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就是看不惯,当前什么形势,王爷以为自己躲到乾州就安全了吗?朝廷随时都可能调集兵马打过来,王爷打算就靠那几千新丁抵挡吗?”

    “眼下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便是王爷自己也处处节俭,凭什么她一个女人住的地方却要大兴土木,千里迢迢来乾州摆太后的气派?”

    “不要说了!”仓梧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胡说什么!”

    陵渊死死盯着他:“是你一个人这么想,还是大家都这么想?”

    周昉拿出一副敢做敢当的架势:“是我一个人说的,不干他人的事。”

    “好。”陵渊咬着牙说:“那我问你,你在乾州忙活半年,拢共招了多少人?”

    “八百精壮。”

    “你知她手下有多少人?”

    周昉冷哼一声:“她不过一介女流,底下能有什么人?”

    “天卫军八千人马正在奔往乾州的路上,你可知他们奉的是谁的令?”陵渊说着,声音越来越激昂:

    “我知道你自恃功高,瞧不上她女子的身份,可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书房里的人哪个跟着我的时间不比你长,他们为什么一言不发?”

    “你才跟着我吃了几天苦,就敢置喙她?”

    仓梧见情形不对,立即站出来说和:“王爷,周昉他不是有心的。”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你对我尽心,我也未曾亏待于你,既然你觉得跟着我没有什么前程,不如就此离开,以免在此蹉跎。”

    “王爷!”见陵渊说了狠话,众人纷纷开口相劝,也有劝周昉服个软的,屋子里顿时乱糟糟一片。

    “姑娘不进去吗?”

    褚云兮正在窗外听着,耳边冷不丁来了这一句,吓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嗔怪道:“你默不作声在人身后做什么?”

    路同刚从府外回来,赶到书房时,里面正吵得激烈,见她站在门口听得入神,就没打扰,谁知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王爷正在气头上,难免说出一些狠话,姑娘若是能进去劝劝,兴许……兴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什么?”她反问道,这一问倒把路同问住了,一时愣在了那里。

    “陵渊做得没错。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来有何用?朝廷大军还没个影子,便在这里四处嚷嚷,要真打过来了,岂不是扰乱军心?”

    路同思来想去,竟觉得她说得在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周昉半年来与他们同吃同住,人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就这样离开了甚是可惜,便继续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她又问:“你会怀疑王爷的能力,会质疑他的决策吗?”

    “不会。”路同笃定地回:“在朔方时打过多少难仗硬仗,王爷何时错过?”

    “这不就得了?不用觉得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天下有本事的人不少,你们王爷的路还长,以后身边多的是同道中人。”

    “周昉提我,不过是个话头,即便是气性上来了话赶话,换成你们,决计不会在人前那样质疑你们王爷。”

    用完晚膳后,她便觉察出陵渊情绪不对,于是偷偷跟了过来,没想到正巧撞上了这样的事,只是眼下路同在场,也不好再听下去了,便道:“我回去了,你……”

    她想叮嘱他不要跟陵渊说自己来过,思量片刻,又觉得他未必会听自己的,于是咽了回去。

    在路同面前说辞一套一套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褚云兮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早些时候只顾着身上乏累,没有注意看,如今细一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布置,无一不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来的。

    再想想她这儿簇新的院子和精心安排的晚膳,对比那张单子上的数字,也难怪周昉那样看自己。

    不行,她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明日一定要找陵渊谈谈,她要在这儿长待,定不能这样下去。

    谁知翌日一大早过去,他人却不在前厅,她又接连去了他的书房和卧房,也都没见他的踪影。怕他有别的安排,她并不敢声张,只是偷偷问了管家,谁知道连管家也推说不知道。

    她一颗心立时悬了起来,不免开始胡思乱想,直到夜深了,才等到仓梧回来。

    “可是出什么事了?”见着人,她便扑上去问,仓梧立马解释:“王爷怕姑娘担心,特地让我回来报信,他安然无恙,一切都好。”

    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陵渊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王爷还有些事要处理,暂时不回来了。”

    “暂时?暂时是多久?”

