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很快清点出五十万两赈灾银、二十万石粮食,同檀言昭与萧岑一行人南下治水救灾。

    随行的侍卫,是卫将军从羽林军中精心挑选的。

    檀老将军派了身边最好的亲卫同行,燕王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恨不得将燕王府中所有的暗卫都派出去跟着。

    这两百暗卫,还是先帝在世时特许燕王私养的。建安帝上位后,燕王特意入宫同这位新帝侄儿说明了,主动将暗卫数量削减至一百。建安帝哪有不允的,两人说是叔侄,实则更像兄弟。

    就连季大人,也给季知谦配了四个府上的护卫。没敢给太多,太招了别人的眼。

    再者,人多不好管控,让人误会便不好了。季大人深知殿下点名让季知谦南下治水的原因,还是低调些的好,便是做绿叶也无不可。

    季大人年轻时,官职不高,也曾去过江南治水,见过数以万计的灾民,也知道那些灾民被逼急时会做些什么。还有那些江南的官员,什么明招暗箭,防不胜防。

    出发当天,晨光熹微,城门外的官路两边站满了前来送行的朝臣、百姓及几人的家眷。

    檀言昭站在队伍最前方,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送行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唯独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缰绳,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昨夜萧姝和还特意召见他,叮嘱他务必小心行事,还笑说要给他送行,可今日送行却不曾见到她。

    “檀将军将军,看什么呢?”萧岑策马凑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莫不是舍不得?”

    檀言昭收回视线,神色如常:“世子说笑了,臣只是随便看看。”

    萧岑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声音带着玩味:“是吗?本世子怎么觉得,某人今日格外心不在焉呢?”

    檀言昭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缰绳,向前走了两步。

    这几日接触下来,他知道萧岑颇为擅长观察,再多解释下去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檀言昭定了定心神,一挥手扬声喊了一声:“出发!”

    队伍开始出发,刚到郊外送行坡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还有人高声喊着“檀将军”。

    檀言昭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见一名禁军带着一年轻太监策马而来,那年轻太监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他一抬手,队伍跟着停下。

    禁军带着年轻太监追了上来,年轻太监踉踉跄跄地下了马,才认出来是萧姝和身边的常安。

    自陈孝跟在萧姝和伺候后,萧姝和便将常安安排去了司礼监,一些宫外的事都是常安接手去做。

    “檀将军,殿下有东西交于你。”常安双手托着锦盒,恭敬地呈到檀言昭面前。

    檀言昭接过锦盒,指尖微微发颤。锦盒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清香,正是萧姝和平日里常用的熏香。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普通玉瓶,贴着纸张上写着“舒痕膏”三字,旁边还有一张花笺,上面是一行小字:“愿君此行,平安归来。”

    檀言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回头望向宫门方向,仿佛能透过重重宫墙,看到那个明媚高挑的身影。

    “殿下还让咱家给檀将军带一句话。”常安低声道:“殿下说,江南路远,望将军小心。”

    檀言昭的指尖捏紧木盒,他略抱了抱拳,郑重地应下:“烦请公公转告殿下,臣定不负所托。”

    常安躬身回了一礼:“话已带到,咱家就先回宫了。”

    檀言昭点头:“公公慢走。”

    常安动作别扭的上了马,由禁军带着策马离开。

    檀言昭摸了摸锦盒中那张花笺,口中喃喃自语:“殿下……”

    萧岑见状,不由笑着摇摇头,叫他回神:“行了,别看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檀言昭这才收回目光,尴尬的轻咳一声,将小玉瓶同花笺收进怀中,锦盒丢给了随行侍卫收着。

    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后,檀言昭策马扬鞭,带着队伍重新启程。

    与此同时,京都城楼之上,萧姝和站在高墙之上,遥遥看着远处,那正是檀言昭率队伍南下的方向。

    夏禅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殿下,檀将军早就出发了,为何还要特意来这一趟?”

