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光岛机场,阿方来接他们,施施也来了,心愉和逸飞对望一眼,彼此都笑了。

    逸飞扮窝囊地说:“可不敢以后欺负你,你在这里还有顶厚一个靠山!”

    心愉把行李递给他,从逸飞在老家陪伴她后,她主动大方多了,公共场合她也能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我最迟晚上会回来。”

    逸飞乐得脸上起褶子,要是心愉天天这样对他,他想自己老得一定比她快。

    他恣意放纵惯了,大好机会不常有,他捧住她那张近期因悲伤过度而颇为消瘦的脸,当着周围来来望望的人群啃啮她的嘴巴。

    在机场这种大胆放肆的行为是可以原谅的,大家心里默认,机场的吻也许比婚礼现场的吻要来得真诚得多。

    可即使大众宽容,心愉腹诽,这个吻时间是否有些过于长了?

    直到有人打断他们,“喂!够了没有?!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是施施和她手里粉面雕琢的小婴儿。

    心愉赧着脸和逸飞的唇齿分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她好像看到刚分开时两人牵牵拉拉的口水丝。

    她朝施施走过去说:“也不把孩子眼睛蒙上,学坏了怎么办?”

    “你放心,”施施说,“他可习惯了,天天有人这样亲他。”

    上了车,施施是司机,孩子坐在后排儿童安全椅上,心愉陪着他坐后排,施施把副驾驶的一个包装盒子递给她。

    盒子沉甸甸的,颜色是最普通不过深棕,她以为是施施无聊又从哪里搜罗来的礼物,她经常隔段时间就送她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心愉吐槽,这就是她无聊的贵妇生活。

    还没打开盒子,就闻到它自里散发的香气,什么味道都有,香香甜甜的,心愉打开一看是八款切件拼接成的圆形蛋糕。

    现在什么行业都力求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八款蛋糕,造型颜色口味各异,孩子看了比她更兴奋,两只肉乎乎的胳膊等不及了地向上蹿,企图挣脱婴儿椅。

    心愉用叉子带下来的第一口就喂给他,时间是走得很快的,最小的老三也能吃甜点了,施施从后视镜里望他们叮嘱道:“少给他吃点,什么都爱吃,拉的屎特别臭!”

    心愉笑道:“你也会伺候他拉屎撒尿了。”

    “不,”她单手打方向盘,空出来那只手指摇摇,是她的招牌动作,“我从不做这种事,我光看他们做我就知道我做不了,上去帮忙也是越帮越忙。”

    和她在一起就是这点好,轻松,愉快,在飞机上时即使逸飞在身边老家的事也有点像阴影跟着她要回光岛,但施施一来,即刻像道光似的将它驱散。

    “来一口。”心愉从后座叉下一块喂到她嘴里。

    “味道还不错,”她吃完还回味似的抿一口,“司机去买的,说排队就等了两小时。”

    心愉惊奇地问,“你们这种身份不都应该人家排队送上门吗?”

    “神经病,”施施嗤她一声,“叫你少看点言情奇葩小说。”

    心愉尝了口蛋糕,甜蜜蜜,软绵绵的芝士底,不知怎地,她想到逸飞,她笑自己,心里念着一个人的时候,吃个芝士蛋糕都能联想到和他接吻时的感觉。

    “你傻笑什么?!”施施满脸受不了她表情,“我就说你恋爱谈少了,二十八了,脸上居然会露出这种痴样,心愉,你太好拿捏了。”

    “是吗?”心愉摸摸自己脸,对着后视镜一望发现,自己的确笑得像个傻瓜。

    “对了,事我都托人办好了。”

    来之前心愉把在关家发生的事大概地和施施在电话里说了一遍,施施听后发出和她同样感慨,心愉的堂姐是没生对地方。

    对任何人之间那点你来我往施施最清楚不过,她当初嫁进谢家不就是因为这些吗?

    施施当即提出她来帮心愉解决,想安排个人在光岛安顿下来于她很容易,对心愉则不。

    “嗐,”心愉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又麻烦你了,以后久了会不会烦我?”

