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是条乡间小径,刚落过雨,到处泥泞。

    身后似有泥点飞溅,凉得让人心口发寒。

    盛樱里反应过来之时,已然一手抓着乔小乔,一手拽着江大嫂朝身侧的密林飞奔!

    江鲫亦是反应迅速,拖着想藏脑袋的邓登登就跑!

    荆棘密布,很是难行。

    乔小乔只觉心口好似有什么要跳出来了,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不止,若非是被盛樱里紧紧抓着,此刻怕是早已腿软摔倒在地了。

    “那边,去追!”

    一道陌生的粗声令道。

    江鲫回首看了眼,便见三五个男人翻身下马,竟是朝他们的方向追了来,活像是鼻子上挂了狗链子!

    便是密林,亦然平坦,竟是无处藏身。

    几道疾奔的身影在林中穿梭隐绰。

    身后动静愈逼愈紧,江鲫沉声道:“跑快点,别回头。”

    盛樱里心口重重一跳,几乎是瞬间,预感到了他要做什么。

    握着乔小乔和的手一松,步子亦停了下。

    乔小乔跑出两步方觉,不可置信的回头,“盛樱里……”

    “先走。”盛樱里道。

    说着,她自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物,娴熟的拉弓搭箭,厉声喝:“站住!”

    别说追来的几人被她这架势唬住,就是旁边费劲儿拽荆棘枝防身的江鲫都愣了一愣。

    大抵是没料到他们会有兵刃利器,几人步子被喝得一顿,一时畏首畏尾的踟躇不敢上前。

    盛樱里偷偷咽了咽口水,盯着那几个着黑布衣的男人,扬着脑袋色厉内荏道:“我们一行打贵宝地过,不过是为了去寻亲,几位缘何相逼至此?”

    一开口,那几人忽而面面相觑。

    盛樱里:?

    心口疑窦初生,便听几人哈哈大笑。

    “竟是个娘们儿!正好,抓回去给咱们王爷用!”

    几人捧腹大笑着,便如恶兽般往前扑来。

    盛樱里:!

    “艹!”旁边江鲫骂了句粗话,急吼吼的喊:“放箭!”

    盛樱里如捧着烫手山芋似的,扭头喊他:“你来!”

    顿时,江鲫垮起了脸,讪讪道:“我与诚哥儿他们出去打猎,都是跑去捡猎物的……”

    盛樱里:。

    懂~

    她拉着弓的手指一松,鸡毛箭竟是破空出!

    盛樱里惊呆了!

    不愧是杀鱼的手,她可以啊!

    那跑得快的,猝不及防的肩膀挨了一箭,似难以置信的扭头。

    盛樱里迅速又搭弓,扬声道:“这只是警告,若你们依旧逼迫,这一箭,我就要你的命!”

    大抵是她眉间厉色太盛,那几人微眯着眼打量她,像是在探究她这话的真假。

    盛樱里握着弓箭的手隐隐颤抖,可脑袋却是高高扬起,再是傲气不过。乔小乔就是这样的,跟斗公鸡似的,她悄悄的想。

    对峙片刻,其中一人抬手,喊他们滚。

    盛樱里持着弓箭倒退着行了几步,待与那几人拉开距离,与江鲫使了个眼色,二人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小半刻,便在前面碰着了等他俩的邓登登三人。

    乔小乔脸色煞白,瞧见他们,明显松了口气,腿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林中几道劫后余生的喘气声,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半晌,江鲫笑了,道:“走走走,赶紧先离开这儿。”

    江大嫂亦是后怕,拍着胸脯,心有戚戚道:“这庐江就是个土匪窝……”

    可不是个土匪窝嘛!

    月色初升,盛樱里几人盯着那迎面行来,挡在他们前路的一队人马,竟是无语。

    两厢对视片刻——

    盛樱里张唇:“我们……”

    那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朝身侧的手下一扬手,干脆利落:“抓了。”

    盛樱里反手掏弓箭:有病吧?!

    她的手还未碰到身后的包袱,忽的裂空一声响。

    “啪!”

    震得人心口一惊,耳膜发疼。

    只见那正前方的男人眸色沉沉的盯着她,两根手指攥着马鞭,“手若不想要了,你便动。”

    盛樱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野蛮,霸道,也凶狠。

    她自那双眼睛里看得出,这话不是威胁,是警告。

    与她虚张声势的警告那几个撵着他们追的男人不同,夜色里,那只手里握着的不是马鞭,是吐着蛇信子的巨蟒,伺机而动,轻易便能要了她的命。

    ……

    回山寨的路不似他们奔跑的密林平坦。

    几人被绑束着手脚趴在马背上,颠得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

    道路逐渐平坦之时,有微弱的灯光伴着人声传来。

    过了一会儿,乌泱泱的十几人欢喜跑来,亮着嗓门儿喊“当家的”,很是热闹了。

    若非盛樱里是被堵了嘴,扛着在马背上,也是喜欢这样的热闹的。

    他们几个被人抓着腿脚拽下马来,立马有人牵着马匹去吃草了。

    那当家的回头看了眼,对上盛樱里翻了半个的白眼,好似怔了下,沉声吩咐人:“关起来。”

    “好嘞!”立马有人应声,一副见怪不怪的架势。

    盛樱里深吸口气:是有大病吧!!!