    “兴许明日就回,兴许三五日……”仓梧眼神闪烁不定:“这些日子我就在府里,姑娘有事找我便可。”

    他说话含混,她立马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你老实说,他去哪了?”

    仓梧见瞒她不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王爷……王爷去了军营。”

    “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她追问着,忽地想起了昨夜的事:“难道……与周昉有关?”

    听她说出周昉二字,仓梧一脸震惊,一时也无法确认她知道多少,索性不再隐瞒:“昨晚周昉在书房闹了一番后,一怒之下回了军营,要带走那八百人,留守军营的张将军出手相拦,双方起了冲突,几乎哗变。”

    哗变!褚云兮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也坐不住了:“军营在哪,快带我去!”

    “姑娘!”仓梧抢先一步拦在她身前:“王爷特意嘱咐过,让我留在府中保护好你!”

    “我如何能待得住?”她眉头紧皱,声音急切:“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这样大家都能放心。”

    把手头的事处理完,陵渊头昏脑胀,抬手扶住额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刚歇了片刻,便听到有人掀帘进来,他一抬头,恍然发现褚云兮正朝自己走过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慌忙揉了揉眼睛,可当看到她身后的仓梧时,立马清醒了过来,神色一敛:“我怎么同你说的?”

    “你别怪仓梧。”她立即站到他对面:“是我逼他带我来的。”说罢,朝仓梧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昨夜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别想着编些瞎话来骗我,眼下到底形势如何,大大方方说出来,或许我能帮着想办法。”

    陵渊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你知道什么了?谁告诉你的?”

    “别拿话来试探我。”她瞥了他一眼:“没人告诉我,你们在书房吵的时候我就在门外站着。”

    他眼见瞒不住了,才将事情前前后后细细说了一遍:“好在已经稳下来了。”

    褚云兮知道他说的时候留有余地,实际情况可能远比他话里的要凶险得多:“要真是稳下来了,你就不会待在这里,连王府都不回。”

    见她丝毫不给面子,一句话便拆穿了自己,他反倒松了一口气,起身去扶她:“在你面前,我真是无所遁形。”

    他脸上透着些许无奈,可这话听着……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做他想,撇开他的手,独自坐下。

    “周昉的话,我昨夜便翻来覆去地想,同样替你做事,为何他与仓梧他们截然不同?”

    “仓梧他们是我的旧部,都是跟我一刀一枪拼过来的,旁人自然不能比。”

    “话是如此,可如今你已不在朔方军了,仓梧和路同他们对你虽然忠心,可日后总会有新的人要加入,难道届时也要以此为借口吗?”

    他手里捻着的衣角骤然缩紧,坦然说:“这正是我担心的事,倒不是我怀疑他们的忠诚,只是就当下而言,陈王一旦下了决心,发兵过来,这些人未必能顶上去。”

    “那我们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你我是这营中一名普通的士兵,此刻可知道,日日操练是为了什么,日后流血流汗又是为谁卖命?”

    他顿时陷入了沉思,缄默不言。

    “说句你不爱听的,若非亲近的将士,旁人还以为魏王你躲在这深山中,给朝廷练兵呢!”

    陵渊微微一愣,原本紧锁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眼神一亮,仿佛被瞬间点醒,抬眸瞧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知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一时间又惊又喜,扯了扯她的袖子:

    “女诸葛,快别卖关子了,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

    “办法其实很简单。”她扬起头:“那就让他们知道,你要做什么。”

    “嗯?”他思忖了好一会儿,试着问:“难道要昭告天下,说我……”

    她听得骇然,立马坐直身子,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眼睛瞄向营帐外。他微微一怔,鼻间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不由心神荡漾。

    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她才一点点松开,压低了声音:“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意图,这话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他频频点头,却眼神空空,心猿意马,储云兮有些气恼,一把推开他:“陵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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