    施施却答非所问地说:“亲人是不是都这样,甩都甩不掉的烦人?”

    施施语气惆怅,她不像是在问心愉,而是在自问,该是她姨妈姨夫那边又闹幺蛾子了。

    比起那两口子,心愉觉得关家人还是要省油得多,毕竟隔着千多公里他们想赖上自己也无法,施施就不了,光岛只那么大点,徐家名声又大,真要找你,避都避不开。

    心愉又想,其实铁了心不搭理还是可以避开的,可施施和她都是同样的心软,不然自己跑回老家找什么麻烦?!

    “两口子这次又向你要什么?”提起他们心愉比施施更烦躁。

    “也没什么,”她现在开车比过去稳重多了,旁边有人别车,那么挤的距离都要别进来,施施却慢踩刹车让他,换做以前脾气是宁愿撞上也不会退让的,“旁敲侧击地问,谢家能有多少给到三个小孩的。”

    “你怎么说?”心愉问。

    “我说我不知道,”她耸耸肩,“给孩子又不是给我,我不过沾他们的光有口饭吃而已,结果,”施施嗤笑一声,“他们两个嫌我特别没出息。”

    心愉无语地笑了,“你又不是他们女儿,你没出息关他们什么事?他们两个把孩子养出息不就行了?”

    施施叹口气,“前几天你不在,老太太上门来看孩子都找我说了,话说得给我台阶下,但意思是该疏远的还是要疏远。”

    心愉并不觉得谢太太这样说有什么不对,走在前面的老是被后面的吊着,换谁也不会高兴。

    但她脑海里想到施施像个小孩子低头挨训的场面又心酸酸的。

    “喂,谢耀祖怎么说?!”心愉天然地认为谢小生应该维护他的妻子。

    心愉坐后排没注意到提到丈夫,施施握紧了方向盘的手,口气却淡淡的,“他有他的生活,男人夹在中间,两边老是让他回家受气,人家就会干脆不回家了,换我是男人我也烦,我不想烦他。”

    话是实话,但实话不代表中听呀,反正心愉听着是很不好受的,两个人代表两个家庭结合在一起,本身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怕麻烦,当初就不该选择在一起不是吗?

    但她也知道,她只用管好自己和汪明娜就行了,施施不同,她从小物质条件是比自己好过,可往严格了说,也是寄人篱下,一种被鸠占鹊巢的寄人篱下。

    梁氏制衣是她父母心血,她不能不管,两口子狼狈为奸吃准她这一点,可不使劲要挟?

    都说人四十而不惑,可现实是大部分人越老越不要脸,或者卖弄那张皱皮的老脸。

    心愉权衡利弊一番,认为谢家还是比高家好的,起码谢家是给予,高家是反过来一味地吸她血,两口子吸了还不够,还想要把两个小的以后都挂在施施身上吸。

    心愉说真心话,对朋友她只有真心,“你不如顺水推舟,听你婆婆的话,她说得也不算错,这几年你做得够多了。”

    要到目的地了,施施在附近找车位停,她技术很好,一把进,但久久未发一言,“谢耀祖他爸这段时间都在医院,情况不是很乐观,有些事我还是以后和你说好......”

    “怎么回事?!”心愉有点怵了,她不过离开大半个月,和朋友已经产生隔阂了?!

    不不不,施施在她心里是和心悦同等地好友,她不能失去她们其中任何一个!

    “什么怎么回事?和你奶奶一样,人老了呗!”

    她白心愉一眼,嫌她一惊一乍。

    “我是说我们!”心愉嚷嚷声大,老三原本在一旁咿咿呀呀地对着她手里蛋糕流口水,一时吓得没动作也禁声了。

    “你发什么神经?”施施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亲自来接你了吗?你还要怎么样?”

    心愉不满地说:“什么事非要等到以后才和我说?现在不能和我说?!”

