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太阳准备下山,蝗虫群也离开了,橙黄的光照进屋子里。

    发洩完精力的男人们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因为这种小事而打架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他们拿起先前掉落在地板上的衣服,沉默地穿了起来,穿完之后还静默了一会,很尴尬地对蹲在一边看完全程的中野说,

    “……娜娜酱,不要把我们打架的事情告诉阿希莉帕哦。”顶着一个熊猫眼的杉元很不好意思,看着她旁边的地板说。

    中野扫视每人脸上的瘀青,最弱的白石甚至被打成猪头,她没说什么,只是抱住肚子,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阿希莉帕去哪了?”眉角瘀青的基罗兰可假装冷静想从怀里掏出烟斗,没掏到时才想起烟斗刚才打架时掉地上了,神情尴尬地弯腰去捡。

    “她粗海抓翻车鱼曲惹。”猪头白石口齿不清地说道,“石间也擦不多惹,桑圆,窝们粗去找她吧?”

    “……啊,嗯、好啊!”眼神游移的杉元马上答应,两人像是逃避着什么一样很快就离开屋子,而基罗兰可也说要去抽烟而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谷垣,尾形跟中野。

    由于室内的气氛真的很微妙,谷垣为了逃避其他人的视线,自告奋勇地生火煮饭,打算把海獭煮来当晚餐吃。

    尾形脸色很臭地坐回原先的位置,他的发型变得乱七八糟,嘴角和脸颊各青了一块,他不停地捋自己的头发,不爽的情绪几乎都要具象化了。

    偏偏这个时候中野很没眼色喊了他一声。

    “尾形——”

    她刚才已经把头发重新绑好,也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只是因为实在哭得很厉害,眼睛还是有点红肿,见尾形没有理会她,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尾形的身边,戳戳他的手臂,

    “尾形——”

    “干嘛。”他心情很不好,冷着脸很直接地对她说,“现在没心情跟你瞎扯,一边凉快去。”说完扭头不看她。

    “不是……”中野摇摇头,她的脸上是少见的难堪神情,混合着不安和焦躁等复杂的情绪,她细声细气地开口,彷彿很不好意思,不想被其他人听见,

    “那个…我想请你帮个忙——”

    “是非常紧急和重要的事情,求求你了…”

    她的耳尖因为害羞而泛起粉色。

    ————

    今天到底什么回事。

    尾形脚下踩草,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神有如死鱼一般。

    为什么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尾形——你还在吗?”

    不远处的草丛发出少女的声音,语气有点不安。

    尾形没有应声,他回想着至今自己所有的行动和决策,

    他想,

    不应该这样的啊。

    “……尾形!!”因为他没有吭声,那草丛又发出声音,这回语气中充满惊慌,几乎是快要哭出来

    “你还在吗!!尾形!不要抛下我啊!!!”

    “……”

    “尾形!!!!”

    “在——”没办法的他只好语气平平地应了一声。

    他望向那发出声音的草丛。

    中野就在里面。

    她现在必须在里面。

    ……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尾形百之助,前第七军团服役,参与过日俄战争的上等兵,杀敌无数,实战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堂堂热血日本男子汉,

    要在这里,

    在这个不知名的森林,

    守着不知道什么植物的草丛,

    等一个神经有问题的女人上厕所?

    这话要是跟早几年的他说,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在说这话的人的脑袋上开个洞。

    他想都想不到,

    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更扯的是,这已经不是最差的情况了。

    这个精神失常,脑子比白石拉出来的屎还要混沌邪恶,名叫中野娜娜的家夥,对蝗灾的恐惧超越常人可认知的范围,即使蝗灾结束后,仍然害怕还有蝗虫未完全离开,所以叫他陪她去解决生理需求。

    他其实是想要拒绝的。

    可是——

    “不行了……”中野眼含泪花,抱住肚子,双腿呈现内八,

    “要尿出来了……”她的声音颤抖。

    屋子里没有厕所,那只是给渔民暂时过渡的休息小屋。

    他们打完架之后,她就一直维持抱着肚子的姿势,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憋着了,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过来找他,估计是脸皮没厚到要别人知道自己需要人陪她上厕所。

    再重申一次,他是想要拒绝的。

    然而这家夥刚刚才失控完毕,处于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状态,

    万一——

    ……

    尾形不愿意猜想拒绝的后果,

    但是——

    他觉得这家夥会尿在他身上。

    所以……

    “尾形——”那草丛又传来声音,“你还在吧?你不要走哦,要等我尿完哦!!”

