”

    “叫太医包扎一下吧”,卫子夫说。

    “不用”,刘彻抽回手:“这点小事不必麻烦太医,过两天就好了。”

    一点点小伤找太医确实麻烦,可看着那盏花灯,卫子夫也没办法对他手上的伤视而不见,想了想,她拉过他的手,掏出随身的手帕帮他包扎。

    难得见她关心自己,刘彻有一种太阳明天要打西边出来的错觉,看她一点一点清理伤口上的血渍,细心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本是出于好心帮他包扎,又被他的举动惹恼,她生气打他:“叫你当着孩子们的面乱来。”

    刘彻受了她两下,又捉住她笑:“他们本来玩得高兴,不会留意我们,你要再打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幸而天黑,院子里的灯都灭了,他们又在背光处,并不显眼,卫子夫勉强消气,瞪了他两眼,转过身再不理他。

    孩子们玩得差不多了,刘彻命人将院子里灯点亮,刘据捧着一个装满萤火虫的灯笼跑过来说:“娘,这个送给你。”

    刘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许学你爹!”

    刘据笑着躲到母亲身后,其他几个也跟了过来。

    卫子夫看他们一个个玩得满头大汗,问道:“玩够了么?”

    刘据点头说:“萤火虫都被我们抓完了。”

    卫子夫举着灯笼说:“玩够了就放它们回家好不好?”

    孩子们纷纷点头。

    卫子夫托起灯笼,诸邑揭开顶盖,萤火虫开始往外飞,一只一只的,飘絮一样。

    院子里的灯才点亮小半,萤火虫聚在一起陆续往上飞,像黑夜里冲破束缚的小精灵,又像一颗颗会动的星星,活力四散,如梦似幻。

    “好漂亮呀!”石邑仰着头说。

    卫子夫神情专注地望着它们飞,刘彻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时光倒回以后,曾经走过的路重新再走一次,很多事都很无趣,唯有她与从前不同。爱也好,恨也罢,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分开了,他给不了她像萤火虫一样的自由,却可以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放完了萤火虫,卫子夫张罗孩子们洗漱就寝,不多时,曹襄也把卫长公主送回来了,瞧着时辰太晚,便让曹襄在椒房殿留宿。

    安置好孩子们再回寝殿,看刘彻躺着不动,卫子夫以为他睡着了,在妆案前坐下梳头,想着几个孩子的婚事。

    冷不丁被人抱住,卫子夫诧异道:“你还没睡?”

    刘彻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你没回来,我怎么睡?”

    卫子夫将梳子递给他,自去卸钗环:“你以后别让令仪晚上出去了。”

    “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只是她毕竟是大姑娘了,多少还是要注意些。”

    刘彻帮她梳头:“有襄儿和去病在,你还怕她被人欺负了不成?”

    卫子夫说:“说的就是这个呢,你老让襄儿和去病陪她胡闹,难道以后还想让她两个都嫁不成?”

    他还真这样想过!刘彻低头笑起来,又说:“襄儿和去病都很好,还真挺难取舍的。”

    “得了吧”,卫子夫拆着耳铛:“去病要是娶了令仪,那九儿怎么办?”

    刘彻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么一问,他又不得不想,前世最后一次见九儿,她独自祭拜卫子夫,向他陈述姑母的冤情,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就是担心襄儿又像前世那样早早就去了,你说到时候令仪怎么办?”刘彻反问。

    这话让卫子夫想起了栾大,火不由自主地往上窜,本来想臊他两句,又想今日是他的生辰,不想同他吵架,只好操持缄默。

    刘彻察觉她脸色不对,隐约猜到自己说错话了,拥住她亲吻:“令仪的婚事以后你来做主,你想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我绝不多说一句。”

    “我可不敢做她的主!”卫子夫取过玉梳,清理上头夹带的头发:“你的女儿长大了,还不是她想嫁给谁就是谁,谁能做的了她的主!”

    刘彻想想也是,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但愿她能像你一样有眼光。”

    卫子夫品了品这个话,回头瞟他,刘彻趁机亲吻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这个吻很轻柔,她想躲开,可她退一点,他便进一步,反复吮吻她的唇瓣,直到她不退了,他吻了一会儿便也停下了。

    卫子夫面上晕出两片红霞,木讷地望着他,她本来还想骂他两句的,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扭过头去不说话。

    刘彻心情极好,她难得乖顺一回,今夜又是一年一度的七夕夜,自是不愿再耽误一点功夫,一把将她抱起,转入帐中。

    他对她的态度取决于她对他的态度。她冷漠抗拒时,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她屈服;她温柔以待时,他也会加倍地疼她,爱她。不管是爱,是恨,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都要和她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

    卫子夫本以为那日她跟大嫂暗示过,可以帮忙促成去病和九儿的婚事,直至八月中,大哥进宫告诉她准备把九儿许配给陈兴,她才知道去病和九儿已经不大可能了。

    “去病不好么,你们为什么不选去病?”卫子夫还是不甘心。

    卫长君说:“去病还是个孩子……”

    “去病比九儿还大一岁,哪里小了?”

    卫长君也知道这个理由不合适,可事实就是如此,霍去病看着人高马大,却不开窍,一门心思就想着上战场打匈奴,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成家的事。

    卫子夫觉得这个理由很荒唐,却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不应该过多干预,又问:“这事九儿知道吗?”

    “知道”,卫长君点头道:“这事儿是九儿自己拿的主意。”

    卫子夫不信,前世九儿等去病等了多年,明明就是喜欢去病的,这一世虽然与前世有些不同,可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而言并无太大差别,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九儿会不选去病而选择陈兴?

    怕是大哥大嫂逼迫九儿,卫子夫不放心,又叫九儿过来询问。

    面对姑母的疑惑,九儿却已经想的很清楚:“我是喜欢他,可喜欢和嫁人是两回事。阿娘说,女子要嫁就要嫁一个心里有家,眼里有她的男子,这样才能过的好,就像我爹爹。可表哥心里装的是匈奴,没有我也没有家。”

    她本不想就这样放弃,可七夕之后,母亲又跟她谈过两次,霍去病虽好,却不属于她,她不是卫长公主,不该强求不属于她的东西。

    既然都认为霍去病将来是要娶公主的,她又凭什么和卫长公主争呢?

    卫子夫知道现在的霍去病不是最好的,有很多毛病,两世都是如此,是以前世才叫九儿等了那么久。

    前世她可以纵着九儿,可现在她有父母,她觉得好的,她的父母不一定这么想,况且,对九儿来说,去病真就是她的良配吗?

    恐怕也不尽然,前世九儿受的苦比谁都多……

    “那你告诉姑母,你喜欢陈兴吗?”卫子夫拉着她到身边坐下。

    九儿趴在她的膝盖上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母亲说的那种人。”

    不能嫁给霍去病,心里或许会有遗憾,可若能像父亲和母亲那样互相扶持,白头到老,九儿觉得也挺好的,母亲说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世上的姻缘有很多种,终究还是要看缘分,这一世九儿的成长环境不同,追求也就不一样,和陈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比前世和去病轰轰烈烈蹉跎一生差,只要她愿意就好!

    卫子夫没有再阻拦,却又不免担心霍去病,九儿嫁人了,他以后怎么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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