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出了个似乎是武林掌门千金的弟子。

    这放在整个江湖上都是个大新闻。

    辛夷摇着扇子,只觉得这几日来找他下棋的人总是东扯西扯,聒噪得很。

    “你输了。”他重重的执起一枚黑子碾在棋盘上,清脆的落子声将那人未开口的话压了下去。

    那人自打棋局开始就一直在聊东聊西的打探那位所谓“盟主千金”的消息,心思不在棋盘上,辛夷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闭扇起身,将怔愣的那人和一片惨烈的棋局扔在身后,扬长而去。

    才走出不远,他就看到前头草药田里有道背着竹篓的娇俏身影。

    “重楼。”抿了抿嘴,他还是开口唤那少女。

    被唤名重楼的少女兔子般惊起,美目圆睁朝着幸夷看去。

    她生得好看,皙白光滑的皮肤散发出少女特有的光泽,两只眼睛黑宝石似的挂在弯月眉下面,红润的唇微微张开,总让人感觉里面似乎要吐出些什么比蜜糖更甜的话语来。

    少女认出来人,朝他笑着挥手:“辛夷长老,好巧呀。”

    辛夷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招呼声。

    他靠近重楼,侧头去看她手里抓着的还沾着新泥的草药,没忍住微微蹙起眉:“你找薄荷做什么?”

    重楼恍然大悟般将掌心向前递过去,有些苦恼的开口:“弟子最近总感觉睡眠不佳,所以来采些薄荷,想着放进香囊里挂在床头或许会对睡眠有效果。”

    她朝着前面探出身子的时候,微微弓起的脊背令脖子上挂着的长长的吊坠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太阳透过碧水莲花,在地上铺开一片小小的荷塘。

    辛夷的眼前被怒放的大瓣荷花填满,他微微晃起神来。

    “长老?长老?”重楼眨巴着眼睛,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里的新鲜薄荷。

    辛夷这才回过神来,只说:“跟我来。”

    断妄领着孟衔月来到药谷的时候,辛夷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辛夷带着二人朝里走,药谷恰如其名,地处一片狭窄的峡谷之中,上上下下都只有一条大路通着,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孟衔月好奇的打量着这占满了田间每一寸土地的草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我听说这草药总要在自己合适的地方才长得最好,怎么药谷里居然有这样多种?”

    辛夷听见她发问,落后几步与她并肩,硬生生挤走了原本站在那的断妄。

    “我们这药谷里,能人异士可不少。”他抬手翘着指头,原本好端端捏在手里的扇子,就虚虚的顺着他从向下翻着的腕子和虎口里滑出去,敲在孟衔月脑门上。

    “哎呦。”孟衔月揉揉脑袋。

    断妄在一旁不满的出声:“你们药谷待客之道还真是独特。”

    辛夷右眼皮跳了跳,扭头似笑非笑的瞪去:“你也算是客人?我今日是来接待孟姑娘的,你要看不惯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孟衔月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急忙扯了扯辛夷的袖子,脸上换上个笑脸:“辛夷长老莫要同那种人计较,咱们快些走吧。”

    断妄闻言无奈的摇摇头,辛夷倒是被这番话哄得高兴起来,亲亲热热的任由孟衔月牵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三人行至药谷深处,才看到了辛夷居住的竹楼,出乎孟衔月和断妄意料的,门口还站了一位四处张望着的少女。

    断妄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格外欠揍:“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怪不得宅子建的这样深。”

    辛夷不同他计较,冷哼一声径直向前走去。

    直到几人走到少女面前,辛夷这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孟衔月,伸手朝她介绍:“这位是药谷弟子重楼。”

    孟衔月有些谨慎的打量着对方,重楼却傻兮兮的挠挠头,朝她露出一个略带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我是重楼。”重楼朝她作辑,姿态优美规范,一板一眼的,似乎是打小就训练过的。

    孟衔月挑眉,上身稍微俯身,右手在前,左手握拳在后,合抱于胸前道:“在下孟衔月,见过重楼姑娘。”

    孟衔月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重楼脖子上那根吊坠,那莲花通体碧绿,较之她的开得更艳更大气。

    她抿起嘴,才要说些什么,胳膊就已经被重楼揽住。

    孟衔月一惊,下意识将手抽出来,脚下向后急撤几步,左手翻转间长刀出鞘直指重楼。

    重楼被她的举动吓一跳,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抱歉。”断妄反应倒快,迅速闪身至重楼身前,垂下眸子朝人赔不是。

    孟衔月回过神来也懊恼的皱起眉头,从断妄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眼睛心虚的一眨一眨的。

    重楼抚平狂跳的心口,深吸一口气:“无妨无妨,重楼考虑不周冒犯到了孟姑娘。”

    她抻长脖子去看孟衔月:“孟姑娘生气了吗?”

