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落地窗半推开,书房有凉风吹进,一串细碎泛着银光的风铃在夜里轻快响起,夜幕悄无声息,周围却在慢慢变沉。

    耳朵乖乖趴在沙发边,小湿鼻子嗅啊嗅的,注意着窗边摆动的风铃,撑起身去看一旁的主人,风铃响了好一阵,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醒,但此刻沙发上的人却像陷入梦魇一样一直没动静。

    它着急了,刚要拱着鼻子叫他,就见他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身上也跟着一抖,趴睡的姿势,脸深深埋进枕头,整个人大喘着气,夜色灰朦,他侧出的半边脸慢慢发白,嘴唇绷成一条线,汗意潮湿,碎发落到微蹙的眉宇间。

    耳朵立马分辨出他又不舒服了。

    它很急的样子,两只小腿直立立站起,用爪子去刨面前的人,低低呜呜的一直唤他:“汪!”

    只要风铃响起,只要沙发上的人一直没醒来。

    那它就会一直叫他。

    路泊汀垂到沙发外的手生硬地动了动,好半天才疲倦地抬起,在它的脑袋上揉了揉,眼睛还是闭着,声音格外哑:“醒了,对不住吓到你了。”

    耳朵立马摇起尾巴,知道夜深了不该乱叫,只是用舌头去舔他的手背,又嗷着声轻轻叫他:“呜嗷……”

    路泊汀翻过身,缓缓睁开眼,失焦一样,眼里短暂陷入一片深色旋涡,定定无神地望着花板上的吊灯,没亮,但是被吹风余影照出残留的亮光,莫名的,脑子里又搭接了刚才的梦,几年前她受伤他放学后去医院看她,也是这样黑的夜,灯泡断丝,但依然能看出一点亮光。

    自从恢复记忆,这段时间每晚都能记起以前的很多事,大大小小,只要是关于她,就全被强行硬记了一遍。

    路泊汀也不知道是不是痛惯了,只觉得浑身麻木,任胸口重起钝痛,捡起掉地毯上的手机,半夜不到三点,两个小时前黎雨发来一条消息:哥,下午我有事要来一趟波士顿,顺便来你学校看看你,这次一定要留出时间跟我吃顿饭啊!已经定了餐厅不要迟到!

    后面还加了一句:请带上你的耳朵小天使!

    耳朵看着他掀开绒毯,没什么力气地坐起来,光脚踩地,低下背,两手压着发酸的眼眶,一时间,整个上半身往膝上慢慢地压,身影瘦削,看得它顿时不安起来。

    踩着小脚步挪到他腿边,耳朵的两只爪子也往前一扑。

    一人一狗,一坐一趴,沉默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直到路泊汀缓的差不多了,大手又揉了揉耳朵毛茸茸的大脑袋,它打起哈气,他去开灯,然后扶着颈进了浴室。

    水流哗啦哗啦,隔着那个厚厚的玻璃门很快响起,耳朵跳到沙发旁属于它的竹编椅上,又将爪子向前用力伸,往那个灰色枕头上湿乎乎的地方扒拉,很湿,大片的湿,它的眼睛很亮,注意到上面有一圈深色斑斑的水迹。

    许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耳朵的鼻子在上面难受的拱了拱,用尖尖的牙去咬被角,嘴里接连发出可怜的嘤咛声。

    “汪嗷……”

    路泊汀洗得很快,水声一消,随便套了件浴袍走出来,湿发还滴着水,黑眸恢复清冷漆亮,给耳朵喂了阵儿小零食,又从酒柜拿出瓶酒,然后坐回书桌前开始忙起来。

    项目群里十分钟前还在滚着消息。

    Ryoji:FUCK!!!!!!我节点又崩了,这会儿跑不起来了,谁来给我八点前撸个仿真代码出来?我真不想用那帮老古董用过的算法,慢的不止一点!!兄弟们!我急用!都看看我啊!!

    随后甩出一张张求求了的中文表情包,求跪的很彻底很可怜。

    谢北恺:八点前有点悬,只能先出个基础系统,或者我先给你优化一下模型呗,也能用啊,行不?

    Ryoji:NO!!!!!!你去调试还不如新搞一个我们自己用,老版的你试过吗,路径简直像坨狗屎一样垃圾还不稳定,花的时间多出不止一倍,我们的每一分秒都是金钱好么兄弟?别说了快帮我搞啊!!!

    谢北恺:关键是人教授都没催啊,你急个什么?现在不是寒假么?

    后面跟了一个单独的问号,意在半夜三四点你他妈逗谁呢?