    这个家夥,提出了想在方便时牵着他的手的要求,被他拒绝之后,每隔几秒就要喊一次确认他还在不在,生怕自己被丢下。

    有那个时间喊人都要尿完了吧。

    “尾形啊啊啊!!!!”草丛又发出凄厉的尖叫。

    “……烦死了,”尾形很不耐烦地说,“好了没?你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现在才要开始上,不检查一下环境万一有恶魔虫子怎么办啊?”中野的声音很委屈,

    “不要催啦…等下尿在鞋子上我会难过的…!”

    他不想知道这种事情好吗。

    “话说尾形你不用尿尿吗?”这家夥一旦打开话盒子就没完没了,想借说话驱散不安,

    “一整个下午都在屋子里,难道都没有尿尿的慾望吗?”

    “我听别人说尿尿次数太少的话,会很容易生病的——”

    “尾形你如果想要尿尿的话,不用害羞,我尿完之后会陪你尿的——”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还可以握着你的手哦——”

    住嘴。

    不要再说了。

    也不要再提那个词语了。

    “尾形——”那个可恶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实在是忍无可忍——

    “闭嘴,你再说一句废话我马上就走。”

    “不要啊!!!!我现在就尿!很快就尿完了!!”草丛很快就安静下来。

    “……”

    真是受不了,尾形很烦躁地摸了又摸自己的头发,还把枪抱在胸前试图让脑袋冷静一点,自从加入了这队伍之后愤怒的频率比呆在军中时还要多,三天两头脑血压就得升高一次,这家夥的烦人程度已经能够媲美勇作宇佐美鲤登几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大大超越了。

    偏偏惹起怒气的原因是这种无法以语言诉说的事情,要是真动手报复回去的话,

    又显得自己很逊。

    难道他因为自己不想陪人上厕所,就要解决对他发出请求的人吗?

    太蠢了吧?他要是这么做的话,他首先就会对自己的脑袋开枪。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在这里听这个家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啊?

    还是说,这家夥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戏弄他,就跟她戏弄别人一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越想越气,简直是无法忍受,尾形决定转身就走。

    他再也不要理会这个脑子有问题的怪人了。

    才刚转身,那家夥就光速地从草丛里冲了出来,站在他的身旁,很欢喜地跟他报告

    “尾形!我尿完了!”

    “……”

    ……好吧,看来是他想多了,看到这家夥脸上那如同白痴一般的开心表情,就知道这份蠢钝不是装的。

    两人沿着路往返小屋。

    因为下午的哭闹花费了很多体力,解决完生理需求后的中野精神有些萎顿,所以走路时一改平时话多的习惯,变得安静。

    一路上只有周围环境发出的声音以及两人脚步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是对被人骚扰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但一时之间尾形对这种沉默的气氛有点不适应,

    就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他发散了思维,看着中野无精打采的侧脸,突然想起在小屋时她被众人围着摸头的情景。

    自从认识了这家夥以来,他发现她除了骚扰自己之外,还很喜欢向别人撒娇,尤其是阿希莉帕。每天晚上吃完饭准备休息前,这家夥一定会黏在阿希莉帕的身边,让年幼的女孩抱着她,摸她的头,然后两个人一起睡觉,丝毫没有自己较为年长的自觉。

    在小屋里,那么明目张胆地要别人摸她的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由于有着洁癖,她有时会很抗拒除了他跟阿希莉帕以外的人的接触,特别是白石,简直是避之不及。她也很少走在杉元身边,反而是杉元经过她旁边的时候,她会像是闻到什么臭味一样,偷偷皱起鼻子。谷垣,茵卡拉玛和奇卡帕西三人,她平时直接把他们当成空气视而不见。

    同性的阿希莉帕先不说,队伍里她唯一不排斥接触,甚至热衷过头的异性,

    就只有他自己。

    但在小屋里,杉元靠得她那么近,白石对着她的头摸了又摸,她除了嫌弃白石摸头摸得不好之外没有任何的反感。

    ……

    “——不体验看看,怎么知道有不有趣?”