    孟衔月傻不愣登的“啊”了一声,后背被退后的断妄一推,整个人就往前几步。

    “没有没有,”她急忙摆摆手,一张脸皱到一起,“你并未冒犯到我,是我近日神经紧绷,冲撞了你,我要向你道歉才是。”

    “行了行了,”辛夷摇着扇子登场,“一人赔个不是得了,我可没空在这看你们俩歉来歉去的。”

    重楼抿嘴抱歉的笑起来:“辛夷长老,实在抱歉。”

    孟衔月则朝着断妄小声嘟囔起来:“哎,这姑娘礼仪教养这样好,感觉倒像真是遗落民间的千金呢。”

    断妄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幸好你不是哪里的县令,要不牢狱之中,冤假错案只怕是写都写不完。”

    “呵呵,”孟衔月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县令,第一个下令把你这个杀名在外的长老抓进去吃牢饭。”

    断妄轻哼一声:“乐意至极。”

    辛夷推开门,房内陈设极其简单,木几矮凳,上面缀着的一盏镂金香炉正徐徐向上冒着暖香,润柔了屋内的空气。

    “好香!”孟衔月陶醉的深吸几口气。

    辛夷面庞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来,手上的扇子晃得快了起来。

    “都坐下说话吧。”

    待孟衔月做好后,辛夷扇子“啪”的一收,左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身子越过桌面向她探来。

    他说:“你的呢?”

    孟衔月也不藏着掖着,伸手一拽就将坠子拉到了衣领外面,然后小心的卸下来搁在了桌面上。

    “你这坠子!”重楼一见那绿莲,就不由得发出声惊呼来,连忙也伸手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

    两个碧莲项链并排放在木桌上,模样色泽都有着七分相似。

    只不过孟衔月的小些,几片细细雕琢的花瓣并不绽的很开,如摇曳于碧波之上。

    而重楼的则是一朵怒放的莲花,开的又大又灿烂,如同处于墨绿荷叶之下。

    “竟然真的如此相像。”辛夷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将两个项链对比起来。

    断妄冷哼,心道分明不像。

    孟衔月虽然心下也惊叹道两人的项链如此相似,但毕竟是自己贴身戴了十几年的物件,因此极快的就看出了其中不同来。

    她手指在空中虚点:“你瞧,我的这朵颜色淡些,重楼姑娘的则深些。”

    “是了,”重楼也点点头,“而且我的花更大,但是花纹雕刻上似乎不那么精细。”

    辛夷又凑近去看,半晌才赞同的点点头:“还真是。”

    孟衔月和重楼对视一眼,心底都不免泛起嘀咕来。

    “你二人都多大了?”辛夷猛得想起来这最重要的一茬。

    重楼一笑,道:“我是腊月廿七生人,不久前才过了十七岁生辰。”

    她将视线转到孟衔月身上。

    屋子里暖风徐徐,孟衔月端坐在蒲团上抿起嘴,眼中闪过几丝不明的光来。

    良久,她顶着在场三人的目光抬起头来,嗓音干涩:“我与重楼姑娘一样。”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天霹雳直打下来,将屋内几人劈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辛夷预想过事情的走向大约超出大家的预期,但是等他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只会楞楞的呆坐在原地,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重楼显然也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看向辛夷,见对方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心下更是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她自幼失了父母,幸好当时被当地一心善的官员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

    那家夫妻膝下无子,因此待她如亲生女儿般万般宠爱,她也感激二人为她付出的一切,很早之前就转口叫了二人爹娘。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家老爷前些日子被贼人杀害,死状凄惨,夫人一夜之间哭花了眼睛,从此看物如隔纱。

    想到这里,重楼心口又一阵绞痛,她拧起眉头,眼角闪过一丝冷意,这杀父仇人她一定会找到。

    断妄盯着她桌面上死死攥在一起的拳头,总觉得这姑娘的面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呢?

    想了半天也没从脑子里搜罗出来,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打断了面前发愣的辛夷:“别发愣了,还是想想怎么给徐晏清回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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