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平静多日,终于有人按耐不住。

    原本阿幼好端端的待着自己的平英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怀德急匆匆的来请。

    “殿下,圣上说请您去凤仪宫一趟。”

    “凤仪宫?”

    高怀德路上走的急,加之日头浓烈,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依阿幼往日所见,高公公素来稳重,今日这般慌乱,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高怀德抬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整了整衣冠,说:“是,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请殿下过去一趟。”

    “可是出了什么事?”

    静兰见高怀德似乎有些为难,便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他手中。

    他没敢低头看,手中摸了摸,便塞进了袖袋,是个玉镯,且成色不差。

    “那老奴就给殿下透露一些,和七皇子有关。”

    他撇了眼一旁的叶心,继续道:“和叶心姑娘也有些关系。”

    叶心一怔,看着阿幼,似是有话要说。

    阿幼道:“高公公,劳您稍后片刻,待本公主更衣后,便随您前去凤仪宫。”

    高怀德意会,便先一步退了出去。

    叶心跪在地上,对阿幼解释道:“殿下,奴婢今日去御膳房取了些糕点,回来的路上恰巧碰上七皇子,小殿下见奴婢提了糕点,非要讨些,奴婢无可奈何便取了两块玉露团给他。除此以外,奴婢实在想不到会是什么事……”

    阿幼道:“不要怕,你先起来。”

    叶心犹豫了,宫中下毒诬陷的戏码她也见过一些,敏锐的觉得,这一次便是冲着平英公主而来。

    玉露团是她给出去的,真出了事,她难辞其咎,若是因此害了平英公主,她便是死也无用。

    “叶心带回来的糕点我也吃了不少,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思虑片刻后,阿幼叮嘱道:“静兰,你将剩下的玉露团送去太医院查验,今日叶心带回来的糕点一定要看好,除了你谁都不能碰。叶心,你陪本公主去凤仪宫。我们离开后,将平英殿的大门关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谁也不准入内。”

    “奴婢记住了。”

    安排好这些,阿幼便由叶心侍候更衣,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外,阿幼见到了沈昭和太子李瑾。

    “臣拜见公主殿下。”

    “沈大人请起。”为了避嫌,阿幼没再同沈昭说话,转而问起李瑾,“皇兄,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瑾看上去十分忧虑,“璟儿今日在崇文馆时忽然呕吐昏迷,此刻,御医正在诊治,问及,璟儿今日都吃了什么,他身边侍候的女官说凝儿殿中的宫女给了他一块玉露团……”

    果然是下毒,阿幼点了点头,略一行礼,转身朝着内殿走去。

    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昭忽然开口道:“殿下,容臣说一句。”

    阿幼停住步子,回身看向他:“沈大人请讲。”

    沈昭说:“七皇子殿下今日不只吃了叶心姑娘给的玉露团,单是在崇文馆,臣便见殿下喝了二皇子的鱼羹。”

    沈昭的意思阿幼很明了,只是这样一来,便难免要波及他。

    “多谢大人提醒。”

    凤仪宫殿内,御医正在为李璟诊治,而程问雪也坐在榻边,她眉头紧皱,亲自用帕子为李璟擦额,看上去倒真是担心这个小皇子的安危。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皇后娘娘……”

    皇帝李慕慈倒是十分平静,他没有一上来便质问阿幼,而是先免了她的礼。

    没等程问雪和李慕慈开口,阿幼先问道:“七皇弟这是怎么了?”

    程问雪放下手中的帕子,起身到李慕慈身边,对阿幼道:“御医说璟儿这是中了毒,可好端端的怎会中毒,只怕是宫中有人要谋害皇嗣……”

    阿幼见御医仍旧在为李璟把脉,她没有顺着程问雪的话询问是谁要谋害皇嗣,转而问道:“不知璟儿此刻怎样?可查出了所中何毒?”

    御医起身回话道:“小殿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仍旧是昏迷不醒,根据症状,小殿下像误食了夹竹桃,夹竹桃的汁液和花粉皆有毒,殿下又年纪过小,若是误食过量,恐会危及性命。”

    阿幼了然,对方果然出手了,直勾勾冲着她来的。

    整个皇宫几乎没有地方生长夹竹桃,偏偏她的平英殿里养了几株。

    这自然不是阿幼要养的,她刚入平英殿时,里面便种着夹竹桃,阿幼虽然知道这花的名字,却不知其带有毒性。

    再者寻常也不会有人随便以花作食,阿幼便没有在意,没曾想对方却是以此来陷害她。

    许久没开口的李慕慈问道:“璟儿的贴身宫女招认,叶心曾给了璟儿两块玉露团,可有此事?”

    叶心连忙下跪,说道:“回圣上,是,是有此事,平英殿下并不知晓此事,是奴婢自作主张给了小殿下玉露团,但奴婢绝无谋害之心,还请圣上明鉴。”

    许是怕牵连到阿幼,叶心下意识的为阿幼开脱,反而中了对方的计。

    她是平英殿里的宫女,若李璟中毒的事与她有关,那么阿幼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干系,她这一举动反而有些多此一举。

    唯一的办法就是洗清整个平英殿的嫌疑,阿幼才能保得住自己。

    阿幼反问李慕慈道:“父皇怀疑是儿臣下毒害皇弟?”