    后知后觉的他回想起昨夜在海滩,少女说过的话。

    那双在夜里依旧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被他用手戳了脸上的挫伤之后,痛得瞇了起来。

    而在小屋内那时,漆黑的双瞳布满水汽,豆粒大泪珠不断溢出,滑落脸颊。

    ……

    尾形停下了脚步。

    中野很累。

    在解决完最迫切的生理需求之后,她满脑子都想着要去睡觉,在她努力和困意抗衡的时候,旁边一同走着的尾形突然停了下来。

    ……?

    她侧过身子,疑惑地看着尾形,

    “怎么了,尾形?”

    尾形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有点古怪,黑黑的眼睛有着不明的情绪,非常奇怪。

    “……有什么事吗?”

    中野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问了一句,但同样没得到任何回答,霎时更加疑惑了。

    他想干什么啊……?

    尾形依旧紧紧盯住她。

    ……总觉得,有点毛毛的。

    中野的额头划过一滴冷汗,有些不知所措,被尾形莫名其妙地看着,睡意跑掉一大半,可她现在很累,没有那个心情跟他周旋,去猜测他的心思。

    而且他用那种她从来没看过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觉得有点可怕,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男人的注视让她有点紧张,但他本人却没有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只是一直盯着她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尾形突然动了。

    他抬起了手,然后往她的方向伸了过来。

    ?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从中野的视角来看,尾形的抬手动作非常僵硬,伸过来的时候也说不出的别扭,还有点踌躇,好像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情一样,却带有一种前所未见的压迫感,他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伸来,按照移动路线猜测的话——

    手的最终目的是要伸向她的头。

    昨晚被戳脸时的疼痛回忆敲起了响钟——

    ……不是吧!?

    中野瞪大了眼睛,心中瞬间充满了警惕!

    把她另一边的脸颊掐到瘀青还不够,他还想要再戳一次她脸上的伤口吗!!!

    太坏了吧!!

    一阵气愤湧上心头,此时尾形的表情在中野眼中显得异常恶毒,让她想伸手把男人的手打掉,但同时她又犹豫起来,万一惹怒尾形的话,他搞不好会把她需要人陪尿尿的事情告诉杉元他们——

    那她的人设就会彻底崩塌了!!

    不要啊!!

    在她思考的短短一瞬间,尾形的手已经离她很近,几乎要摸到她的头顶了!

    是想让她以为是摸头,然后下去再狠狠掐她的脸颊吗!!

    好阴险啊!!

    怎么办!

    中野的脑袋高速运作,

    她该怎么做才能既不惹怒他,又能避免这脸颊破坏者的攻击呢!

    快点想啊!她聪明的小脑袋!

    尾形的手快落在头顶。

    快想啊!!

    尾形百之助朝着中野伸出了手,他回想着在小屋内,众人摸少女头的场景,以及她对白石摸头技巧的指导,准备把手放到她的头上。

    就在他的手移到她头的正上方,掌心快接触到她的发旋时——

    中野突然姿势夸张地向后一仰,

    原地做出了一个拱桥!!

    “尾形!你看!厉害吧!哈哈!”

    中野兴奋地大叫出声!心里为自己这个行动洋洋得意,假装成表演特技的话,就能躲过攻击而又不失礼貌了!

    她真是个天才!

    中野做完拱桥之后,再次站了起来,骄傲的她忍不住抬头往上看男人的表情。

    来吧!沉醉在本小姐绝妙的特技之中吧!

