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吃完,淑妃又给楚承明舀上一碗汤。

    “再喝点汤吧。”

    不是鸡汤,楚承明目光一顿,随即唇角弧度加深,“好,多谢母妃。”

    淑妃笑笑,嗔怪道:“我是你母妃,这般客气作甚。”

    楚承明拇指摩擦汤勺一下,也笑,“好,那儿臣就不与母妃客气。”话完,汤勺放于瓷盘中,端起碗一口就喝下一半。

    豪放显亲近的行为,让淑妃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些许,笑眯眯的看着人,等人放下碗才说起把人喊来淑阳宫的第二个目的。

    “承明,你可知你表妹于昨日就到了京中?”

    楚承明盯着汤碗的眸光快速一闪,才看向他母妃,道:“知道,但一路舟车劳顿,表妹应是要休息两日,待人缓过来,儿臣再邀请她于京中逛逛。”

    “嗯,思虑很周全,那孩子还是长大后第一次来京城,在这京中,除了安南王府,她也没个熟悉的地方,有你带着她逛逛,母妃就放心了。”

    紧随像是要特意过去这个话题一般,淑妃轻笑一声,又道:“嗐,多年未见,这人才到,母妃就忍不住操心个不停,不说这些了,来,尝尝这糕点,母妃特意为你做的。”

    楚承明自是顺着没多说,笑着道一声“好”,再道一声谢,就接过糕点品尝,而后又夸赞着糕点好吃的话。

    *

    信安侯府,信安侯一下朝回到家中,见自家大儿子太阳打西边出来般与他家夫人和小儿子一起等他下朝用膳,打算回来就骂人的暴脾气顿时哑在嗓子眼中。

    神情绷了又绷,才压下要上扬的嘴角,对着逆子冷哼一声,就直朝主位坐下。

    拿起筷子,不开口,也不看人,夹起菜就吃。

    王氏瞧着,心下一松,递给自家大儿子一个放心的眼神,就朝两个儿子道:“吃吧。”

    本就不担心,但觉得今日做出此等事,再怎么忙也应该给自家父亲一个交待的叶清安,触及自家母亲安慰的眼神,也忍不住眉眼轻轻一弯。

    “嗯,好。”

    声音出其温和,引得一旁拿起筷子的叶麟朝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就在他被他娘瞪一眼,准备好好吃饭时,他大哥突然来了一个动作。

    叶麟好好吃饭的心思瞬间消失,立即看向他大哥,双眼微瞪,眸中的震惊怎么也藏不住,也不想藏。

    “大哥...你......”

    叶清安像是听不出这暗哑的语气一般,也像是没有感受到自家爹娘的眼神一般,又夹起一块肉递进叶麟的碗中。

    “吃饭。”

    “哦哦哦,好。”叶麟忙不迭说。

    而后夹起碗中的肉,在他爹娘的瞪眼和惊讶中,眯着眼吃进嘴中。

    呃......比平时好吃一倍。

    咳...好吧,菜的味道没变,是他有点感性了!

    他大哥被带走时,他已有五岁,有很多关于他大哥的记忆,但最深还是他时常跟在他大哥的后面,想跟他玩,但他大哥都不理他。

    那时他还以为是他大哥不喜欢他,沮丧气馁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爹娘发现了他的小心思,来告诉他,他大哥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才收起小心思。

    小小的人虽没有了沮丧,但他却没有再继续跟着了他大哥。

    不过,他大哥被带走的当天,他追了好长一段路,后面还哭了一天。

    如今,他大哥回来了,他自然不是小时候的心态,能粘着他大哥,他都找机会粘着,就像他爹娘说的要让他大哥感受到家的温暖,不能把他大哥好不容易养好的性子,又变回以前。

    效果也不错,这些日子,他大哥虽然没有言语上温和表达什么?但他大哥的眼神却越来越温和。

    可此刻,叶麟不仅感受到了言语上的温和,还感受到了行动上的温和,且后者还只是对他一人,他又怎会不感性?

    边吃边想,把肉咽下,叶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刚刚应该回夹一块给他大哥的。

    现在夹会不会有点刻意?

