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太妃正在小憩的时候,崔嬷嬷快步来报,“王爷来了。”

    萧允淮大步进了寿宁宫,“给母亲请安。”

    端太妃冷笑一声,“亏你还记得你还有个母亲。”

    萧允淮薄唇微抿,“昨日宫宴结束得太迟了,孩儿喝醉了酒,王妃又扭伤了脚,所以现在才来。”

    “我看你的确是醉了,才会在长街上背着她出去。你的风流韵事,整个皇宫都传遍了。我是怎么教你的?成大事者,不能儿女情长。”

    “母亲!”萧允淮没了往日的耐心,直奔主题道:“王妃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端太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淮王殿下匆匆赶来我这寿宁宫,原来不是为了见我,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好啊,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竟然会被美色所诱?我这么多年的苦心教诲都白费了。”

    萧允淮不想做任何辩解,只道:“母亲不肯放人吗?”

    “我若不肯,你当如何?”

    “那孩儿便自己动手搜宫了。”

    “大胆!”端太妃一拍桌案,“逆子!她疯了你也疯了吗?你若敢搜我的寝宫,我就吊死在这儿,让你受尽天下人唾骂。”

    萧允淮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头,他脑海中闪过容槿说过的话。

    他直视着端太妃愤怒的脸,“母亲是真的要寻死吗?您用死来要挟我,是因为您知道自己的命对我来说有多重。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死。你会活着,得意的看着所有人满足你的目的达到你的要求,哪怕他们已经被你逼疯了。”

    端太妃满目哀戚,“你以为我逼你是为了我自己?混账!没有我逼迫你上进,你哪来今日的位高权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在为你的将来铺路!”

    “我根本不想走你安排的那条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母子俩高声对峙,崔嬷嬷听得胆颤,生怕他们一个不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早就把殿内的宫女全赶了出去。这会儿回过身来,两头劝,“娘娘您别生气,王爷无心的。”“王爷,太妃娘娘身体不好,您别气她了,说句软话吧。”

    可两个人站在那儿,谁也不打算退让分毫。

    此时被赶出去的宫女被迫进来通传,“皇后娘娘和淮王妃来了。”

    端太妃看向萧允淮,眼底满是讥讽,“你以为我囚禁了你的王妃,对她百般折磨?”

    萧允淮微微点头,“母亲如果做出这样的事,似乎更像我的母亲。”

    啪!响亮的一巴掌。

    容槿和皇后进来时,正撞见这一幕,不由得惊呼一声。

    “王爷!”容槿快步跑过去,只见萧允淮半边脸顿时红肿,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见到她,还是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太妃娘娘!”崔嬷嬷扶着端太妃大喊:“太妃娘娘晕倒了!”

    皇后当机立断道:“这种情况,你们最好不要离宫。先到青逸堂休息,这里交给我。”

    乱糟糟的,容槿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只好谢过皇后,先和萧允淮到清逸堂等消息。

    清逸堂是一处远离妃嫔寝宫的小筑,三面环水,景致绝佳。偶然有皇亲在宫中留宿,便安排在此处。

    到了清逸堂,容槿连忙用冷水洗了丝帕,递给萧允淮,“快敷一敷。”

    萧允淮摇了摇头,“不用,让我自己静一静。”

    “好。”容槿到偏殿休息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悄悄去了趟寿宁宫。

    端太妃上次被容槿气厥过去,容槿一点都不担心。她甚至觉得端太妃有个好歹也是她应得的,大不了自己因此被休妻定罪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做的都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由此产生什么后果都一力承担,无怨无悔。

    可这次不一样,端太妃毕竟是萧允淮的亲娘。萧允淮没有接受过现代教育,不可能像她一样目空一切。如果端太妃出了什么事,不用外界施压打击,他自己那关都很难过去。

    容槿急匆匆赶到寿宁宫外,见里面的人进进出出的,十分忙碌。有个宫女看到了她,正要开口行礼,她急忙比了个手势,悄悄招手,把那个宫女叫了过来。

    “见过王妃。”

    “里面怎么样了?”

    “太妃娘娘醒了,嚷着要出家,太后和皇后都在里面劝着呢。”

    容槿无奈苦笑,这老太太身体素质不怎么样,精神头是真好啊,一天一个作法。不过她倒是好奇,“王爷和太妃到底怎么吵起来的?”