    讚美她吧!

    “……”

    尾形微微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中野,看上去有点愕然。

    他的手尴尬地抬在半空,似乎是没想到中野会突然来这一出,他张开了嘴巴,一时失语。

    “……”

    随后,他收回了手。

    男人低下了头,任由阴影笼罩他的脸。

    然后,一丝丝黑色的怒气从他的身体各处冒了出来,几乎像是燃烧中的火焰一般!愤怒在蚕食他的理智,他紧紧握住拳头压抑自己想要破坏的冲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

    最终,男人一言不发,他沉默地绕过中野——

    走了。

    中野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糟了。

    她搞砸了。

    ————

    “尾形…”中野很快跟上他的脚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声,

    “……你在生气吗?”

    男人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尾形……?”中野不明所以,从刚才开始尾形的表现和反应都很奇怪,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生气了,

    难道是她的特技表演不好看吗?

    “尾形,你是不喜欢看拱桥吗?”她问了一句,结果尾形听到之后——

    他走得更快了!

    “……尾形!!你干嘛走得那么快啦!!”她的腿没有尾形的长,要跟上他的脚步很困难啊!但是喊了也没用,他脚步迈得飞快,把中野甩在后方。

    中野更加疑惑了,她努力思索,最后得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的结论,

    莫非——

    尾形他——

    真的很喜欢戳她的脸颊……?

    所以没戳到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

    中野郁闷了。

    尾形这人怎么这样啊……!

    太怪了吧!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纠结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想,

    真是拿这家夥没办法啊。

    小路不长,沿着走很快就能回到小屋那边了,中野小跑着追上尾形,终于在离小屋不远的地方拉住了他的斗篷。

    “等、等一下啦尾形!”她稍微有些喘气,手里紧紧扯着男人的斗篷,不让他走,在中野组织句子思考如何开口的时候,尾形只是脸很臭地看着她。

    “干嘛。”他语气很差地开口。

    “……”中野还是有点犹豫,露出纠结的表情,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奉献自己的脸颊。

    见她不说话,尾形二话不说就扯回斗篷想要离开,中野连忙抓住他的手着急地说

    “等一下啦尾形你别走!!”

    唉,她在心中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认命地把他的手拉近自己的头。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尾形。”无奈的中野低声下气地说。

    “……”

    尾形沉默地看着少女豁出去的表情,冷静下来的脑袋里升起一丝疑惑。

    如果说刚才伸手想要摸她的头是他的一厢情愿,他被戏弄了,

    那这家夥现在的行为又是什么回事?

    是觉得可以再骗他一次吗?

    他不会再上当了。

    可是,

    她为什么要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她不是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吗?

    尾形总觉得不对劲,虽然对方说的话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哪里怪怪的。

    就好像是…她没有正确理解他的意思,

    以为他是要掐她的脸颊一样……?

    怎么可能啊。

    心中另外一把声音对着尾形冷冷地说,这家夥可是最会观察别人,只要稍微露出一丝情绪的气味,她马上就能注意到,并且迅速改变自己要说的话,

    她就是靠这种技俩,去骗杉元他们的啊。

    她怎么可能会误解呢?

    这绝对有鬼。

    尾形想。

    唉,真的好不愿意啊,抓着男人手的中野闷闷不乐地想着,然而尾形的手迟迟没有动作,正当她觉得奇怪的时候——

    不远处的小屋发出了奇妙的声响!

    !

    两人马上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同时双方各自飞快地收回了手!

