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净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起来。

    孟衔月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不住地按揉着发麻的膝盖。

    “现在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慧净没头没尾的抛出这么一句来。

    孟衔月怔愣了一下,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

    她感觉到那里正砰砰的传来跳动,她迷茫的抬起眼:“好像,有点不甘心。”

    慧净猛的朝她出掌,这一次孟衔月学聪明了,反手抽出长刀,用刀背接住了这一击。

    烛火摇曳间,她看清了慧净那抹总是挂在唇角的笑来,他笑吟吟的:“倒是个好苗子。”

    话音未落,僧人的腿便已贴着地旋风般扫来。

    孟衔月左脚蹬地,直直向上跃起。慧净却显然没打算放过她,收腿拧身,右掌一翻聚力就将那刀面顶了起来。

    他掌心力道极大,刀面被生生顶起。孟衔月握着刀柄的手被带起,她借着下坠的力道顺势往下一摁,慧净见此,便又添了些力道。

    孟衔月唇角勾起一个笑来,脚尖刚触及地面便再次一跃而起,撂刀前翻,将整个人在空中滚了一圈,跳到了慧净身后。

    短刃出鞘,她狠狠扎向慧净后背,谁知那人却像是背后也生了双眼睛一样。

    左手食指和中指只向后轻轻一钳,便精准的夹住了那破风的刀刃来。

    “前辈武艺高强,晚辈实在佩服。”

    孟衔月抽了抽手里的刀,发现那刀却分毫不动,她忍不住赞叹起来。

    慧净这才慢悠悠的转身,左手腕子一拧,刀那头的孟衔月只觉得有一股强悍的威压顺着嗡嗡作响的刀刃传来,压得她胳膊发麻。

    好厉害的功夫!孟衔月眼睛亮起来,狗看到肉骨头般盯住慧净,若是身后有尾巴,只怕她的尾巴这会都要甩上天了。

    慧净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倒是比揽星那小子好玩多了。”

    那日过后,孟衔月就破例获得了在寺内观摩师兄弟们练功的资格。她白日上山学习切磋,傍晚就下山去客栈里住下。

    就这么一来二去,不出几日就与这些个少林弟子混熟起来。

    少林以拳法最为出众,讲究“内外兼备、神形兼备”。孟衔月这几日跟着练习,倒也照猫画虎学到了些皮毛。

    “衔月。”

    这日,她正跟在一众师兄弟后面看人切磋,冷不丁就被身后的慧净叫住了。

    她扭头看去,慧净朝她招招手,身边站着个没见过的生人。

    孟衔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朝二人行了个礼:“师傅,您叫我。”

    慧净没去纠正她的称呼,微微侧首向旁边的人介绍道:“这便是衔月了,揽星之妹。”

    他笑呵呵道:“这孩子天赋颇高,就是比起揽星还要胜上几分。”

    孟衔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朝着那人嘿嘿一笑。

    那人朝她微微颔首,温厚的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就是个伶俐的孩子。”

    说完,他又叹气,再抬眼看向孟衔月的时候,嗓音里就多出了些苦涩来:“要是小女当年没有意外身亡,只怕如今也这般大了。”

    孟衔月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她仔细端详了男人才发现,这剑眉星目的男人眼边已然嵌着几丝皱纹,不过是他的眉眼太过优越,以至于让人第一眼模糊了他的年纪。

    他的手掌很快从孟衔月肩上抽离,孟衔月感受着肩膀上温度的消散,心中居然莫名生出点不舍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双手在背后勾住,向前半探着身子,微微仰起头,眸子清亮的看着男人:“我要是有爹,他应该也会同您一般,是个俊朗的大侠!”

    “怎么,你竟未曾见过自己的爹么?”男人蹙起眉头与慧净对视一眼。

    孟衔月摇摇头,有些遗憾道:“我和兄长并无血缘关系,我是他小时候好心捡回来的。”说罢,她又挠挠脸,“不过兄长待我极好,他又当爹又当妈,所以我倒也从来不觉得和其他小孩有什么不一样。”

    男人听着这话,忍不住怜惜的抚上她的脑袋,滚烫的热意顺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的传到孟衔月头顶。

    她忍不住闭上眼。

    “时辰不早了。”慧净开口打断了这温馨的场面。“该走了,盟主。”

    “盟主?”孟衔月惊呼。

    “您就是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徐晏清?”