    嗯,刻意就刻意吧,他大哥定会理解他的心意。

    叶麟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一旁的另一双,夹起同样的肉,放入他大哥的碗中。

    “大哥,你也吃。”而后紧紧盯着自家大哥。

    瞧着两人兄弟情深的模样,信安侯终于忍不住,狠狠咳嗽一声,但什么都不说,只横眉看着叶清安。

    啧......想要大哥夹菜就明说嘛,叶麟收回看向自家大哥的视线,低头大着胆子在心里吐槽自家爹。

    叶清安于心中叹口气,起身走向自家父亲和母亲的中间,拿起桌上的筷子,先夹于自家母亲的碗中,再夹于他父亲的碗中。

    “安儿有心了,你快去坐下,都等久了。”王氏笑眯眯道。

    叶清安扬起唇点头,而后走回坐下,看向自家父亲。

    很好,横着的眉往下弯了一些。

    随即就听他父亲又轻咳一声,终于道出今儿回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快吃,吃完跟我去书房。”

    意料之中,叶清安点头,“好。”

    信安侯爷不管他,扯起嘴角,看向自家夫人,“夫人,你也一起。”接着犹如戏台子上的变脸师傅一般,拉着脸对叶麟道:“臭小子,你也一起。”

    啧......再怎么看不惯,我也是大哥第一个夹菜的人,叶麟胆子飙升,默默吐槽了,才接着他娘的话尾道一声“好。”

    进了书房,待管家关上门出去,信安侯直入主题:“清安,你是不是看上了镇国大将军府的云缨?”

    叶清安一顿,他父亲也误会了吗?

    不过也是,他今早的行为,虽说有两个缘由支撑,但多少也会让人多想。

    他不希望坏了云缨名声的打算,似乎也让其受了一点影响。

    叶清安蹙眉,而后看向自家父亲,郑重道:“清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敲登闻鼓帮云缨,确实是因当时说的缘由,但也还因一点,云缨是我师妹。”

    “师妹?”

    “是,她师父是我师姑。”

    信安侯不说话了,王氏也随着皱起眉来,而叶麟则又瞪大双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缨的师父竟是灵云宗宗主的师妹,督掌司统领的师妹!

    他是满了十五岁时,他爹娘才告诉他带走他大哥的宗门宗主是灵云宗宗主,也就是督掌司统领曹海在的那个宗门。

    但那时的惊讶都比不上此刻的震惊!

    这...灵云宗的人都爱来京城捡徒弟的吗?

    那他大哥是之前就知道?还是最近才知道?所以一回来京城就去鹤香楼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叶麟看大哥,又看他爹娘,但爹娘的神情太过严肃,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把此番疑问问出。

    “今儿将军府队伍中那人就是?”信安侯问。

    “是。”叶清安回。

    “你是因今儿看到人了才认出?”

    “不是,师父与昨日传来的信中所知。”为了不增添更多误会,叶清安没有说云缨武剑的时候。

    如此,信安侯也不纠结叶清安是否看上云缨的事了,朝自家夫人对视一眼,就直接道:“行,为父知道了,你是灵云宗弟子之事,能不对外说出就不要对外说出。”

    紧随也朝叶麟叮嘱道:“你也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是,我明白。”

    叶清安想说这事最迟在年底,就于京中众人皆知,但想到心中又做下的决定,也就不多说,只回“好。”

    而后继续等着他父亲的追问,比如在他父亲不一起时,他如何解决敲登闻鼓受刑打之事?

    但他父亲什么都没问,一个摆手,就让他和叶麟该干嘛就干嘛去。

    叶清安原本想着,若他父亲问了,他就单独告诉他父亲他在督掌司的官职,顺便也道出他与信安侯府今后关系的打算。

    可......罢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信安侯自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了解自家儿子一个大事的机会,他不过是想着既然不是表心意共患难,那这小子肯定是猜到了他会因舍不得他去受那五十大板而一起敲登闻鼓。

    等人出去了,听到自家夫人的轻喊,忍不住叹口气。

    镇国大将军府啊,如今已不是以前了!但自家啊,还是得小心一些为好。

    当初在几位皇子还小时,就能想到瞒下具体的江湖宗门,如今,几位皇子到了年龄,他又怎能不小心一些?