    Ryoji也学他,下一秒就甩出个大大的问号,问的绝望,问的不解——

    “你们难道忘了明天我们要出发去洛杉矶参加航天展吗?难道忘了我们这次的项目是和航天能源有关?难道忘了我们此次行程任务重大,要带着实验雏形去拉融资吗?”

    谢北恺:……

    谢北恺:…………啥?

    过了个圣诞还真忘了……

    这通话在半夜四点顿时炸出其他几个夜猫子——

    苏珂:你不早说?我昨天还问你最近有没有其他事,我都快回国的人,你不早说??

    许小绯:那我先订票咯……想必各位还没订票吧?

    在河对岸学生公寓的Paul从床上一下弹起:Wait! What happened?!

    群里登时叽叽叽叽渣渣渣渣起来。

    Ryoji和路泊汀是MIT同专业的日美混子,人聪明又机灵,干活还异常勤快,大学这四年熬穿无数个夜,参加了数场国际前沿的科研项目,外加爸妈是硅谷某航空企业制造商的权威人物,以至打小就长了个对商业技术很敏感的脑子。

    大二开始,他嫌只做校内实验没意思还赚的少,于是就跟着同项目经验很牛逼的路泊汀去创立商业化团队,两人都是能落地又废话不多的人,期间还去拉了跨校有着不同顶尖项目背景的四个人进来,人虽不多,但大家在各自的领域都在极致发力,整个团队完美的像个闭环六边形。

    那时候地下实验室就是他们的老家,大学几乎一大半的时间都泡在里面,就在大三下时,他们开发出一款航空资源开采的机器系统,内部核心技术在相关领域里相当新颖,加上学校内推,以及负责他们项目的教授当时恰好在政府研究所挂了牌,所以他们的项目推广一路走得都很顺,没多久航空局就跟他们签了长期技术授权的协议,并且那时候还一次性结清了八位数美金的授权费用,除去给学校的分成,他们六个人在大三下就赚到了人生第一笔seed money。

    而且很幸运,当初售出的那部分系统已经被航空局当成了今年测试样机的一部分。

    年轻,有钱,脑子还越用越聪明,未来几年想读书就继续往上读,想创业就继续搞高层项目,前途一片爽而光明。

    但是……

    就在他们接下新的研究方向时,开辟团队的大佬路泊汀突然宣布要退出了。

    消息来的非常突然,大家一时陷入茫然和无措,毕竟都了解到他早就拿到了本校直博的推荐信,而且还手握几个已经孵化的商业项目没开展,时间至少要拉长三年。

    可这还没过几天,他就准备放弃申博名额了,而且意向是一毕业就回国。

    有人旁敲侧击地问他为啥啊到底是为啥?

    哦,就听这人说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其余几人就更不解了,更重要的事,能重过当下的学业和事业吗……

    说不难过是假的,他们都快哭了,毕竟团队里缺任何一个人都会少一条能跑路的快腿,更何况还是拉着大家往前奔的那个能力更强的人。

    不过……

    像他这样优秀的人,相信去哪里都会闪闪发光。

    而且就算没有他,他们自己的路也一定会越走越广。

    L:架构发我,我来改样式图。另外都准备一下,明早七点出发。

    许小绯:我刚看到正好有一趟八点的早机,各位切记不要再迟到啊!!!

    之前赶机就总有人慢半拍。

    苏珂突然私发路泊汀:“明早你能顺路来接我一趟吗?离你很近,我这两天搬家感冒了,不想挤车……”

    另外还发了个粉红露比的感冒表情包。

    路泊汀扫了一眼,没回。

    Ryoji刚上完厕所回来,一看大哥上线了,还在群里艾特他,定眼一看,烂摊子直接有人收了?他今晚竟然能睡了??

    啊啊啊啊

    抹了一把熬穿夜的黑眼圈,兴奋了,幸福了,他连忙在群里发了十几条跪拜的表情:路神!!!我就知道!!!真正的上帝是不会在任何一个清晨前睡懒觉的!!!交给你了!!!!!

    什么玩意儿。。

    路泊汀扯着唇角轻笑了声,收到数据后,回消息,断网,挂耳机,眼镜也随即戴上,在蒙蒙未亮的后半夜开始干起活来。

    苏珂躺在床上等了几分钟才收到他的消息。

    半天,就一句极短的话。

    L:?你可以选择不去。

    ……

    这回复就很冷漠很直男很不解风情,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冷嘲。

    臭男人!绝对是在故意膈应她!

    不就是自己明着暗着表白了几次吗!至于吗你!

