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宁对朝中的事略有耳闻,但又不好跟凌江帝明说。

    毕竟自己跟这个父皇说不上熟悉,更多的关爱都是来自方父方母,更何况朝堂的事她也议论不了。

    只能暗自留意,时不时去方府看看,至少有她在,那些人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其间,前方战事暂时平衡。

    佑宁心中不安,多次劝导二老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每次提及,他们总是面带笑意,就是不愿离开。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行的端坐的正,没有做过坏事就不用担心,或者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这样渡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直到一天,边塞的薛云生忽然被一道圣旨召回京,同时薛允山找来一道道证据证明方屿卿贪赃枉法。

    小川被方屿卿安排连夜出城去往边塞给方云卿报信;而这一切早已被算到,薛允山吩咐自己的儿子薛云生去拦截。

    刚从边塞回来的薛云生被父亲三言两语蒙在鼓里,当真以为方家贪赃枉法。

    黑夜,空中下着绵绵细雨,在月光的映衬下,如一缕缕纤细的针。

    光亮微弱,不远处黑色的身影几乎融入黑夜。

    小川见到拦路人拔出手中的剑,剑刃泛着森森寒光。

    薛云生看着只是盯着对面的人,义正言辞:“放下剑,不杀。”

    在小川看来这群人虚伪至极,不过是为了拦截他报信。

    薛云生见他无动于衷,抽出了腰间佩剑。

    雨好像又大了一点,一滴雨水滴在薛云生的刀刃上,溅起红色水花。

    他眼中带着错愕,这好像和他预料的结果不一样。

    直到身前的人倒在雨里,才回过神,手中佩剑落地,声音清脆。

    可他来不及管落在地面的佩剑,而是连忙蹲下,去探地面人的鼻息。

    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想做错了一件事。

    错杀。

    第二日一早,方屿卿穿着朝服准备入宫,走了没几步的路,忽然停了下来,方屿卿转头对着那边的夫人喊了一句:“柳茹。”

    声音一如既往。

    两人都知道这次的分别意味着什么。

    当日朝堂上所有证据都指向方屿卿,凌江帝询问他还有什么话可说,方屿卿只回了句:“臣无话可说。”

    随后被凌江帝下令打入天牢,听后发落,接着又下令带人去方府抄家,柳茹在坐在庭院,久违的欣赏了一下景色,最后喝下了一杯茶,喃喃自语:“今日天气真好,屿卿。”

    等到薛云生带人赶到方府时,柳茹早已没了气息,凌江帝得知后吩咐下人为牢房中的方屿卿送去了一杯茶。

    苏公公去到牢房看着方屿卿将茶水喝下才离开,方屿卿只是闭眼笑了两声,没有过多的言语。

    此时的方云卿还领兵,将国土又往外扩了一座城池。

    皇宫好似有人刻意封锁消息,佑宁得知消息已入夜,听完方才春春所言,佑宁立刻起身:“你说的都是真的,方大人被父皇打入天牢?”

    见春春点头,佑宁直直向门口走去,一路朝着凌江殿而去,正要抬手敲门进去,不料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正是凌江帝与薛允山父子,只听凌江帝询问事情办的如何,薛允山拱手道:“陛下放心,事情都已办妥。”

    凌江帝满意一笑,继续道:“那依爱卿之见,方少将军知道了此事当如何应对。”

    “臣早已想好良策,解除公主与他的婚约,并放出消息公主改嫁他人,方屿卿伏法的信息。”

    “这样方少将军一定会回来,我们便可,以无召不得入京的叛贼之名除掉他,收回三军兵权。”

    “若是陛下担心边疆少了方少将军的驻守会失了山河,可假意将公主以和亲之名,由薛副将护送,暂时牵制,漠北国如今丢了一座城,定会愿意,陛下再从朝中择选其他武将赴往边疆。”

    “至于到底要不要把公主送去,全凭陛下自己心意,一举两得。”

    直到此时,薛云生才知道这次被召回京,是一个惊天的阴谋,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柄利刃。

    凌江帝笑道:“好,现在先派人去看住公主殿。”在外的佑宁二人将此事听的一清二楚,立刻转身离开。

    事出紧急,佑宁知道自己走不掉,与春春半道分开,让她出城带消息给方云卿,自己则是呆在殿内以防被发现异常。

    春春带着浓浓鼻音,哽咽道:“公主,你跟我一起走吧。”

    “春春,听话,我走不了了,你沿着东边一路出宫不要做停留,一路出城往北,他们就追不上你,记住,不要走官道,把今日听到的信息带给方云卿,他回来就是死,让他别来。”

    “你我就此分别,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别回头,你赶紧走,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开开心心的。”

    看着远处向这边靠近的火光,佑宁把春春推到一旁,自己抬步往火光那边靠近,走了几步回头,一如往日的笑容:“春春,再见啦。”

    春春咚的一声跪下,抬手拭去脸上的眼泪,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春春最后一次给公主行礼,春春拜别公主。”

    两人各自走向不同方向。

    只见那群人上来对着佑宁行礼,恭敬道:“公主,陛下吩咐我们找您呢。”

    佑宁神色不变,淡声道:“父皇找我所谓何事?”