    萧姝和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我既已答应过他,就要说到做到。”

    虽未明说,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夏禅点点头,不再多言。

    有风吹过,萧姝和眯了眯眼,轻声呢喃:“小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

    风拂过她的衣袂,带起一阵淡淡的清香。萧姝和转身离开城楼,背影在夕阳下拉得修长而孤寂。

    在她转身那一刻,脸色蓦得冷了下来。

    宫中还有一个大麻烦在等着她解决。

    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官道一路向南。

    距离京都十里处,季知谦与何唯安骑着马等在那里,几个衣着低调、气势逼人的护卫跟在两人身后。

    两人都是萧姝和暗中下令,秘密随行,因此便没跟着队伍出发。

    为了方便做事,何唯安做了一身男子装扮,脸上也稍修改了一二。

    她本就气势冷然,眉眼带着英气,明明还是那么个人,只稍动这一二,便看着更像是男子。

    两人只在宫变那晚见过一次,话都没说过两句。见面后只互通了信息,而后便一直沉默着等队伍来。

    同檀言昭、萧岑汇合后,季知谦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气氛实在尴尬,对着何唯安的冷脸,他就是想寒暄也开不了口。

    几人简单见礼后,便并入了队伍之中,继续南下。

    季知谦策马跟在檀言昭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年将军挺拔的背影上。

    檀言昭一身玄色轻甲,腰间佩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季知谦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羡慕,又有几分不甘。

    他自幼饱读诗书,自诩才华横溢,却不想今日竟要屈居人下,而这人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甚至还未到弱冠之年。

    那日父亲从宫中回来,面色颓然又释然的将殿下的决定说与他听,坦然自己已经应了下来。

    诚然,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季知谦心中颇为复杂,一时说不好是个心情。以他的才学,他不觉得自己会科举落榜,区区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做不了。

    可就这般落在他的手上,季知谦心情实在微妙。

    更让他觉得微妙的是,江南水患这么重要的事,殿下竟然点了檀将军担此重任。

    倒不是季知谦看不起檀言昭,只是作为殿下一个的爱慕者,觉得殿下对檀言昭太过信任了,让他不可避免的对檀言昭泛起了一点酸意。

    那晚同父亲彻夜长谈后,季知谦知道,此去江南,不仅是为了治水,更是为了肃清江南官场的贪腐。

    而自己,也许会在这场风波中,迎来人生的转折。

    季知谦骑着马,迎面吹来的热风,他让虚眯了眯眼,额间沁出的热汗还未滑落,便已风干。

    浑浑噩噩中,季知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承德殿外,檀言昭率兵赶来,同殿下对视时,殿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信任与依赖。

    那样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自己那点莫名的酸意,不过是因为嫉妒与羡慕……

    途径一处水源,檀言昭下令让大家稍作修整,补充补充体力。

    “季大人。”檀言昭走向下马休息的季知谦,声音平淡:“水患之事紧急,这般赶路,你可还能适应?”

    季知谦已经任命工部员外郎一职,叫一声季大人也是正常。

    季知谦却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叫自己,一时间未能反应,微微一愣后随才点头回道:“多谢檀将军关心,我一切都好。”

    檀言昭笑了笑,目光诚恳好:“此次南下,还需仰仗季大人的才华。若有任何不适,尽管告知于我。”

    季知谦指尖摩擦了一下,点头应下:“我明白。”

    萧岑见两人说话,也凑了过来。

    三人相对而立,有萧岑在,气氛渐渐融洽。

    季知谦发现,檀言昭虽年纪轻轻,但为人谦和,处事稳重,确实不负萧姝和的信任。

    “檀将军。”季知谦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檀言昭侧目看他,神色坦然:“季大人但问无妨。”

    季知谦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殿下为何如此信任将军?”

    檀言昭闻言,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殿下信任的,并非我一人,而是所有能为百姓做事的人。季大人此次随行,不也是殿下的信任吗?”

    季知谦一愣,随即恍然。

    是啊,能得殿下信任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而是那些真正能为百姓谋福祉的臣子。

    他心中那点酸涩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檀将军说得是。”季知谦点头,目光坚定,“此次南下,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萧岑笑了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行啊,我们三一起努力。”

    “哦,不对。”

    萧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何唯安,补充了一句:“我们四个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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