    果然,阿幼这么问后,李慕慈心中便觉得有些愧疚。

    李璟若是程问雪或是其他妃嫔的孩子兴许还有这个可能,可他是平英一母同胞的皇弟,她怎会害自己的皇弟。

    李慕慈心中的疑虑渐渐消退,却在此时,程问雪开口道:“凝儿,皇嗣中毒这是大事,需得查清楚了才好证明你的清白,也能给璟儿一个交代。”

    她又对李慕慈道:“如今平英公主宫中的宫女牵扯其中,还是命人搜查一番,免得有歹人藏匿在平英殿,再伤着凝儿……”

    她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尽管阿幼已经有所防备,可若是顺着她的意思,让她去搜,到最后,指不定会搜出什么置人于死地的东西来。

    阿幼急忙对李慕慈道:“若是为了璟儿好,怎样都行的,只是儿臣还想问,璟儿如今都是什么症状,可有法子医治?”

    御医回道:“小殿下呕吐晕厥,脉象微弱,不过性命暂且无碍,臣已为殿下服了解毒的丹药,还需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好在对方想利用李璟,却没想真的害死李璟,还是留了些余地。

    阿幼又问道:“据儿臣所知,带有与此症状相近毒性的花草树木不下百种,怎就确定璟儿所中一定是夹竹桃的毒。”

    阿幼这般问,一半是带着侥幸,只要能证实李璟所中之毒并非夹竹桃,那么搜宫之时,便可打乱对方的计划。

    许是没料到平英会这么问,御医一时乱了阵脚,答话时支支吾吾:“臣在小殿下衣服上发现了夹竹桃的汁液,加之症状相似,所以便推测是误食夹竹桃。”

    “汁液?”他若是这么说,此事便更不可能与叶心与平英殿有关。

    阿幼抬头望向李慕慈,正色道:“父皇,叶心今日并未换过衣物,她午时去了膳房取糕点,膳房的宫人可佐证,若是不信,可叫来膳房的宫人询问。”

    程问雪看着阿幼,眼神阴鸷,她不明白为何突然说起了叶心的衣裳,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为了其他什么……

    她有些急切的打断道:“叶心是否下毒,与她穿什么衣服有何关系?本宫知道凝儿急于洗清嫌疑,可也不至于胡言乱语。”

    阿幼冷冷地看了程问雪一眼,说道:“既然御医说在璟儿衣物上发现了夹竹桃的汁液,那么依照璟儿的脾性,这事若是叶心做的,叶心的衣物上怎可能会不沾染分毫?父皇可命人查验,叶心的衣物上是否也有夹竹桃的汁液。”

    叶心叩首,也道:“奴婢愿证清白,恳请查验。”

    程问雪暗道不好,若查不出什么来,局势反倒是对平英有利。

    她连忙道:“是否有夹竹桃的汁液暂且不说,今日璟儿的入口之物,御医都已验过,并为查出有毒之物,唯有叶心给璟儿的玉露团尚未验过,若非玉露团有毒,还能是什么?”

    除了玉露团,还有二皇子的鱼羹。

    阿幼猜想,二皇子李珞是程问雪所生,他应当并不知晓程问雪设计让李璟中毒这事儿,否则又怎会让李璟喝自己的鱼羹,给她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只要阿幼提起此事,沈昭必会为她作证,嫌疑便能从她身上引到二皇子的身上。

    她只是一个公主,将来继承不了皇位,又与李璟无冤无仇,实在没有给他下毒的理由。

    比起她来,为争夺皇位,毒害皇弟的二皇子,反倒是嫌疑更大。

    可说与不说,阿幼却犹豫了起来,她不想将沈昭牵扯进来,若是沈昭这次帮她,那么必然也会因此得罪程氏。

    “圣上,臣妾看还是尽快搜查平英殿,以免节外生枝。”

    阿幼回神,道:“今日娘娘定要搜平英殿,这是认定了凝儿给皇弟下毒,儿臣即便丧尽天良,也不至于谋害自己的皇弟。璟儿一直养在娘娘宫中,如今他中毒昏迷,恐怕娘娘难辞其咎。”

    说完,阿幼撩起衣裙,旋身跪在大殿中,对那主座上端坐着的李慕慈道:“皇后娘娘如此欺我姐弟二人,不过是因为儿臣的母后过世的早,无人心疼,无人依靠罢了。凝儿怎样都可,只是可怜了皇弟替儿臣受苦,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该死,恳请父皇责罚,好给璟儿一个交代。”

    程问雪听出了,她这番话是以退为进,明着说自己有错,实际上却是在告诉皇帝,是她程问雪利用自己亲手养大的皇嗣设计陷害于她。

    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程问雪没想到,平英竟豁出去了,直接与她撕破了脸。

    顷刻间,程问雪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也不必顾忌什么颜面,于是开口道:“凝儿这是什么话,你皇弟璟儿是本宫自小养大的,一直以来视若亲子,本宫怎会害他,不过是他而今中毒,本宫实在担忧,这才想着早些将事情查明,免得再出现这样的事。”

    阿幼看着她,看来想逃过搜宫是不大可能了,于是她转而道:“皇后娘娘主张搜查儿臣的寝殿,儿臣不阻拦,只是有言在先,儿臣虽自小遗落民间,但也知自重,今日儿臣受的辱,若是查不出什么,还请皇后娘娘给儿臣一个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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