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某高航试验基地

    基地总共有上下三层,分别是展示、试验和汇报层。每一层同样按照三环的顺序隔开,内环是下午要参加闭门汇报的顶级项目团队,中环是部分国防项目,到外环就只剩一些初创的愣头青。

    但位置不是固定的,先到先得,很不巧,他们几个来晚了,只能去外环剩下的几个展位,而且还在最角落。

    Ryoji和谢北恺挨到一块,手里还在操作着燃烧舱的动态试推演示,展馆中央的高空有一个巨幅起降的屏幕,上面正滚动着来自顶投公司的出席方和官方受邀团队的代表logo,由于展会门槛极高,竞争还很激烈,两人看了一眼屏幕,只频闪过一次学校名字,也就是说这次的航空展他们除了以个人团队的身份参加,也算是代表学校的门面去对标国际。

    谢北恺使劲拽了把勒脖子上的领带,有点难捱,真搞不懂为什么现在啥啥会议都要穿正装,环视一圈周围,小声问旁边人:“喂,我们今天是不是撞邪了啊,怎么半天了没个技术狗过来瞅瞅?”

    Ryoji只翻起白眼,人家内环的那些人都是早早到的,你来迟了你还好意思说?

    更何况今天到场的团队里谁还不是个精英,光之前和他们一样拿过联合项目的高校对手,他们就看到了四五个,人家手里的项目肯定差不到哪儿去,举办方非得等你吗?

    说白了,能进来就代表大家水平都一样,但最终谁能投标,除了能力,多少都看运气成分的加成。

    毕竟,谁还不是个大神呢?

    Ryoji默默注视着周围,突然和某位之前竞赛的对手对上眼了,他淡定回笑,脸上摆出一副本人是个弱智是个今天只走过场的傻白甜,等那人走开,他才又眯着眼,重点瞟向对面内环中心的Caltech团队,他们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ESA的代表方,都不用仔细瞧都能看出他们今天阵势确实很大,连实验原型的设备都全部掏出来摆桌上了。

    唉,难搞。

    Ryoji皱着两道眉,打量起自家只开发出20%不到的半成品模型,如果努把力也能拉到投资,但是金额上限绝对不高,甚至折半,可他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单独的项目底成不能低于七位数。

    不然人都快熬死了,有这时间不如回家继承家业去了,费这么大劲儿干嘛?

    谁还不是个爱钱的主儿呢,这项目他们都开展大几个月了,今年有没有一个好的收尾,说实话,全看今天团队的表现。

    他牙齿磨啊磨,开始想办法。

    展厅的电梯门这时嘀的一声,苏珂吹着口香糖的泡泡走出,身上是一件大气温柔挂的浅色高定礼裙,只是她的步伐迈地很大很快,裙尾一下下极利落地扫着纤细的脚腕,挑染的卷发松松垂下腰,走路时风一吹,发间露出张扬又漂亮的冷金调。

    她刚去给负责人提交项目计划书,一路走过来,都懒得瞧那些人挤人里别人的实验成果,满脸不屑地直奔到自家哥俩面前,开口就问:“怎么样?刚才演示有人来看吗?”

    同时沉默,又同时摇头。

    苏珂一巴掌暴力拍到谢北恺的背上,骂他:“你再给我低气压一个试试看?又不是死了,拜托都提起点精神啊!”

    谢北恺被拍的一个朝前扑去,龇牙咧嘴:@#¥*…#%!@

    我嘞个大操!好姐姐啊,我单纯驼背啊!!

    “应该是我们位置不太好,所以一直没什么人注意,但这不是重点……”

    Ryoji抬手往展厅的最上面指,那是之后要去的会议厅,他又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出代码界面,“只要抓住一会儿的汇报,我们就还有谈的机会。我刚了解到每组的评审只有十分钟,但是你们想,到的团队这么多,十分钟对评审团那帮上了年纪眼花耳聋的人来说就是掏耳屎捡垃圾充当放屁的时间,那我们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迅速注意到我们的产品?”

    对他实在太了解,彼此眼神对上,苏珂和谢北恺一脸了然,同时默契一笑:“我们卖丑,博他们一笑。”

    这还是他们之前的某位项目导师说的一句名言:你们那点自尊心值个屁钱,只要你敢出卖你的脸面,只要你能在项目上有所收获,那我就能随时随地叫你一声Daddy or Mommy。

    “”bingo!”

