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句:“皇后驾到!”

    黑暗中的两人迅速分开,容槿擦了擦眼泪,快步迎了出去。

    皇后带着成群结队的宫女太监进来,屋子里立刻亮起数盏宫灯,将每一个角落悉数照亮。

    皇后见两人眼睛都红红的,不禁握着容槿的手,心疼道:“今天的事,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像你说的,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

    容槿一边应着,一边请她坐下说话。

    皇后又对萧允淮道:“太妃娘娘那边我已经安抚住了,她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一定后悔极了。你们是亲母子,她身子又不好,你别记恨她。”

    萧允淮点了点头,皇后叹道:“唉,皇嫂知道你也有你的委屈,可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家的家务也是家务。你不要怪皇嫂和稀泥,我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是那糊涂的人,虽然人们常说‘天下没有无不是的父母,只有无不是的儿女’,但这世上怎么会做了父母就永远对,做了儿女就永远错呢?”

    皇后这几句话说得发自肺腑语重心长,一个封建社会的女人能够说出这般‘非主流’的话,足以让容槿震撼。

    容槿虽然今天才有机会和皇后单独相处,却觉得她是个十分和善温柔的好人。皇后二十五岁,比慕容槿年长五岁,实际上的容槿却比她还大三岁。

    明明是个妹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那般端庄敦厚,透着母仪天下的气度。她产后身体一直很虚弱,今天却甘愿陪容槿去寿宁宫,偏偏遇上这事。

    安抚完端太妃,又来安抚他们。看着皇后眼下的乌青,容槿十分过意不去。她给萧允淮递了个眼神,想让他表示几句,他却看不懂,一味的闷不吭声。

    容槿只得自己开口道:“皇嫂,辛苦你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们。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刚出月子,要好好休养。”

    皇后大气的眉眼展露出柔和的笑意,“有你这句话,皇嫂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咱们是一家人,本就应该互相照应。时候不早了,我是该去看看九公主了。我听说你们还没用晚膳,我特意着人安排了,一会送过来。今日天色已晚,我和皇上说了,你们就在这儿住一晚,明日再出宫。”

    什么?容槿脑子里响起一道惊雷,赶紧踩了萧允淮一脚。

    她是想让他想个理由拒绝,结果他可倒好,立刻道:“多谢皇嫂费心。”

    等皇后一走,容槿当即质问:“你怎么回事啊?刚才我给你使眼色,让你表示感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萧允淮:“我知道皇嫂待我们这些皇亲都很好,可我说不出那么肉麻的话。”

    容槿翻了个白眼,默默咬牙。

    行吧,毕竟萧允淮才二十岁,别看他英武不凡位高权重的,放到现代也就是个眼神清澈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学生。她当姐姐的,努力容忍他的拧巴。

    “好吧,那我踩你的时候呢?”

    萧允淮眉头微皱,“我道谢了,还要怎样?”

    容槿呵呵一笑,“谁要你道谢啊?我是让你找个由头回府。这只有一个卧房,我们怎么住?”

    萧允淮盯着容槿一脸嗔怒的样子,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眼底甚至溢出一丝笑意。

    “你为何反应这么大?好生奇怪,奇怪的有些反常。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住?”

    反常?我是今天才反常吗?

    容槿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自己这些天光忙着跟别人干架,忘了跟他干架了,他还在这儿自以为自己不错呢。

    看他那个样子,不会觉得我很喜欢他,很想和他同床共枕吧?我的老天奶啊!

    容槿忍无可忍,一把拉住他,郑重其事道:“是,我不想和你一起住。”

    萧允淮敛起笑意,反问她:“气话?还是认真的?”

    容槿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认真的。”

    萧允淮沉默片刻,“好,我明白了。”

    容槿头一歪,“你明白什么了?”

    “你在报复我。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太差劲了。”

    容槿忙道:“不不不,你之前那样很好,就保持那种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千万别改变。”

    萧允淮忽然一笑,语气很是无奈,“还说不是气话?”

    容槿:“……”

    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无力感,逼我是吧?容槿一狠心,决定对萧允淮实施冷暴力。

    晚膳很快送来了,容槿反常的一言不发,默默吃自己的。

    有一说一,这宫里御厨的手艺真不如王府的厨子。她随便吃吃,便到一旁拿了本书,躺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看。

    书真是催眠的良药,尤其在灯光昏黄的情况下,简直是越看越困。容槿看了不到两页的《盛朝国史》,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昏睡中忽觉身体一轻,一睁眼发现她正被萧允淮放到床上,他的脸近在眼前,冷冽的气息侵入鼻腔,寒山一般强烈的压迫感。

    “你想干什么?”她睁着朦胧的睡眼,声音不觉有些发颤。

    萧允淮眼眸低垂,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缓缓靠近,“你说呢?”