    施施扑哧笑了,扯开话题,“你还是想把你的好事准备好我们再提其他吧,还记得杰奎琳当初和我们一起时吗?我们三个都以为她会是最早结婚的,现在她要到伦敦去念博士了。”

    心愉的注意力还真被她轻飘飘几句话扯开了,或许真是人年岁长了,特别爱回忆往事。

    还在学校时,杰奎琳哪次的男朋友不是叫着要她俩把关?但她俩每一次看上了的,那傻姑娘还自我安慰地说:“男朋友就是要朋友看不上才好,看上了那就出事了。”

    施施总是没好气地回应她是个蠢女。

    “看看,”施施也颇感叹,“谁能想到我最先,接着你也要快了,她倒像是看破红尘了,一门心思放在读书上了,这叫什么?新时代独立女性!”

    心愉嬉皮笑脸地摇摇头,“是吗?我保证她学费还是靠家里出的。”

    施施摆摆手,“学费奖学金承担了一些哦,不过,”她暧昧地笑道,“伦敦的住房是她家里将就她读书买的,信用卡嘛也是她妈主卡的副卡。”

    心愉纠正道:“新时代半独立女性!”

    “这下子她又不怕年纪大了嫁不出去了,以前她家里劝她进修学业,就怕把自己放在学校里耽搁了,硕士毕业出来工作两年又念叨还是做学生好,她都笑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埋头苦读要回学校。”

    心愉恍悟到她话中有话,自己不也是一把年纪了还留在学校,这个施施打趣人一石二鸟,“你骂谁呢?!”

    “你不一样,你是陪太子读书,结果书童上位做夫人了!”

    两个又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在车里嘻嘻哈哈,动手动脚,老三被急得想加入她们,一个劲儿在椅子里扑腾。

    施施带心愉去到的地方是一处小区,心愉很熟悉地小区,她惊奇了,这不就是她在“天涯海角”干的时候住的房子吗?

    “你要把我堂姐安排在这里?” 心愉笑了,“多少年过去了,这里的房租只增不减!”

    “工作我也看好了,”施施打消她疑虑,“公司里缺个人事专员,让你堂姐补上。”

    心愉讪讪道:“不好吧?”她手指比划两下,“堂姐每念过大学。”

    施施不在意地揭她短,“你倒是念了,怎么样?当初找工作顺利了?”

    心愉羞愧了,堂姐是有能力的,只要有人肯给她引路,她那股韧劲闯出一片天来是指日可待的,是她无意识地狭隘了。

    心愉又说:“同事们会不会说不好听的话,走后门,靠关系总是免不了被人议论的。”

    施施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恍惚地笑了,带着点嘲弄,却不让人反感,“我说朋友,如果她真的连被人在背后蛐蛐两句都受不了,我想她是不适合来这里的,你说是不是?”

    心愉再次被施施说服了,朝九晚五,兢兢业业,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外地人想要靠这些在光岛寸土寸金的地界上留下来,她摇摇头,别做梦了,这里最不缺有头脑又有路数的人了。

    心愉自嘲,谄媚地笑道:“你说我和你姨夫姨妈有什么区别,都贴着你吸血。”

    施施白她一眼,把孩子从她手里抢过来,她嫌心愉抱孩子地姿势不专业。

    施施给心愉堂姐准备好的房子竟然就是心愉当年住的那一套,心愉顿时五味杂陈,当年拼死累活,早出晚归的记忆又纷至沓来,她问自己,现在还能过以前那种辛苦日子吗?

    不,她在俞家待得顺心极了,人只能习惯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糟糕,那是需要很艰难去克服的,她不觉得自己有这项能力。

    蛋糕放在茶几上,三个人分食来吃,老三口水把衣领弄得溻湿一片,施施担心他着凉感冒,从包里拿出衣服给他换上,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私底下做惯做熟了,她真的蜕变太多了。

    心愉忽然想到小方,如果他们不小心在街上碰见,方启骏还会认出她吗?

    会吧,心愉想,毕竟施施脸还是年轻的,只不过做了豪门富太后衣着打扮更考究和庄重了,她私心地觉得换做学生装,施施不比一众青春女孩差。

    “你又望着我做什么?”施施没好气道,“你真的变现得很像对我有那种意思。”

    她一说倒是提醒了心愉,心愉把逸飞倾心吐露给她的话念叨给是施施听。

    施施叹气道:“我是不是提醒过你很多次?你总觉得我在开玩笑,浪费了许多时间不是?”