    “陛下让我给您准备了婚服,说是边塞的战打的差不多,等方少将军回来,你们便举行婚礼。”

    佑宁想着若不是方才在房外亲耳听见,恐怕自己还真的就信了他们的鬼话,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看着后面宫女捧着的婚服,想想还真是讽刺,曾经确实期待过这场婚礼的到来,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走吧,回宫。”丢下这句话,佑宁抬脚朝着自己的宫中走去,等回到屋中时,那几位宫女也跟着进来将婚服发下便转身离开。

    佑宁扒开窗子一看,发现那群侍卫并没有走远,而是出了庭院,在宫门口巡逻。

    另一边的春春刚出宫门口就被薛允山带人拦住,一旁的侍卫询问如何处置,薛允山正色道:“你们方才是没有听见吗?陛下说了,只要是出宫给方云卿报信的,格杀勿论。”

    只见薛允山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看着春春那边说了一句:“杀。”

    ———

    七日光阴转眼即逝,佑宁估摸着时间,想想春春应该已经到了。

    而早在四日之前,薛云生正快马加鞭赶往边塞,想提醒一下方云卿,谁知方云卿的得的消息他快的多,他们二人生生错过。

    方云卿交代好事,早已迅速往京城赶。

    入夜佑宁并没有准备休息,反而一反常态的坐在梳妆镜前梳妆,将自己打扮的精致。

    穿着婚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这茶里加了一些粉末,大概就是为的以防万一吧。

    她真的太想脱离这皇宫,脱离这满是勾心斗角的地方,也不愿自己成为牵绊方云卿的一颗棋子,所以甘愿赴死。

    这毒药的药效也是来的快,没一会就见血,只见佑宁缓缓起身,取起房中的灯盏,一块,一块的将所有东西点着,碰的一声灯盏掉落在地,里面的油瞬间燃起来。

    透过火光,佑宁仿佛看见了那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少年,回想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日夜下告白仿佛就在昨日。

    佑宁缓缓躺会床榻,紧闭双眼,脸上带着笑意,好似她的心上人真的来接她了:“方云卿,我来嫁你了。”

    只听长长的宫道上,一阵马蹄的哒哒声,方云卿一路策马往公主殿而去,等他下马过去看见的是一阵慌乱声:“失火了快来人啊。”

    所有人都提着水灭火,方云卿泛起了一阵耳鸣,看着一群人在来回晃动,身子有些不听使唤,挪了几步差点跪下。

    随后跟不要命一样拼命的往里面冲,嘴里喊着:“佑宁,佑宁,佑宁你在哪?”

    很快身影消失在火光中。

    等到外面终于把火扑灭,庭院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房门倒塌,屋顶都没了一半块。

    一堆废墟里,只有方云卿念念不舍的抱着怀里人,没有动静。

    天空忽然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雪下的很大,很大,很大,大到地上一片白色,大到要将人覆盖。

    天长地久有时尽,生离死别再无春。

    与其说这是一场所有人都看好的良缘,倒不如是从头至尾的阴谋,哪有什么喜结连理的婚姻,只不过是帝王家为稳固江山下的一盘棋局。

    其实冥冥之中结局早已注定,就算是神仙在世也只能旁观,不可改变。

    第二日的朝堂上,方云卿被压在前方,只是这次再也没有百官的夸赞声,而本应该站着方屿卿的位置,此时早已被人取代。

    方云卿就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声,都是数落他心高气傲的,见了陛下也不下跪,只是这跪与不跪左右也没什么分别了,要诛九族也罢,自己家里不早就没人了吗?

    凌江帝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的态度,凌江帝就像一个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宣布最终结果:“方少将军不得召见,私自入京,想起兵谋反,不过念在你为国效力的份上,发配塞北,除漠北军,戴罪立功。”

    对外美名其曰戴罪立功,还彰显了自己宽宏大量的气度,凌江帝可谓是下的一手好棋。

    起兵谋反,试问谁起兵谋反是孤身一人进宫。

    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他人并不关心,也不会追究。

    顶多在民间成为一个饭后谈资,或者成为说书人的新话本,被人拉出来踩一道。

    故事的最后,那位年少成名的方少将军遭人算计,最后生命丢失在战场,那位薛副将为了弥补自己的错事,为方少将军挡下致命一击,中箭身亡。

    而他们一直等待的援军并没有到来,早被远在京城的凌江帝控制。

    其实人的一生很短暂,或许这一次的分离就是永别,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就算重来一次,结局还是结局,人还会是当年的人吗?

    我们无法判断某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也不是所有的结局都能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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