    徐晏清笑起来:“正是。”

    徐晏清和慧净走后,孟衔月看着时候不早,也同师兄弟们打了个招呼,就下山去了。

    山脚的客栈今日不知为何多了很多人。孟衔月才一推开门,屋里霎时间就静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你的场面实在是有些诡异,孟衔月被盯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掌柜的抹着冷汗走上前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今日来了好些武林人士,我看着都绝非等闲之辈,你好清静,还是快些上楼歇息去吧。”

    孟衔月应下声来,抬脚欲走。

    “刷——”

    她额前的发丝猝然被齐根削断,碎发晃晃荡荡的从她眼前飘落,拦住她的脚步。

    那是一枚深深插进了客栈墙壁里的飞镖,小巧精致,外面上了一层乌黑的颜料。

    屋内静默了一瞬,接着不知道是谁一声响亮的口哨就划破了这片寂静。

    这口哨声被主人故意拉得很长,他的口哨还没吹完,孟衔月就已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

    长刀出鞘,刀刃上白光滚动。孟衔月这一刺攒了十足的气力,刀尖直冲对方额头而去。

    眼瞅着那刀就要触到男人额头,眼前却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柄玉骨素扇来。

    扇面在男人脸上“唰”一下绽开,持扇人手指为轴,食指夹住扇面,中指抵在扇背,掌心轻翻,那扇子就利落的绕出个圈来。

    刀尖与旋转中的扇骨狠狠的撞上,发出金属特有的清脆声响。

    孟衔月停刀,顺着那握着扇柄的纤细白净的手腕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个蹙着蛾眉的清冷美人。

    美人语气淡漠:“少林门前,禁生祸端。”

    语气疏离,嗓音却悦耳如玉滚银盘。

    孟衔月瞥了她身后那男人一眼,冷哼一声收了刀。

    美人见此,葱削般的手指一摒,只听得“啪嗒”一声响,那扇子便又规规矩矩的合好,只露出上板那条颔首扬翼的玉面凤凰,被捏在她指腹间。

    她转身欲走,被她救下的那男人却着急慌忙地扯住她素净的外袍:“霜影仙子莫走!”

    “松手。”被称为霜影仙子的美人没回头,只是开口丢下两个字。

    那男人一抖,迅速撒开了手。见他松了手,霜影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她大约轻功不错,莲步轻移间,衣袂随着她的步子微微荡起些涟漪。经过孟衔月身边时,她闻到了霜影身上清幽的梅花香气。

    倒真有点像是那脚不沾泥地的神妃仙子。

    “仙子,仙子莫走。在下还未答谢仙子救命之恩。”

    任凭这男人在身后如何挽留,霜影还是很快消失在了楼梯上。

    孟衔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男人恋恋不舍地眼神就从那头收了回来,再转向她时,就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

    “少用那种眼神看着你姑奶奶,”孟衔月冷笑着靠在一旁的桌沿上,“有娘生没娘养的下作坯子,再看一眼我就剜出你那双狗眼珠子去喂猪,省得天天黏在这个仙子脸上那个仙子背上的,平白叫人家犯恶心。”

    男人被她狗血淋头的喷了一顿,脸上肉眼可见的恼怒起来:“你这娘们,嘴巴放干净点!”

    他拍案而起,孟衔月也不惯着他,当即扯出双刀:“怎么?没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还不乐意了?”

    局势眼看着剑拔弩张起来,那男人脸涨得通红,牙咬得咯咯响。

    屋内坐着的那些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却是再无一人上前拦架,甚至还有人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等好戏开场。

    “哎呀呀,我来的还真是巧,一来就有好戏看。”

    千娇百媚的笑声一圈圈荡开,端的是摄人心魄。

    孟衔月向门口看去,那里倚着个更是称得上国色天香的美人。

    同霜影不同,这人美得极张扬热烈,冬日里火红的芍药总是要比腊梅更有冲击力些,于是只是一个简单的登场,就吸引走了全场的视线。

    “墨引,你又来迟了。”屋内有人高声喊着。

    焦点中心的墨引步子迈的摇曳生姿,修长的腿在高开叉的贴身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笑着一招手,涂着丹蔻的手指头掩在唇边,明明是垂头的姿态,眼皮却向上轻抬,更添了几分说不上的媚气。

    “哪里来迟了?你方唱罢我登场,眼下场子烘的火热,这才是进场的最好时机。”

    真正的呵气如兰。

    被她紧紧贴着的孟衔月忍不住想道。

    她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那墨引却又贴上来:“这位妹妹倒瞧着眼生得很。”

    扭过头,她手指虚虚的点向那与孟衔月敌对的男子眉间,娇嗔道:“林锡,莫不是你又哄骗来了哪个好人家的妹妹?”

    “晚辈孟青,见过各位前辈。”

    不等那男人解释,孟衔月先一步上前,对着屋内的人恭敬的行了个礼。

    墨引嘴角噙着笑站在一旁,鬓边的金步摇微微的晃荡着,垂下的水滴状吊坠里伸出几根白丝来。墨引随意的偏头用手抚了抚发丝,那白丝就乖乖收了回去。

    屋内有人打了个哈欠,扭头与同桌好友搭起话来。这像是个什么开关,很快的,大家又重新投身回到了那觥筹交错的宴饮当中。

    孟衔月知道这群人都看不起自己,也不上火,自顾自地卸了势就反身朝楼梯口走去。

    大门又一次被推开,孟衔月不耐烦的扭头看去,血腥味在那人开口前就传到了她的鼻腔里。

    身后,墨引欣喜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断妄,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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