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碧海,浪卷浪舒。

    海浪轻轻拍打在金黄的海滩上,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响。

    几只海鸟盘旋在浪尖,时而高飞鸣叫,时而俯冲捕鱼。

    海边的秋意并不明显,密林依旧如夏季般苍翠欲滴。

    微风拂面而来,送来丝丝暖意。

    椰树枝叶簌簌作响,椰香混合着风中带来咸湿的气息萦绕鼻间,令人心旷神怡。

    “慢点儿……”

    修烛抱怨的声音惊飞了矮树丛间几只玩耍的海鸟。

    她一脸怨气地在椰树林间止步,将肩上的包袱一甩,叉腰盯着快步流星走在前头的觞泽。紊乱的呼吸暴露了她此刻的疲累。

    觞泽闻声驻足回望,短短几个字的时间,他已将修烛撂出了老长一段距离。

    他折返回修烛身旁,见她面颊绯红,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一边伸手接下她手中的行囊,一边催促:

    “找寻圣物迫在眉睫,只有尽早集齐,方能加固妖狱、让师父脱困。”

    有了先前的教训,如今修烛随觞泽外出所携已十分轻便精简。不过现下觞泽将她的行囊接过,她还是顿觉轻松了不少。

    双手得到释放,修烛弯腰捶捶发酸的双腿,不紧不慢道:

    “凡圣物皆有灵性,即便你有图卷指引,倘若机缘未到也未必能寻得。与其急于一时,倒不如顺其自然。”

    觞泽虽知晓她的话在理,可一想到损灵苦守在妖狱的清胥,他心里仍止不住迫切:

    “我担心师父的灵力撑不了多久。若我们迟迟未归,只怕届时群妖出逃,人间必有大祸。”

    “你师父修为不浅,哪那么容易灵力不支。

    再说了,听你所言,妖狱中都是些未曾害人的妖,即便逃出来想必也不会为祸人间。”

    没了肩上的包袱,修烛讲起话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肆意,

    “倒是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捉妖师,我要是他们,出来第一个便找你们算账。”

    与修烛朝夕相处了这些时日,觞泽如今再了解她不过。

    此刻再讲起人妖间的谈论,觞泽也不似初见时那般言语锋利。

    他垂眸与修烛相视了片刻,淡然开口:

    “你言语间处处维护妖族,为何还愿助我除妖?”

    “你除的也不都是妖啊。”

    修烛当即反驳,说着便在觞泽面前一面踱步,一面讲起道理来,

    “我这个人向来是非分明,所见所言讲理不讲亲。

    我帮你除的是残害无辜的恶妖、恶人,对于老实本分的妖,我可绝不会让你再送去妖狱了。”

    话音落下,觞泽却未再回应。修烛再扭头看他时,他已又匆匆走出了很远。

    “哎呀你怎么说不通呢,叫你莫急!”修烛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追上前去。

    觞泽却在此时戛然止步:“再不走快些,今晚你我只能露宿荒野了。”

    海天相接处,落霞绯红,红日藏了大半张脸于地平线下。海面波光粼粼,浪涛声此起彼伏。

    渺小的身影在沙滩上印出两串密密麻麻的脚印,放眼望去,绵延的海滩不着边际,海面也一望无垠。

    修烛叹了气,看来今晚不得不露宿在此了。

    倏然,一曲悠扬的乐声自远处传来。

    修烛别过头与觞泽相视一眼,两人便立即循着乐声出处找寻而去。

    两人沿着海岸线搜寻了一会儿,顺着沙滩拐过曲折的弯道。

    目光所及之处,金灿灿的霞光下,一白衣男子正迎风立在海边。

    那男子手中握着一只碗大的海螺,此时正将螺口置于唇边吹奏。

    薄唇轻动,乐声便自海螺中缓缓流淌而出。

    风中衣袂飘飘,发丝轻扬。乐声低回婉转,如泣如诉,不经意间便触动了闻者心弦。

    两人在男子身后驻足静听了许久,不忍出声扰乱他的演奏。

    待一曲终了,修烛方才开口叹道:

    “常人都是以丝竹管弦为乐器,我还是初次见到有人能以海螺奏出乐曲。

    方才那一曲哀婉动人,曲、器、人仿佛融为一体,若非吹奏者心性灵清、细腻柔情,是奏不得这样的曲子的。”

    白衣男子闻得身后的声音放下海螺,转身瞧来。

    他先对修烛回以一笑,继而双手交握颔首行礼:

    “姑娘谬赞,靡靡之音能得姑娘青睐实乃在下之幸。

    在下姓白,名铄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修烛。”修烛礼节性地一笑。

    “在下觞泽。”

    觞泽颔首还礼,直接切入正题,

    “白公子,我二人初来此地久不得见人烟,不知公子能否指个落脚之处?”

    “乐意之至。”

    白铄桓朝着他们伸出手,一举一动皆透出温文尔雅,

    “二位请随我来。”

    “多谢。”

    “觞公子不必客气。”

    一番简单的交谈结识后,两人便在白铄桓的带领下,踏着绵软温热的沙滩一路往海滨小城行去。

    “二位初来穹海,不知是办事还是游玩?”行路间,白铄桓随口询问。

    觞泽不愿多作解释,也不想生出事端,遂顺口扯了个谎:

    “游玩。”

    热情好客似乎是许多风景名胜所在处当地人的心性。

    听闻二人游玩到此,白铄桓便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起自己的故乡来:

    “我们穹海湾盛产珍珠,且珠质上乘、物美价廉,因而引得这世间大多的珍珠商人至此采购。

    每年小雪时节,本地商会都会联袂举办‘珠光节’。

    这珠光节上的珍珠不仅华美,价钱也更比平日实惠。

    今年珠光节提早了约一月举行,今晚始,至后日结束。

    二位来得正逢时,我看修烛姑娘的样子,应是对此很有兴趣?”