    听觉灵敏的中野很快就分辨出声音的内容。

    ……咦。

    那个是——

    谷垣和茵卡拉玛的声音。

    中野当机立断,拉着尾形就躲进了附近的草丛。草丛离小屋更近,尾形刚反应过来发出声音的对象,就发现进草丛后,小屋发出的声响更加明显。

    男人与女人的喘息,运动的声音,以及拍手的声响,都明确地指出屋内的人在做什么事情。

    谷垣和茵卡拉玛两人,

    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

    此时即使是木讷不善交际的尾形,都清楚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如果是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会马上回避,离开这个地方。

    但显然他身旁的家夥不是正常人——

    尾形扭头看了一眼中野,此刻她看上去完全不累了,精神抖擞,全神贯注地聆听屋内发出的动静。不知为何她异常熟练,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很快找到了藏匿的地方,熟门熟路地蹲了下来,丝毫不觉得自己和异性蹲在草丛里听墙角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屋内的声响越来越大,里面的战况似乎非常激烈。草丛里的少女兴致勃勃,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

    尾形忍了又忍,还是无法忍受和中野蹲在草丛里做这种事情,他压低声量,极为克制地开口,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少女小声地回答,对他的提问没有很在意,回答一如既往地牛头不对马嘴,

    “谷垣和茵卡拉玛在乌柯恰奴普柯罗呢。”她从阿希莉帕学到了很多阿伊努语,活学活用了起来,时不时就会飙一句。

    “……”听到这句话的尾形不知该如何反应。

    少女说完之后,有点意犹未尽,她扭头看着男人,用少见的严肃表情跟他说

    “他们这样是不对,尾形你知道吗。”

    “……”

    在男女交缠发出的背景音之下,中野睁着又圆又大的黑眼睛,冷静又认真地跟他科普:

    “妈妈跟我说过,当男人和女人决定结婚,他们要在天父和神父的见证下完成结婚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丈夫才能亲吻妻子,然后他们才可以做生孩子要做的事情。”

    “妈妈说,像谷垣和茵卡拉玛那样,还没结婚就先乌柯恰奴普柯罗的人——”

    “他们是不洁的,死后可是要下地狱的哦。”

    “尾形——”在少女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话之后,还不忘叮嘱他,

    “你可千万不要学他们哦,知道吗?”

    “…………”

    听到中野这一番话之后,原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反应的尾形直接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小屋发出的声音十分吵耳,然而两人身处的草丛却诡异地安静。

    面无表情的尾形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抑制嘴角的抽搐,先不提话语里那些怪到极点的内容,他无法想像,这家夥以前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到底什么人,会在偷听别人办事的情况下,教导一个成年男性关于婚前xin行为的观念!?

    不是想要对她的观念有什么意见,可士兵去花街缓解压力已是军中皆知的常识,一般的男人也不觉得去那种地方找女人有什么问题,即使是出身富裕的大小姐,都清楚知道男人交际应酬时会去什么地方喝酒,但瞧瞧这个家夥在说什么话!?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坏死了一部份,即使是勇作一脚踩进粪坑,向他借衣服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无奈过。

    不行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个疯女人,不然她的精神病会传染给他的。

    他刚一动,中野就拉住了他,用抱怨的语气说“不要走嘛,陪我一下。”

    “……我可没有你这种下流的喜好。”他无奈地回答,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牵扯。

    “不是啦——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偷听的,又不是没看过,”中野摇摇头,还没等尾形开始吐槽,她又说,“我的笔记本落在小屋了,我想要等他们结束后进去拿,出去散步再来回太累了。”

    “不过他们办完事之后出来的表情倒是可以期待一下~谷垣跟茵卡拉玛好像还没确定关系呢!”少女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也跟我没关系吧。”尾形起身就想离开,又被中野一把拉住!

    “哎呀尾形你好没耐心!”她表情一下子变得不太高兴,“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你知道吗尾形——”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坏事就是要一起做才开心哦——”

    “而且,”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尾形你已经是共犯了,这个时候退出已经来不及啦~”

    要是等等尾形跟杉元他们说她尿尿的事情的话,她就马上把他偷听墙角的事情说出来诋毁他的人格!

    所以这也是她死都要拉他下水的原因,不然单是生命大和谐这种不洁的内容,她是不屑偷听的。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啦,不再对偷窥乌柯恰奴普柯罗感兴趣了!