    不然啊,信安侯府得进入这些人的眼中了,排在前头的那种。

    那还能有如今的安宁吗?

    “老爷,你说安儿这些日子出去真的只是在处理他师父交办的事吗?”

    信安侯又是一口叹气,“他说过不会危及信安侯府,自己也不会有危险,既如此,他说是就是,夫人不必纠结,即时他想说时,定会亲自与我们说。”

    他这个儿子啊,被灵云宗宗主教导的很好,他在人回到府中见着的第一眼就知,性子也磨炼的很好。

    不是凉薄般的清冷,是能包罗万象般的清冷。

    王氏随着也叹口气,“我明白,我就是......”就是什么,王氏怎么也说不出,心中担心人是真,但说出总是带着点怀疑。

    最终也只得闭眼把喉间的千言万语咽下,再轻轻道一声:“罢了,只要真如他自己所说他不会有危险,也不危及府中,我又纠结这些作甚?老爷说的对。”

    信安侯点头,伸手拉起自家夫人的手,轻捏着手指以示安抚。

    这是他们夫妻多年的默契。

    *

    将军府,云缨在云十六汇报已把叶清安院中那人以及之前抓到的六人交给大理寺后,就去了书房,拿出画满朝中逻辑关系的卷管纸。

    于“军械”“军需”后面写下“入朝堂”三字,而后三字往外延伸画一条短线。

    笔停在短线端头,云缨盯着逻辑图沉思。

    大庆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她努力读书几年也考不上,要入朝堂只得走特殊路径。

    也好在大庆开国时出了位女将军,不然她阿姐接任大将军一职不会这么容易,她想入朝堂更是不可能。

    她只要找对人和找对法子,就有......不,不是只有可能,是必须能成。

    这个对的人,不用多想,就只能是皇上,至于说服皇上让她入朝堂的法子......

    抛开文和武,她最擅长做买卖,且打仗除了人本身外,最消耗的就是国库,加上前段时间为南方水灾拨出数额不小的赈灾银两。

    那若她提出给皇上......不,给大庆赚取银两?时机上再把握好,皇上定会考虑!

    为大庆赚取银两?效仿现世的明末清初的皇商?不,皇商得先有资本,将军府这点儿资产根本算不上资本。

    云缨一步接着一步运转的脑子,运转速度越来越快,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有了,国营企业或者国有企业!

    两者选其一,或者两者结合,她后面可根据时机、情况等等来定。

    能确定的是,必须是大庆国库出资创办或者国库占大头,且也不能是一般的国营企业或者国有企业,涉及的行业也不能单一,也不是现世的管理模式等等。

    根据大庆现有的官职部门,可以称呼它为......国营司。

    国营司司长可参与朝廷议事!

    如此,她心中发了芽的“入朝堂”种子,才能开出她想要开的花,再结她想要的果子。

    云缨提笔在短线端头写上“国营司”三字,三字下面又括号写上“时机”二字。

    刚放下笔,敲门声就传来,紧随知雨的声音就响起:“小姐,崔大人他们来了。”

    云缨回了一声,却没急着起身,吹了吹纸上的字,待墨迹干了,卷起卷管纸,放回书架上的暗格,确认关好了,才往外走。

    “阿娘,舅舅,表哥。”

    一一朝正厅中的三人打了招呼,云缨在自家表哥对面坐下。

    人到齐,崔岩也不耽误,直接道:“阿缨,你可知你于大殿上说谣言已在边境传开,那皇上和大理寺等就不可能不会去查证这点?即便大理寺他们的消息慢上一些。”

    云缨明白自家舅舅问这话的意思,想都没想就道:“我知,市面上如此传,即便我于大殿中没提及这点,皇上和大理寺他们也会知,阿姐即没有传来消息,那边境定不会有此番传言,于这点上我们可放心。”

    崔岩自然也知云昭没有传来消息,那定不会有此番传言,他之所以问云缨,也是想提点云缨要考虑到这点。

    毕竟事情突然,告御状也提前到了最早,脑子、行动一直忙着的人也有可能没思虑很周全。

    但即已考虑到了,崔岩也不惊讶,朝人微微点头,道一声“嗯”,又开始下一个问题。

    “我仔细观察了,觉得将军府受此谣言和脏水的最终背后之人很大的可能是二皇子,但丞相定不会让二皇子亲手沾这事,因而最大的可能是丞相府,至于......”

