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恨的是他曾经因为觉得冤枉了她,满心歉疚,像个睁眼瞎一般,为她漏洞百出的行为自圆其说!

    甚至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亲自撤走禁军,放她进来偷走虎符。她早就没了心,这一切,全是他自作多情,难怪她会在得到东西之后把他弃若敝履。

    哪怕到了此刻,也没有半句解释,他双目如同淬火,满腔怒火倾泻,弯腰猛的扣住她脖颈。

    “李书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盆景会枯死!”

    “唔”,李书颜双眸睁大,吃痛之下顺势起身。脖颈上的痛意让她眉头紧锁。她怎么也没料到盆景会枯萎。此时证据确凿,她再狡辩也没用。

    她呼吸不畅,仰头说的艰难:“是我做的,就在被你怀疑的时候。说到底我们半斤八两,你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迟来的歉疚我并不稀罕。”

    “你不稀罕?”原来如此。

    “那么此后的种种示好也是为了接近朕偷回虎符?”

    “是。”事到临头,她反倒没了顾忌。

    贺孤玄恨自己既然怀疑了为什么不狠心到底,最后反着了她的道。一腔真心全当喂了狗,他怒极反笑,扣着她细嫩的脖颈,戾气丛生。

    心中猛兽出笼,手上力道加重。李书颜视线逐渐模糊,呼吸渐渐粗重,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捏碎她的骨头。

    指腹下轻微跳动的脉搏提醒他,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一了百了,从此断了这点念想。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让他眼盲心瞎,被人迷惑!

    高宽吓的屁滚尿流,他想阻止,可是他不敢!只有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李书颜嘴里呜咽着,发不出半点声音,眼泪汹涌而出,求生的本能让她双手不顾一切的去抓他手臂,试图缓解脖子上痛苦。

    泪水混着脸颊上的血水,一滴一滴砸在他手背上。贺孤玄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突然浑身一怔,如梦初醒般,猛的松开手。

    李书颜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贺孤玄心头茫然,明明是她背叛他,欺他,瞒他,甚至利用他的真心去对付他。

    为什么他还是不忍心,连看到她弯腰猛咳,哭的不能自持的样子,都心疼不已。

    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刚才这是做什么?贺孤玄不可置信的摊开手掌,就是这双手,一念之差,他差点亲手杀了她!

    李书颜胸口闷痛,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捂着喉咙咳了又咳,喉咙火辣辣一片,她抬手去擦泪水,可新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插了又擦,直到看到袖子上的血迹突然顿住。

    贺孤玄像是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痕,伤口细长贴近耳侧,不停往外渗血,血水跟泪水交织在一起,被她用袖子胡乱抹着,顿时整张脸血迹斑斑,狼狈又凄艳。

    他心尖一颤,伸手拂上她脸颊,试图替她擦去泪水。

    被她挥手重重拂开。

    贺孤玄僵住,盛怒之下的他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不管不顾想要毁灭一切!他想说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来没想过要她的命,可是事情已经做下!

    莹白的脖颈处红痕异常刺眼,诉说着他刚才的恶行,这张让他深夜辗转反侧的脸上满是嫌恶之色。他突然意识到,比起虎符被盗,他更恨她的虚情假意。

    他是一国之君,只要他想,人人都当从之,凭什么她敢嫌弃他。

    贺孤玄突然向前逼近,不顾她的挣扎大力把人按进怀里。

    “说你心悦我,这一切全是不得已为之,是长公主以势压人,强迫你做的!”他高声喝道,“照我说的念一遍!”

    李书颜任由他抱着,眼睛哭的通红,一字一句哑声道:“我只不过用了你待我的方式待你而已,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

    她语带哭腔,压抑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声声敲在他心头。

    他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着魔一般,嘶声力竭:“说你心悦朕,这一切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书颜闻言愣住,突然想起刚才高宽劝她的话。她微微颤抖,“我心悦你,这一切全是不得已为之...”刚才她真的以为他会杀了她!

    这就够了!自欺欺人也好,他想。

    等到她不再反抗,才小心翼翼的把她圈住慢慢收紧,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回到紫辰殿,薛崇光正好办完他交代的事情前来回禀。

    他带人过去的时候,长公主平静的不像话,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一个劲的追问傅长离的消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心软,就透露了傅长离已经逃脱的消息。

    当然,这个他不可能上报。

    “牢里那些人…”他要怎么定罪?