    中野笑得一脸恶劣地靠近尾形,“

    尾形你留下嘛——”

    男人近距离观察她的表情,过了一瞬才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要是不留下的话,你就要大叫把全世界的人引过来吧?”尾形也不是傻子,很清楚知道对方的本性。

    “嘿嘿。”

    “……”

    “唉————”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暂时是妥协了,但他还想挣扎一下

    “就在这里等也太笨了吧?谁知道他们要胡闹多久啊?”

    “不会太久的啦。”中野淡定地回应,“妈妈跟我说过,男人总是以为自己很行——”

    “殊不知最厉害也就十五分钟,要是超过半小时就值得夸奖了。”

    “……”

    “所以除非他们还想做第二次,不然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不会等太久的。”

    再次被少女的发言震惊的尾形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只是无言地默默看着中野由蹲改成抱膝,很舒适地坐在地上。

    好吧。

    他大概能够理解杉元在假学者事件时,面对阿希莉帕的提问时产生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情绪了。

    十五分钟过后。

    尾形露出死鱼般的眼神继续和中野蹲在草丛里,小屋的声量依旧没有减小,甚至还有变大的趋势。

    看来谷垣比一般人还行。

    不,他在想什么啊。

    尾形猛地摇了摇头,企图把中野之前说过的话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刚一不小心就被那家夥的思维模式传染了,看来以后得多加注意,不然脑子会坏掉的。

    依照小屋发出的音量来看,感觉里面的人一时半会都不会出来。

    他不耐烦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虽然他很习惯潜伏等待,但不代表他要在这种事情上花费他的耐心,实在是不想等下去了。

    “喂,你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一个两个都没完没了的,真是够了…”他开声抱怨,然而奇怪的是,中野并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尾形又忍不住开口,并且转头看过去

    “喂,你听到我的话没?到底还要等——”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住了。

    在尾形的眼中,少女依旧保持抱膝坐的姿势,只是头斜靠在膝盖,双眼紧闭,呼吸缓慢绵长,

    她睡着了。

    “……”

    小屋的声音在草丛这边听起来非常吵耳,但一点也没打扰到她的睡眠,刘海和辫子垂了下来,随着呼吸轻轻摇晃,看来她真的是哭累了,在这种环境也睡得着。

    只是——

    “喂,你在干什么,快点醒来。”

    “你是什么睡眠妖精吗?随便找个地都能睡着?”

    “快点给我醒来。”

    “喂。”

    很没礼貌的尾形冷酷地发出声音,企图吵醒中野,但少女睡得很沉,听到尾形叫她,只是把头换了个边靠,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见声音无法唤醒她,于是尾形打算推醒对方,然而当他伸出手准备推她肩膀的那瞬间,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迟疑了。

    少女露出来的一边脸颊还有着昨晚被他掐出来的印子,瘀青了一片,很明显,在海边被杉元问起的时候,她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撒谎说是睡觉做梦的时候乱动撞到的,被白石笑了一通,说她左右脸都有伤变得一点都不好看,气得她差点要把他踢下海里去。

    前往肩膀的手换了个方向,

    最终落在她的头顶。

    尾形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摸了两下。

    黑色的头发又细又软,令抚过的掌心产生些许痒意。

    被摸头的对象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依旧睡得很沉。

    ……

    尾形收回了手。

    小屋的声音依旧很吵,不知道这种扰人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但他突然觉得没那么烦了。

    ————

    晚上,夜色正浓。

    刚睡醒没多久的中野打了个哈欠,跟尾形走在沙滩上准备与其他人会合,心里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偷听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之后谷垣和茵卡拉玛已经完事离开,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奇怪的是,在她睡着的期间尾形没有离开,而是在她旁边等待,屋里没人之后还帮她进小屋拿了笔记本出来,然后再摇肩膀把她叫醒。

    虽然说那时候被他嘲讽了一番,说她睡觉的样子很丑,像条狗一样只要趴下就可以睡着什么的,不过他表情看上去完全没有生气,还很好心地帮她把枪也拿出来,这点实在是令她有点惊讶。