    “奴婢也不清楚,王爷和太妃争执的时候,奴婢没在殿内伺候。”

    容槿点了点头,料想这宫女说的都是真的。里面还在闹,她这会儿若是进去,铁定挨骂,就不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她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宫女手里,“管住自己的嘴,自会有你的好处。”

    问旁人估计是问不出来了,还得问崔嬷嬷。

    崔嬷嬷刚去看着人煎药,从药房往回走,被容槿一把薅到亭子里。

    她服用的大力丸还没失效呢,拽着壮硕的崔嬷嬷跟抓大鹅似的,拎着脖子就逮过来了。

    容槿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

    崔嬷嬷当了一辈子差,大部分时间都趾高气昂的,唯独这几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主子天天气不顺,主子的儿媳妇癫了,主子的儿子疯了。她现在遇到这两口子,比看到端太妃都害怕。

    她往那一跪,只得如实禀告。

    其实,在崔嬷嬷没开口前,容槿已经隐隐猜到今天的事可能和她有关。

    今天早上起来,她便惦记着昨日寿宁宫的召见。只是她刻意与萧允淮保持距离,想着若是和他提了,定然要和他同去。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大不了再吵一架,这事也就过去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以送竹牌的由头进宫见皇后,请皇后和她一起去寿宁宫,这样端太妃也不敢怎么为难她。没想到皇后看到了她送的满月礼,主动请她入宫,倒引得萧允淮误会是端太妃召她入宫的。

    她想过萧允淮会担心他,却没想到他会担忧至此,还因为要人挨了一巴掌。

    容槿揉着眉心,真觉得自己身处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一切逐渐脱离她的控制。

    她挥挥手让崔嬷嬷走了,独自在亭中沉思许久,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清逸堂。

    清逸堂内没有点灯,屋外尚有浅淡的天光,屋内唯有一片黑暗。

    萧允淮仍旧是她走之前的姿势,端坐在那里,仿佛动都没动过。他在黑暗中,犹豫雕像一般,冰冷、坚毅且毫无生气。

    容槿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坐在这儿?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的宫人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还不送灯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去找他们。”

    “回来。”他终于开口,“是我把他们都赶出去的,我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容槿转回身,一步步走近他,站到他身旁,声音不觉变得柔软,“我问了崔嬷嬷,对不起,你是为了我才……”

    “不,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说了触怒母亲的话。”

    容槿急道:“不是的,你母亲的性格实在是太拧巴了。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她偏不和你说明白。你不要一味的苛责自己,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也许你有你的问题,我也有我的问题。可我们之间沟通是正常,但我们各自和你母亲发生了冲突,这不说明她的问题最严重吗?”

    萧允淮轻声叹息,“其实自从先帝驾崩后,母亲的性格越来越偏激,我也很清楚的感受到母亲对我的失望。我今天回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几乎从我懂事开始,她便教导我,让我一定要成为诸皇子中最优秀的,只有这样才是她的好儿子。”

    “我的童年很枯燥,读书、骑射、武功,什么都拿第一,母亲很开心,但我其实并不开心。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仿佛只是为了把成绩拿到她面前,让她摸摸我的头,夸奖我几句。”

    “大概七八岁开始,我每天都被功课填满,做不好会被戒尺打。其实我从小就很羡慕我的兄弟们,五哥身体不好性格软弱,但他的母亲从来不会逼迫他,连他怕虫子哭都不会骂他没出息,还把他抱在怀里哄。六哥不喜读书却爱蹴鞠,他母亲会亲手给他做蹴球。”

    “太后那时还是和妃,并不得宠,但是她每天都笑呵呵的。我有一次路过她的寝宫,看到她和三哥一块用膳,母子俩其乐融融说说笑笑,我那时好震惊,原来宫里还有这么快乐的地方。”

    “一个不得宠的妃嫔,一个成绩并不出色的皇子,竟然过着我想要的生活。而我,从来没有那样轻松的和母亲吃过一顿饭,一次都没有。后来,我总是故意在用膳的时候路过和妃娘娘的寝殿,她真的很温柔,叫我和他们一块吃。”

    “我很高兴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没想到母亲知道后严厉的斥责我。她说他们会害我,那些表面上对我好的兄弟嫔妃,背地里都想害我。”

    萧允淮说到这里,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胸口憋闷得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刚才不停的想,我和母亲的关系怎么会变成怎样?从头开始想,忽然发现一直都是这样。母亲偏执,而我冷漠。我们无法像正常母子那样心平气和其乐融融的交谈,一开口都能伤到彼此。我看似什么都有,却什么都没有。我想要的,原来从来没有得到过。”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容槿感到脸上的凉意,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无声的安慰着。

    萧允淮微微抬首,在黑暗中仰望着她的脸,如叩问神明般虔诚的开口:“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杀孽太重,一生都只能求而不得?”

    容槿心头一阵苦涩,她俯视着他悲伤的眼眸,视力所及明明是模糊的,但她却清楚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他的手臂勾着她的腰,迫使她向前一步,然后靠在她的怀中,汲取着片刻的温暖。

    容槿抬起手想要推开他,可那只手在半空中迟疑许久,最终却落在他的头顶,温柔的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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