    他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容槿连忙抬起手抵在他的胸前,“你别发疯了,你不是这样的人。”

    按照原著设定,萧允淮是不近女色,为女主守身如玉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我不小心让他人设崩塌了?

    容槿内心一团慌乱,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体内的大力丸失效了。烂系统,这么贵的道具有效期也就一天一夜。

    萧允淮看着她慌乱的眼神,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离得太近,一开口气息便缠绕在她耳边,微微有些痒。

    容槿别过去头,愤恨的回答:“至少,是个人。”

    萧允淮莞尔,笑意在胸腔震荡。这实在不算是什么好评,但偏偏她说出来,显得有几分难能可贵。

    见他笑,容槿凶道:“笑什么?别逼我扇你另外一边脸,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认真计算了一下,立刻兑换十颗大力丸,然后一巴掌把萧允淮扇飞也不是没可能。

    若不是亲耳听到,萧允淮还真不敢相信有人敢用打他做威胁。不,那应该不算威胁,而是作死。

    可她说了,他却只能咬着牙叹息一声,老实的翻到一旁,闭上了眼睛。

    容槿坐起来观察了一会,逐渐有些后怕。萧允淮闷不吭声的,该不会是在琢磨怎么报复吧?

    她有些苦恼,萧允淮真是个难以处理的大麻烦。对他好,怕被他喜欢上。对他坏,怕被他恨上。

    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保持在一个固定位置呢?

    容槿冥思苦想,有了!

    萧允淮正生着闷气,手臂被她推了推。

    “喂,醒醒。”

    “何事?”

    见他一脸的余怒未消,容槿先示好道:“我刚才话说重了……”

    “没事。”

    “……”这么好哄?

    “……”我在说什么?

    两人双双沉默片刻,容槿又道:“我刚才想了一下,其实你猜对了,我这人报复心极重。我现在对你这样,就是因为你以为对我那样。我们寻根溯源,问题是你而不是我。我跟你保持距离,是因为你以前根本不关我的死活,对我非常差劲。所以,如果你觉得我的做法让你不满,你不应该记恨我,应该自我反省,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允淮坐起身,“是,你说得没错。”

    容槿一看有门儿,继续道:“你之前对我的无视冷落疏远,是一种精神折磨。那我无视冷落疏远你,和你保持距离,是不是你应得的?”

    萧允淮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脑子里在打死结。

    容槿趁着他失神佯装紧张的握住他的手,“你不会因此恨我吧?”

    萧允淮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心神一晃,“不会,这是我应得的。”

    容槿点了点头,进一步道:“在我的报复心没有消失之前,我希望我们一直保持距离,明白吗?”

    报复心,消失。萧允淮耳中捕捉到了关键词,脸上寒意消融,“明白,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太上道了,萧允淮大概是天选的最适合被PUA的对象。

    容槿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愧疚,松了口气,躺下睡觉。

    萧允淮似乎心情也不错,脚步轻快的去灭了外面的灯,不一会儿老老实实的躺到她身侧。

    清逸堂的床足够宽,容槿并不觉得拥挤。只是思绪纷纭,一直睡不着。

    她在想,萧允淮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她精神操控?她说的那些话术,如果换成她自己,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什么狗屁的因为你之前对不起我,所以我要折磨你?任何一个男人敢对她这样讲,容槿只会说:“能处就处,不能处滚。”她这样自我意识极强的人,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打压、操控、蓄意折磨。

    不管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包装得再怎么合理,只要她意识到这是一种对自我的伤害,都会立刻反应过来,并报以强烈的反抗。

    可是,萧允淮为什么反应不过来?

    容槿的内心在拉扯,一方面,她为自己的计策奏效而感到轻松。另一方面,又为萧允淮而感到悲哀。她想,他大约分不清什么是爱。他的原生家庭太复杂了,先帝没有多少时间给自己的子女,端太妃常年丧偶式育儿,对他又极其严苛。

    如他所说,他想要的,从未得到。从未得到爱,又怎么能分辨出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你睡不着?”他突然发问。

    “嗯,在想白天的事。”

    左右两个人都睡不着,便有一塔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萧允淮这才知道,容槿送的满月礼是什么。

    一双纯手工制作的羊毛袜,一对软棉护膝,一顶防风纱帽。

    萧允淮奇道:“九公主还不会走路,你送毛袜和护膝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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