    “也不算浪费,”心愉缺心眼地说,话说了就后悔,“那时候如果和他在一起了,说不定早就分手了。”

    施施不说话了,心愉明白她是想起方启骏了。

    真情实意付出过却又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就像一颗软刺,拔出来与否好像无关紧要,大多数时间里它并不影响人的正常生活。

    但也有大多数情况以外的情况,比如现在,心愉想,那可软刺是轻轻地刺了她一下了。

    不知怎地,心愉在她在意的人面前就会特别笨,一点机灵劲儿都无,总是会说出许多后悔话。

    是因为这些话都是真心话吧?你不在意一个人时怎么会对他真情流露呢?

    可真心话有时又是令人伤心的话,但对亲密的人总不能说假话吧,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施施会原谅她的。

    堂姐在一个星期后过来,她很快地把那边的事处理完,连带她难搞的丈夫一起处理掉。

    心愉佩服她速度,好奇地问:“死缠烂打的男人该如何打发?”

    堂姐很无奈地说:“当然是答应他,我在这边有收入后会寄回一部分给他。”

    “什么?!”心愉有些生气,“你在这边的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后面孩子还要跟着过来呢,谁管得了他?!”

    堂姐笑了,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心愉,她拍拍心愉手说:“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你那好男友。”

    这是不用说的,心愉很清楚,她现在非常爱逸飞。

    晚上心愉带堂姐上街买衣服,以前她的衣服都是施施给她置备好的,连每件衣服间该怎样搭配,她都替她考虑好,做成小卡片发给她。

    心愉这一次帮到了表姐,钱包虽然薄了点,但心里是开心得,怪不得富人喜欢做善事,她虽不是富人,但在不影响自己生活质量之余对别人施以援手也是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房子里的家具家电,施施派人一应俱全地准备好了,心愉只用买些日常的食物,日用品过来。

    等晚上回去,堂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就是当年我们来光岛旅游时,你和......”叫小舅妈不合适,前小舅妈也不合适,她犹疑一阵,开玩笑地说,“汪小姐住的房子吗?”

    心愉被堂姐逗乐呵了,大地方的人就习惯称呼未婚女士为小姐,堂姐转变如此迅速,她不担心她短时间融入不进了。

    堂姐的房子和心愉家的离得很近,汪明娜叫她干脆中午晚上的饭都在她们家解决算了,楼妈的手艺是很不错的。

    即使房子里只住着她和楼妈两个人,楼妈对待做饭也绝不躲懒,含糊,顿顿都像是在等心愉回来般丰盛。

    堂姐也不推脱了,她常常加班,不是公司压榨她,是她悲哀地发现,她和公司的同事们相比真是堕后太多了,她得奋起直追。

    楼妈听她说起还有个儿子在老家,先给外婆带着,这边安顿下来再接过来,有了女人对同性的理解,她过来人般地说:“做女人也不能一颗心净放在孩子身上,我就是例子,如果现在有人问我儿子怎么样,我会说,我后悔生他!”

    楼妈那颗心被儿子伤很了,女人就是这点可怜,扑扑跳的一颗鲜活的心,总是能被她们真心对待的人给伤害了,还大多是男人,心愉和汪明娜都是关文康,楼妈则是她那付出她半身心血的独生儿。

    楼妈说是这样说,饭还是做好打包好让堂姐放冰箱里,下了班回来微波炉热一热就好,比叫外卖健康,还叮嘱她,工作卖力不卖命,别学心愉,进了医院得修养大半年,得不偿失。

    堂姐点点头,她有点感动,面前这个唠唠叨叨的女人有点像她母亲,或者该说天下母亲爱起子女来都一个样的啰嗦,她以后也会这样啰嗦。

    她又给自己的宏愿拔高了点标准,她想,她要加把劲,不仅是孩子,母亲也要带过来。

章节目录

《白天的朋友,晚上的朋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1luv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1luv并收藏《白天的朋友,晚上的朋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