    除项目工作外,每次他这种只通知不解释的习惯,让被拒绝的人压根找不出任何钻空子的借口,可迫于对方专业能力的碾压,她又不好意思直接破口大骂!

    真的好烦!

    之前就听许小绯说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华裔,长得很像某位IG刚破百万粉丝的服装设计师,随后就被找出是宾大设计院的学生,前几周她在市区逛商场,正好在中餐厅偶遇过两人,那姑娘长着一张建模脸,一眼高质感,看上去就是搞艺术的料。

    许小绯叽里呱啦说了很多有关她的信息,最后总结就是:反正两人光看背影就很配啦!

    苏珂也是气场自带攻击性的冷面美人,盯着他那条回复,细细的眼睛慢慢眯起,嘴角轻拉,冷哼了声。

    除非是他自己承认他结婚了,不然男未娶女未嫁,她凭什么不能争取?

    “醒醒,要出门了。”

    耳朵一觉睡到下午五点,还是被路泊汀捞起狗身挠了把下巴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喊得有气无力的:“……汪”

    跟着他熬了几年夜,从幼崽熬到现在成年了,小狗脸看上去莫名沧桑可怜。

    路泊汀没忍住哼声一笑,但还挺心酸,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在他记起一切事之后,它就总会半夜惊醒,然后观察着满夜满夜亮着灯的书房,来来回回好几次,在他好不容易睡下后又跑到他身边用狗鼻子一下一下地去试探他的呼吸,就担心哪天他熬太过突然醒不来,突然死了。

    突然……就没了主人……

    路泊汀两手揪住它的腮帮子往两边轻轻扯,他这几年做了好几次心脏修复手术,折腾来折腾去,性子收敛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淡,黑曜曜的眸子微垂,看着那只狗,声音偏低冷,沙沙的依旧很耐听:“以后自己多睡点,不用再硬陪我,记住了吗?”

    耳朵只知道主人身上有一股很微妙的气味,烘热干净又细腻,像一张能让它在他怀里露出肚皮的绒面毛毯,反正很好闻,让它很有安全感,于是濡濡的小狗鼻子在他烟紫色的衬衣上面又努力嗅了嗅,“汪!”

    晚饭的时间点,路泊汀带着耳朵步行到黎雨定的餐厅,出门时还只是刮风,刚走到半路就开始飘起雪花,街上不到一刻钟就被覆盖了一层莹白。

    黎雨早早就到了,撑着下巴正翻看着桌上摆着的书,无意识抬起头,就从那扇玻璃墙注意到了他们,手立马高高举起快速摆了摆。

    “哥,你怎么能让它淋雪呢,你是戴帽子了,你看它毛毛都淋湿了!”黎雨手一扑腾,哄着声轻轻叫耳朵,“嘬嘬嘬,快来让小姑姑抱抱!”

    她身形很高挑但骨架偏小,有一张不笑时很高冷一笑就异常温柔的脸,眉宇透着不染纤尘的优雅,微弯的眼型和路泊汀一样都略微偏长,五官干净柔和,露出笑意时,颊边就会出现不浅不淡的酒窝,目光宁静而坚定,整个人流露出遥远又深邃的柔意,跟路康一样,气场温润却不失矜贵。

    她身上有一股安静内敛的力量,不经意间就能抓住身边人所有的视线。

    但耳朵只对主人有热情,对其他人的态度就有点不温不火了,哪怕眼前这位自称小姑姑的漂亮姐姐和路泊汀长得很像,但它还是很快变得高冷起来,肉嘟嘟的粉耳朵耷下,在餐厅里也不敢乱叫,只能去看路泊汀,见他几不可查地朝它挑挑眉梢,耳朵只好沉默地走到黎雨面前,然后“噗”地一下高高跳起!

    乖乖顺利地就跳进了她怀里。

    黎雨开心的轻呼一声,在怀里颠啊颠,像哄婴儿宝宝一样,“好久不见噢小宝,你又可爱了不少呀,好喜欢你好喜欢你!”还摇着脑袋用鼻尖去蹭它。

    但是被耳朵立马躲开了。

    哎呀!

    跟个小孩儿一样,黎雨再次被它逗笑,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去打量路泊汀,她是设计师所以多少有点职业病,跟人面对面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固化对方的外形穿着,还好她哥虽是刻板理工男,但品味一直在线,穿的也很够她审美,微微笑了笑,见他正漫不经心地挑着菜品,她也让自己问得尽量淡然:“你知道的哥,我不想扫你兴,只是妈最近经常问我你的事,你过年还回去吗?”