    “杀了!”他连她都差点杀了,还会在乎这些人吗?

    薛崇光“刷”一下抬头,这些老弱妇孺全杀了?

    “恕臣多嘴,李书颜又当如何?”

    死一般的寂静。高宽不得不给他竖个大拇指,这种时候,实属勇气可嘉。

    贺孤玄冷下脸:“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姓李的要是死了还好,要是没死…薛崇光眼神闪了闪,他得好好想一想。

    这一夜,贺孤玄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全是她哭红的眸子,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事后,太医来的很快,李书颜脖子上被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脸颊上的伤也被宫人用纱布仔细的包了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退去,她以为这事已经过去,顾不上难受,爬起来跌跌撞撞向楼下跑去。

    画舫已经远去,岸边空无人影,只有池水不停的拍打着水岸。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岸边突然明白过来。这里像个小岛与世隔绝,贺孤玄要把她关在此处,圈进起来!

    她一个人坐在露台上,看着夕阳收起最后一点余晖。

    太医跟宫女来了又去,漫天夜色里,只有她靠着鱼缸席地而坐。

    他们是这楼里唯二的活物,小鱼像是不知愁,被人从宽阔的河里逮到方寸之间照样神气活现。

    她随手递给他的小鱼,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她又想到贺孤玄,她知道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李书颜叹气,她何德何能!

    露台没有遮挡,她的发丝被露水打湿,夜色越来越深。这两日发的事情太多,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半点睡意也无。

    昨日在翰林院被匆匆带来,当时不知道会遇到眼下这种困境。李不移等不到她回去肯定担心疯了,还有她屋里的人,南星一定又哭了,白芷才来没多久,一直聚少离多....

    还有傅长离....

    只要还活着,总有机会再相见。

    星月隐去,天空已经泛白,她脚步虚浮,慢慢回屋躺下。

    夜里有些凉,再加上底下的席子她睡不习惯。到了天亮才渐渐睡去。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贺孤玄掐着她的脖子一遍又一遍问她为什么骗他,她梗着脖子死活不肯低头,一阵痛意袭来,睁开眼睛已经天光大亮。

    双手抚上脖子,李书颜清了清嗓子,里外都痛!

    她起身才看到露台上站满了内侍。自己睡的是有多死,小楼上来了这么多人,又是梯子又是锤子的都没能把她惊醒!

    不知他们架着梯子仰头做些什么?

    送饭的宫人跟太医已经候在一边,太医表示刚才已经在她睡着时替她诊过脉。

    这么一睡不起的没的把人吓死。

    李书颜想了想,这才记起大概是因为她连着两天没睡的缘故。

    太医交代了几句:别碰水,别碰辛辣,勿动气。

    前面都好理解,最后一个可不是她说了算。

    尽管喉咙剧痛,她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些。

    宫人收拾完碗筷,又替她重新上药擦洗。并送来了换洗的衣物,全是样式繁复的宫装,桃红,宝蓝,翠绿…鲜艳夺目。

    宫人生怕碰到她伤口,动作轻柔细致解开她的衣衫。“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上药的宫人非说不包纱布会粘上不洁之物,万一留疤那就不好了,于是她的脸被包成了一个0,这副样子穿什么有区别吗?等下等人走的一个不剩,她不穿都没什么问题。

    最后,还是宫人替她做决定,挑了件墨绿色的宫装给她换上,昧着良心说她貌若天仙!

    外面敲敲打打也已经停下,连同宫人跟太医,来的快退的也快。

    不知道这些人搞什么,她好奇的跑到露台上一看,小楼新挂了一块匾额。

    匾额由整块金丝楠木雕成,金色纹路如波浪般涌动,煌煌生辉。

    “摘星楼”三字气势磅礴。

    名字倒也贴切,李书颜抬脚准备回屋,突然一顿,仿佛意识到什么,退回去死死盯着匾额。

    匾额右下角一方朱红御印。

    李书颜脑子空白了一瞬!

    “大胆,太后驾到也不过来行礼?”宫人厉声呵斥。

    李书颜跟江絮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

    琴心还想说什么,被江絮制止。她气质温和,说话时更是毫无架子:“李姑娘不是外人,不得无礼,上次一别,没想到真的能在宫中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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