    要不是她那时刚睡醒,脑子处于一个不是很清楚的状态,她应该乘胜追击,多点发掘尾形的另一面的,不过按照现在的进展来说,事情正一步一步按她预想的方向走去,很快就能达到她想要的结果了,没有必要为错失这次的机会而感到惋惜。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面的沙滩有个火堆,阿希莉帕,谷垣和茵卡拉玛正在那边,中野小跑上前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问候了一下,随后跟阿伊努女孩一起烤火。

    她观察了一下这几个人,茵卡拉玛看上去依旧明艳动人,虽然眉目之间有些许倦意,但看向谷垣的眼神包含了不少情意,看到她鸡皮疙瘩都起了。

    谷垣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领口的釦子没有扣上,浓密胸毛的胸膛直接露了出来,仔细看的话,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还有茵卡拉玛留下的牙印,中野看到之后直接扭头翻了个白眼。

    这么明显还以为别人看不见,谷垣是不是把他们都当成瞎子了啊。

    果然最令人在意的还是阿希莉帕。她坐在火堆前 ,看起来是在思考,阿希莉帕本来就是个情感丰富,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她跟她说下午都在跟茵卡拉玛一起,再次看到阿希莉帕之后,她就维持着一副凝重的表情,没有平日的活泼。

    这实在是令人很好奇——

    她们在船上说了些什么啊。

    按理来说,阿希莉帕应该不会轻易被茵卡拉玛的话骗倒的啊。

    中野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等杉元,白石以及基罗兰可也过来的时候,年幼的女孩站了起来。

    她看着基罗兰可,单刀直入地说

    “基罗兰可尼西帕,杀了阿恰的人是你吗?”*

    ……噢噢!!

    中野马上兴奋得瞪大了双眼,其他人也因为女孩的发言而一脸震惊。

    有趣的事情来了。

    ————

    翌日。

    自从昨晚发生争议之后,今天赶路时,大家都十分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

    争吵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反而使得众人互相猜忌,谁也不信任谁,各自提高了警惕,队伍里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地差,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感觉心情很差。

    噢,除了她以外。

    中野假装什么都不知情,露出一脸懵懂不安的表情,其实内心乐开了花。

    没错啊!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这就是她喜欢的东西,这个旅程的精妙之处,她终于看到了,她感到无比的快乐。

    茵卡拉玛说杀了阿希莉帕父亲的人是基罗兰可。

    基罗兰可说阿希莉帕的父亲是人皮刺青的制造者无脸男。

    尾形说茵卡拉玛跟鹤见中尉有勾结。

    唯一跟无脸男有接触过的白石却无法确认他眼睛的颜色。

    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对其他人都充满了不信任,但却对她毫无防备。

    她就像是个欣赏木偶戏的观众,角色在按剧本表演说着应该说的话,做着应该做的事,而她可以近距离观察每一个人偶,抚摸它们身上特别的服饰,感受它们带给自己快乐的同时,在需要的时候调节故事的走向,

    这场金块争夺战剧场的前排座——

    只属于她。

    遗憾地是,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从昨晚的争议开始之后,就一直露出若有所思表情的杉元,在意识到队内气氛不妙的时候,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在这里不断猜忌也没用,只能去亲自确认了。”

    “本来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去网走监狱,到了那个时候自然能够分晓真相。”

    “要是茵卡拉玛和基罗兰可你们谁在途中被杀了,我就自动把另外一方给杀掉。”

    “大家都没意见吧?”

    男人说话的时候流露出肃杀的气息,即使后来杉元补充这是开玩笑的,但大家还是吓了一跳,冷汗都出来了,不过虽然他说的话很可怕,但却很有效,很快队伍里的气氛就缓和下来,白石也开始向中野搭话閒聊了。

    中野在前行中依旧保持着沉默。

    她对白石的喋喋不休的废话毫无反应,垂下眼帘自顾自地走着。

    少女的脑海此时只想着一句话,

    杉元,

    为什么你总是要来——

    碍我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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