    四年前,在知道姚书文和路康时,在了解自己原来是被人贩子抢走时,黎雨并没有急着去选择什么关系,甚至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委屈或者是愤怒。

    她不想自怜,也不想抱怨谁,这么多年,她一直当自己的生活就是在一个个的山头作攀岩比赛的过程,比赛有开始就会有结束,既然她无法选择出生,无法避开被丢弃的事实,那她就把命运的锯齿全部种到那些山顶,等她用肉身一座座爬过,一切的不公总会被磨平,她黎雨完全可以将自己好好照顾到长大。

    只是她没料到……

    原来养父母也可以比亲生父母还爱她……

    所以在姚书文问她要不要回去时,她想了好久后才说:“从我知道在世界的另一端我还有一个很健康富足的家庭时,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未来我的后盾又牢固了很多。但是目前……”她看向她,目光安然,朝她隐晦的摇摇头,依然还在笑,笑意闪烁出耀眼的星光,算是明确拒绝了。

    姚书文和路康并不愿强迫她,只要她做好决定,那么他们只有点头的份,只是对她该有的照顾和抚养义务一个没落,王亚兴的病情也在稳定恢复,姚书文还请了专门的康复照护师长期去辅助他的生活。

    这几年,黎雨从每个月偶尔给他们打打电话,到后来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一通视频通话,毕竟,能毫无保留地依赖父母的感觉真的很好,她也逐渐改口,从叔叔阿姨慢慢叫顺到爸妈。

    点好几道平时她爱吃的菜,知道她喜甜,路泊汀朝店员吩咐了一句:“麻烦你安排一下甜品可以先上。”

    等店员走开,黎雨笑得很窝心,耸耸肩,两手抵住细下巴,看他,“我可以做你和爸妈之间的沟通桥梁,你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或者有什么问题想要解决,我都能帮你去做。”

    她这次过来,主要是来替妈妈游说的。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能处理好。”

    路泊汀伸手缠上桌角的小餐巾,有一搭没一搭地左右绕着圈,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耳朵又睡着了,黎雨无声叹着气,它立即就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然后直直往路泊汀脸上看。

    确认他没事,确认刚才那道叹气不是他的,它这才又闭起眼趴回黎雨腿上,重新睡了过去。

    “哥,在你面前我没有理由和身份要去替爸妈说什么,但我不想看你们再这样下去了。你的失忆并不是他们直接造成的,当初在你手术时,医生就明确告诉爸妈你需要长期控压,至少两年内你的心脏承受不起任何情绪起伏带来的负面影响,治疗过程中让你消除部分失忆是不得不做的决定……”

    黎雨边说,边看他的反应,他的脸色慢慢沉下,她开口突然变得艰难起来:“不要怪他们好不好?这几次,妈每次来美国除了看我,就是去看你……”

    “说这么多,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在哪里?”

    路泊汀倏地发出抹僵硬的冷笑,抬眼对上她,漂亮的眉眼透着怪样犀利的妖冶,面色苍白眸光却极冷漠,慢慢摇头,笑得空洞,笑得有几分扭曲压抑,黎雨被他漠然尖锐的眼神一下刺得很难受,路泊汀又将棒球帽的帽檐忽然往眉骨压,遮住眼里抑制不住的情绪,看他半掩着的眼眶发起红,越来越红,很快很突然,黎雨的心也跟着瞬间颤了颤,但她没有打断,只是抱紧耳朵认真听他说起来。

    “四年,我忘了她整整四年,你们全都知道,你们谁都知道,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把自己照顾好,有没有……”

    想要回家。

    鼻子猛然一酸,路泊汀忽然情绪失控起来,眼圈更红了,明知道这些事跟她没关系,明知道她是家里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他对她同样有着亏欠,但还是想发火,尤其在听到姚书文还瞒着他来美国看过他,那种反感厌恶一时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手里的白色方巾被他猝然甩到一旁,刺啦一声脆响,桌上的玻璃高脚杯同时被甩到地上。

    无视周围所有人看过来的眼神,不断往下压,反复往下压的那股怨和恨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地全爆发出来,他的声音难掩干咽:“装什么啊你们!把我弄到失忆到底是谁的决定她姚书文最清楚,她不就是既要又要么?现在说这些有屁用,你还让我别怪她……?她是真的为我好么?为我好就能在我半死在病床上时,在我看不见又记不起的时候,就这么欺负她是吧,都现在了还说这些恶心人的话还做这些恶心人的事,我操!我操啊!”

    黎雨静静望着他,也红了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非要拉着她跟我在一起的,是我先越界的,是她倒霉被我硬抓住不放的,她最大的错就是这辈子遇上我这个傻逼!除此之外,她到底有什么错非要被合着这么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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