    Ryoji弹了个响指,咧着嘴也笑,他长得很像涩谷某街边酒吧的调酒师,脸部轮廓柔和又有骨感,但学神那种厚土精英的气质太过碍眼,让人不得不望而生畏,“我现在要改一下飞控路线在他们面前飞一圈,怎么奇怪怎么来,打破常规,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目标导向,只要到时候路神在AR展示时那一分钟能抓住他们的眼球就ok,为了今年有个圆满的结尾,这决定你们都能接受吧?”

    大哥带着他的小狗下飞机后就先去了朋友家,另外paul和许小绯已经坐到展馆B座的内试区在等他们,这是要去评审前的最后一个环节,需要提前去占入场的名额,所以当下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干了。

    “那就来啊,时间不多了搞快!”苏珂看一眼时间,提醒谢北恺,“你做实时备份吧,再根据他的路线出一个二号模型切换系统。其余的我和他一起搞。”

    谢北恺抱着电脑,抓着西裤向上一抽,接着两腿一盘,当着来来往往众人的面,直接坐到了亮到刺眼的展厅地板上,“改改改!走起啊兄弟们!”

    “改什么?”

    唷,终于到了。

    听到这声音,三人迅速抬头,动作出奇一致,还是Ryoji先吹了声口哨,两眼往他身上扒:“谁来告诉我,同样是正装,怎么你穿就跟我们不一样?你穿就是老钱少爷,我们穿就是扫楼销售?你穿就贵气十足,我们穿就死鬼上身?你那是两腿走秀,我们就成四爪回巢?whywhywhy??”

    他听说唱的,押韵顺嘴的事,边说边发出调侃的怪笑,眉毛依旧皱的紧紧紧紧的,用会的不多的中文怼:“淦!我淦啊!!”

    他家也很有钱啊!

    他也是少爷啊!还是独生的呢!

    坐地上的谢北恺无辜躺枪,都给气笑了,伸着脖子就往他身上吐口水,他一中华大地的五好青年,神特么跟你个小日本儿一样!

    晦气!

    艹!

    人一来,到手的活就习惯性转出,苏珂拍拍手,闲闲无事地向后倚着桌沿,照着Ryoji的话去打量他那件敞开的黑丝缎西装大衣,修身挺拔,纯手工定制的高级货,室内那些冷白光像有一束亮光专门照向他,很巧妙地映出面料里纹织的暗紫色丝光刺绣,若隐若现,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苏珂突然心下别扭,很想移开目光,双眼低下,又见他弯身去看桌上的模型,微俯的姿势,背部撑起紧实的弧线,腰际窄而有力。

    脸有点热,苏珂硬撑着一张傲气的脸若无其事地瞟过他的腰,外面下起黏丝丝的小雨,他的碎发微潮,轻压眉眼,长指穿过额发,向后一抓,随手的动作,发懒却意气,手起手落,手工扣的金属光泽在她眼里轻轻闪晃过。

    很混不吝又隐贵的气质,不得不承认,出席这样的场合,这人随便就能甩别人一大截。

    说是少爷确实也没叫错。

    承认自己是个色胚又没什么难的,苏珂大方一笑,学那些垃圾男的语气故意爹里爹气地刺他:“喂,还有一小时不到就汇报了,知不知道你迟到了多久?既然来晚了,那这些活就得你全干,还有,今天又不是走秀,你穿这些给谁看?评委要是因为你穿的太花里胡哨就给我们的项目打低分,那我们的工伤算谁的?算了先别犟,你现在就给我们先赔钱,一人一万,快点的!”

    手一伸,又在他眼前晃,“是美金哦。”

    旁边的二人笑倒,团队已经习惯了她突然抽风,各个嘴里骂她神经。

    路泊汀到的点有点晚,将耳朵送到翁明的住处就往来赶,听他们胡扯,都懒得搭腔,上手在Ryoji的电脑上改代码,“飞行适配接口也要改一下,放大化,其他的单元模块不用动,一会儿汇报时我口述就行。另外……”

    他拢着眉,又不紧不慢掀起薄薄的眼皮,眼神玩味地睨着几人,唇角也漫开几分浅笑,“今天这场如果能拿下,我放各位一个月假,顺便我个人抽成的一半匀给你们……”

    还没说完,Ryoji和谢北恺同时大叫,钱不钱的先不说,但是有假期了!!