    山寨建在高处,夜风吹来,凉得人瑟缩。

    几人梗着脖子,被人粗手粗脚的嘲笑着推进了糙木板钉着的四处漏风的柴房。

    也不知是大意还是小瞧人,盛樱里没听见外面有落锁声。

    堂屋里,亮着盏煤油灯。

    那当家的用巾子将刀剑仔细擦拭了,闻声,抬眼瞥了眼。

    来人大喇喇的坐下,倒了碗水喝,问:“那几个啥时候放出来?东山的地可还荒着呢。”

    “将那獠牙拔干净了。”贺霖慢条斯理道,又说:“那几个分开关着。”

    “为何要分开关?”

    贺霖抬眼看他,“你瞎?”

    “……”

    “那两个矮的是姑娘?”陈绍轻抬了下眉骨,“正巧儿,我媳妇儿要生了,将那俩弄过去伺候。”

    “滚。”

    “你急什么,你看上了哪个?留给你就是了。”

    贺霖抬眼看来。

    陈绍一噎,抬脚就走,嘴里骂:“狗脾气!”

    三两句话就尥蹶子。

    ……

    陈绍过来时,柴房里正忙着。

    他倚在门前,抱臂笑问:“可要帮忙?”

    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静,没人说话。

    地上三五截儿麻绳,乱七八糟的。

    陈绍朝那敦实的指,“你、还有你,过来。”

    邓登登一慌,朝盛樱里看去,可怜委屈。

    江鲫横眉冷肃的问:“干什么?”

    陈绍被这话问笑了,“干什么,杀你吃肉啊。”

    乔小乔被这话恶心得不轻,细眉微蹙,险些呕出来。

    “砰!”盛樱里抓着一块柴火就朝门口砸了去,“滚!”

    陈绍:?

    一个二个的,都喜欢这话?

    盛樱里的包袱,被捆着手脚扛上马背时,就被这伙贼人缴了去,这会儿竟是连个逞威风架势的趁手东西也没。

    她操着根烧火棍,指着那人凛声道:“我告诉你!我……”

    “我好怕呀。”陈绍贱兮兮的说。

    盛樱里一顿,深吸口气,继续气势汹汹:“我夫君是前面城的将军,你……”

    “前面的城……是哪儿啊?”陈绍好似不知的问。

    “凤!阳!”盛樱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三番两回的被打断,她的气势断断续续,就有些好笑了。

    她勉强捡起些,继续说:“你识趣些,趁早放我们离开,不然,我男人来了,夷平你这山头!”

    陈绍饶有兴致的看她。

    盛樱里被这眼神盯得心口发毛,她说错啦?不能吧,这里不是庐江吗?

    心口咚咚敲鼓,忽的,那人转身就走。

    盛樱里:?

    “这是……放咱们走了?”乔小乔小声说。

    她脸色不好,傍晚时脸色就发白,这会儿更是白得像是江白圭书案上摆着的宣纸。

    盛樱里吞咽口水,当机立断道:“走!”

    管他是怕了还是试探,总不能坐以待毙。

    几人爬起来,就往门口走。

    外面稀疏人影晃动,风吹来,拆房门被吹得吱呀一声响。

    盛樱里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不觉压低声音道:“走了。”

    往外走了一段,路过一间烛火晃动的木屋,几人不敢多看,埋头快步。

    忽的,身后沉声——

    “哪儿去?”

    盛樱里心口重重一跳,脚下如至峭崖猛然止住。

    她回头,就见一道身影立在身后不远处,旁边站着方才那被她威胁的男人,正……一脸看戏的姿态。

    盛樱里心头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字——

    艹!

    风动,那身影也动。

    自门前隐绰,一步一步走到了他们晦暗之地。

    盛樱里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却是止不住的发抖。

    头顶凉声道:“还真是死性不改。”

    他是在说,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掏弓箭的事。那会儿她没逃脱,这会儿也是。

    盛樱里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忍下恐惧,抬眼看他,努力让那双眼睛目光单纯,无辜道:“骂我作甚?方才他说开饭了。”

    说着,盛樱里手指朝那乐得看笑话的男人一指。

    陈绍都要气笑了,手撑着歪斜的门框笑弯了腰,嘲弄似的说:“诶呦,将军夫人,俘虏哪里有饭吃?”

    盛樱里:……

    确实没有饭吃。

    那凶神恶煞的王八蛋,赶羊似的给她们几个赶去了柴房。

    邓登登和江鲫被那笑得险些没气儿的男人带走了。

    盛樱里一慌,忙欲要拦。

    那当家的瞥她一眼,冷声道:“不想断了手脚,就安分点。”

    盛樱里瞬间被钉在原地,心口一片凉意。

    “他、他们……”

    “死不了。”声音自门前几寸地儿传来,是那个吊儿郎当的。

章节目录

年登巷陌家家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云朵偷喝我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朵偷喝我酒并收藏年登巷陌家家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