    崔岩蹙眉,微微一停顿,才接着道:“至于四皇子等,可能性没有二皇子等大,他不止于大殿中帮了将军府说话,在你敲登闻鼓时就已帮着说了,若不是贼喊捉贼,我思前想后,觉得四皇子应是不想二皇子好的同时,给武官留一个好印象。”

    早上给她舅舅送去的信纸,里面不仅请他舅舅必要时提及王邱实死于家中之事,还请她舅舅在她敲登闻鼓时就观察三位皇子和权势排在前头的几位官员。

    她舅舅只提及两位皇子,没有提及五皇子,云缨也懂,因为她也觉得谣言、脏水之事最终背后之人不会是五皇子。

    不说五皇子与她阿姐差点而成的婚事,就说魏太师为她阿姐举荐之事,就不可能是五皇子。

    至于二皇子等和四皇子等,她虽然也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最大,但她也不会轻易排除后者。

    不过,对于四皇子帮将军府说话这事,她舅舅没提到一点。

    “嗯,阿缨明白了,但四皇子帮忙说话之事,会不会是他想拉拢将军府?”

    “不会。”崔岩回答得丝毫不犹豫。

    这个不会,云缨也清楚原因,可她还是顺着问了一句“为何?”

    她要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询问一个她舅舅可能不会回答的话题。

    崔岩朝外看一眼,确定将军府的下人都离正厅远远的,才道:“淑妃虽不是四皇子的生母,但她膝下只有四皇子,而淑妃背后是安南王,掌管南边兵权的异姓安南王,皇上不会允许四皇子拉拢镇国大将军府。”

    意料之中的答案,云缨眸光一闪,朝自家表哥看一眼,见他还是安安静静坐直听着,云缨就知来之前她舅舅与他讲过很多事,也应是交待过他只听不说。

    那接下来她要问的事...罢了,自家表哥也不是不能听。

    “舅舅,安南王和我阿爹,皇上更忌惮谁?”

    这话一出,厅内其余三人立马震惊看向云缨,仿佛在问她怎会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又仿佛在问她怎这么直接?

    崔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来回几遍,也没能说出。

    罢了,阿缨若不问,她还是不说了,以免给她一些干扰的看法。

    崔岩慢慢反应过来,瞪云缨一眼,他就说她怎会不知为何,她是这儿等着...不,也有可能在后面等着他呢。

    她这个外甥女啊,还真是......呃,算了,已是掌管将军府的人了,他就不骂她了。

    崔岩咳嗽一声,道:“自是安南王。”

    而后不等云缨下一句,叹一口气又道:“阿缨,你可知皇上为何让你于大殿上再说一遍王邱实散布何谣言?泼何脏水?”

    “为说给文武百官听,除了震慑某些官员外,可是还有其他缘由?”

    当时她心中一喜,是因为皇上所问正中她心中所想。

    她就是想在皇上以及文武百官面前明明白白道出,表明父亲为大庆的功劳,表明云家为大庆的付出,表明云家祖训和将军府责任,表明云家对其祖训和责任的态度。

    让其别有心思的人知道,任何污蔑她父兄的谣言、泼于将军府的脏水都无用。

    你们最好是彻底断了这念头和心思!

    崔岩点头,“是,震慑某些官员这点是缘由,但皇上真正所想,是为了让心中的怒气表达出来,从而最大力度彻查此案。”

    “皇上的怒气?”云缨再一次确认问。

    “对。”

    是了,皇上当时隐有发怒之兆,云缨默默想,但她舅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怎么也意想不到。

    “而皇上如此,是因皇上本身就想调查清楚将军府受此谣言和脏水之事,你即递上了刀,那皇上自是要最大力度。

    这个本身,不是因为你阿姐现是北苍军大将军,正在为国为民而战;也不是因为不能容忍自己的推波助澜成为了某些人的助力,而是因为皇上与你阿爹少时的友谊。

    皇上少时承诺过你阿爹,不管何时,皇上都会无条件信任你阿爹一次,所以不想别人诋毁你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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