    “Oh my god! 一个月假啊!!!不是半天不是一天也不是一星期,而是一个月!!”

    他们都好久没去见女朋友了,平时忙也就算了,像寒暑假这种假期有时候也是长待在实验室。现在临近毕业,该申的学校都申了,下学期也没什么课。

    那这一个月对他们来说就跟放半年没区别!

    好他妈爽!!啥也别说了,开干开干!!

    身后的苏珂却渐渐敛了笑意,表情有抹牵强,离毕业还有半年时间不到,知道他这是在准备慢慢退出团队的意思,轻快的心情猛地一下又立马沉到底。

    下午四点,闭门汇报准时开始。

    他们的项目是开发出一款无人飞行器在长航时能轻源分配的系统,主要用户面向航空站在地球大气边缘的侦查平台,所以会议厅到场的是监察局的一些人物,其中一位白胡子白头发戴着细金框眼镜的老头还是他们学校的教授,业内口碑极高,但据说很难伺候。

    门外的Ryoji犯难了,抓着脑门的头发嘀咕:“这老头我以前上过他的课,人是好老师,但是专挑一些短板问,如果逻辑不强的人很容易被他搞破防。”

    余下的几人听他的话都朝里看,玻璃隔音,完全听不到里面的人讲话,那老头旁边还坐着一位女人,是某联邦研究集团的技术顾问,举止娴雅,脸上始终挂着抹淡笑,可眼神分外犀利,还有坐在她旁边的旁边的男人,军式挺背的坐姿,一看就是有军方背景的……

    都是一群老狐狸。

    谢北恺忍不住槽了一句:“想在这帮人身上捞点钱真是辛苦我们了。”

    “要相信大哥啊,之前又不是没参加过这种会议,只要他能上场,就不会有大问题。”

    Paul和Ryoji已经气定神闲地坐下开始敲下一流程的工作了,许小绯也不浪费时间立马忙起来,她主要负责队里的外联和商业策划,说白了就是负责钱方面的一切事项,等路泊汀这边谈妥了,她就要第一时间去和资方对接。

    苏珂贴着墙,默默看会议厅里被各位大牛围城一圈的人,他站在指定光圈下,嘴边是一个无线麦,靠近手边的密封资料袋,里面是她不久前提交的项目计划书和文档副本,光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里面的气氛,那种令人心慌无措的压迫感立马紧逼门外的所有人。

    十分钟的汇报时间,问题一个接一个——

    “你这个算法我在S校的数据库好像见过,你们团队该不会是只做了一个变体优化吧?是在忽悠我们还是你们的核心逻辑根本不稳?你说说看,我们凭什么要投你这个旧框架?”

    “感觉没多大技术含量,你们这些学生是打算靠吹嘴卖梦想?”

    “你这是新加的路线吧,多久能用在实机上跑通?我们下次飞行的窗口期只剩10个月,你拿什么保证能实现轻源?”

    ……

    全场高压审问。

    路泊汀全程很冷静,记好框架只答不辩,遇到刁难的问题就拆,再不行就将问题反打回去,反正也不回避,答得灵活答得坦诚,最后自己跳出那些论文式的陷进,再强势拉着他们跳进现成的数据结构里。

    面对那些事实已定的数据,除非眼瞎,不然没有人会睁眼说瞎话。

    试验机的模型在各位评审面前按照Ryoji的路线稳稳飞了一圈,虽然模型机看上去廉价还技术一眼垃,但总之,这群人愿意在它身上留出多余的时间。

    快结尾时,一直没吭声的同校老教授,迅速问路泊汀,问得很不客气:“你们团队都是本科生,成员还有不同校的,比起刚才那组Caltech的C-2团队,他们可都是博士后,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们该投你?”

    那还是继续怼数据啊。

    路泊汀装着乖里乖气的正经学生样,嘴角带着浅笑,语速很快,一件一件给他报:"同样的项目C-2做了6个月,我们2个月内就完成了核心系统的重构,还上线了商业测试,营收记录校方都可以查到。本科阶段我们共完成三项技术专利的转让,据我了解,C-2目前只达到一项。如果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写报告的团队,选他们无可厚非,但今天这是一场竞标,不是学术竞赛,想要落地赚钱还要解决实际问题,目前除了我们,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校园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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