    仅是听白铄桓说起,修烛脸上的神情便早已掩饰不住。

    她笑看了白铄桓一眼,眼前相继浮现出一粒粒圆滚滚、亮堂堂的珍珠的样子。

    “贵重珍宝”四字的魔力于修烛而言可谓难以估量。

    仅仅是贵重便罢,偏还是珍宝。修烛是女子,又是个爱财爱美的女子,如何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此时,她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今晚珠光节上如何狠狠敲上觞泽一笔了。

    天色暗下,几人正好入了城。

    白铄桓领着两人来到一处繁闹的街道,止步辞别:

    “二位,白某便送二位到此了。

    城中客栈众多,二位可放心挑选。索性我这几日闲来无事,若二位游玩不知从何入手,可来寻白某指引。

    城西城门口第一间屋子便是寒舍,告辞。”

    “有劳。”

    觞泽目送白铄桓远去,他回过头时,恰好迎上修烛紧盯着自己的目光。

    觞泽不禁感到一阵凉意,上回被修烛这样看着,还是在典拍行她拍下天价星蕴珠让自己结账时。

    看来这回珠光节,自己免不了又得被她敲上一番了。

    果然,修烛紧接着便催促觞泽快速寻了一间客栈,扔下行囊立即就拉着他来到了街上,连晚膳也未来得及用。

    两人只在街上买了包子将就了一顿,再向包子铺老板打探了珠光节所在,便跟着指引来到了穹海边的沙滩上。

    夜幕之下,摊位如同长廊绵延不绝。

    大大小小的珍珠、色彩繁多的贝壳、奇形怪状的海螺……各式各样繁多精致的小玩意儿在人们的交易中流动。

    每一处摊位上都悬挂了精致的彩色小灯笼,灯光照耀在那些圆润饱满的珍珠上,珠身光华四溢。远远看去,犹如点点繁星点缀银河中。

    潮水声忽近忽远,浸润出一条不断变幻宽窄的深色海岸线,在近海的沙滩上留下疏疏朗朗的海贝、海螺。

    海风掠过,绸布轻舞,密林沙沙作响。游人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没逛几个摊位,修烛手里已拎了好长一串盒子。

    走着走着,一处摊位上的珍珠又引得修烛驻足。

    她只瞥了那颗珍珠一眼,便立即拉住觞泽,再走不动道。

    修烛扭头看看珍珠,又看看觞泽,此时双目里的光更比匣子里的珠光明亮。

    觞泽目视她片刻,却是无动于衷,揽开她的手臂迈步便欲离去。

    “哎——我要……”修烛紧紧扯住觞泽的衣袖,嘟着嘴不肯放手。

    看着修烛手里的大包小包,觞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今日已经买得够多了,再不加节制,我即刻回客栈。”

    “可珠光节的珍珠物美价廉,便是这些也才花了……三两银子不到。”

    修烛掰着手指头细算,面对难得吝啬一回的觞泽,嘴里嘟囔着,

    “我不辞辛劳同你出来找寻圣物还只收你捉妖的银两,你却连这点小心愿也不成全我。

    大不了今后少买两身衣裳……我拿漂亮红裙换还不行吗?”

    “这珍珠真好看。”

    “你喜欢?老板,将它装起来。”

    身后摊位处忽而穿来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僵持不下的两人即刻循声望去,恰见觞漓与攸霁正站在摊位前。

    觞漓从钱囊中拿出银票付予老板,旋即接过已包好放在锦盒里的珍珠,回头对攸霁笑言:

    “正适合镶在你的发冠上。”

    “不必不必,你不必为我破费。”

    攸霁连连摆手婉拒,迟迟不去接觞漓递来的锦盒。

    觞漓却是盛情难却,拉过攸霁的手便将锦盒塞到了他手中:

    “难得出来一趟,既然喜欢便不能错过。你呀……”

    正说着,觞泽已与修烛走到了两人面前。

    感受到身旁靠近的人,觞漓转头看去,在看清了两人的面容后,当即又惊又喜:

    “哥?修烛?你们也在?!”

    见到觞漓,修烛放下适才的不悦,笑着向他挥手招呼。

    觞泽也对他笑了笑:“你们是来此游玩?”

    “你弟弟日无暇晷,哪里有空游玩?”

    觞漓忙反驳觞泽,接着道出此行目的,

    “各药铺反馈说,上一批珍珠粉质地稍有欠缺。听闻穹海湾珍珠品质极佳且价廉,我这才特意来看看。”

    “怎么也不带几个随从?”

    见常跟随觞漓外出采购的几个随从不在,觞泽心有疑惑。

    觞漓嘴边忽然绽开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随即一手将攸霁揽到身旁,夸赞道:

    “翠翠可厉害了,既拿得了东西,又可护我周全,他一人远胜一群人。”

    听到觞漓的夸赞,攸霁脸上渐渐爬上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觞漓拍拍他的肩膀,又迈步上前搭到觞泽的肩上:

    “哥,你素日奔波劳累,咱们兄弟呢又难得一聚。不如在此多留几日,好好放松放松,如何?”

    觞泽别过头看向他,目光凝滞思忖了一会儿,嘴角才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两三日。”

    “两三日!”

    觞漓喜笑颜开,挎着觞泽便往灯影摇曳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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