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染血的娃娃,用布裹着泥土和木屑,捏成人形,其上扎着无数根发黑的银针。

    小太监“哐当”一下跌坐在地,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薄无叶拧眉盯着那东西,勉强能看出是头脸的部分,眉尾位置有着和燕伋一模一样的黑痣,不难看出娃娃代表了谁。

    当事人燕伋面上却十分冷淡,除了刚才看清这东西时脸色的变化,他几乎事不关己地翻动观察着手上的东西。

    娃娃被封存在床柱里,长时间挤压已经让它变了形,如若不是长出一截的四肢,很难看出这是一个人形娃娃。娃娃的五官粗简,鲜血勾成的嘴唇夸张的弯起,注视久了会让人心里升起毛骨悚然之感。

    小心避开银针翻到背后,一块颜色较深的布料覆盖在娃娃后背上,燕伋谨慎撕开那块布,看清布料下的东西,他的眼中划过一抹阴沉。

    薄无叶凑过脸,问他:“这是什么?”

    燕伋握着娃娃的手因愤怒加重了力道,一个不慎,边缘处的银针扎破了他的指尖,鲜血落在娃娃身上,更添一分诡谲。

    他扔下娃娃,将受伤的手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生辰八字......我的......”

    呼吸一顿,心率急速攀升,薄无叶震惊地看向地上的娃娃,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值得用这样阴毒的法子诅咒他?

    “殿......殿下!!”

    小太监尖叫变形的声音传来,薄无叶不自觉看去,只见距离小太监两步之遥,被堆积的床柱挡住的三角区,另一个通体脏污的娃娃倒在那里,其身上同样插满了发黑的银针。

    和燕伋手上的这个不同,那娃娃明显大一号,浑身脏污发臭,已然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像是闻不到刺鼻的腐臭味,燕伋面无表情地上前捡起那个娃娃,看清娃娃背后的东西,他蓦地暴起,一脚踹在堆积的床柱上,木材断裂混合着滚落的声音不绝于耳,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才安静下来。

    滔天的怒火燃尽后是难以言说的悲凉。

    一串清泪从他眼中滴落,砸在娃娃上,他颤抖着手一一拔去娃娃身上的银针,丝毫不顾自己被扎破的手掌。

    动静太大,屋外传来几声尖叫,不一会儿,多名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燕伋猛然抬起头,眼角泪珠将落未落,他沙哑着嗓音吩咐小太监:“带她去后院!确保她的安全。”

    紧接着他对上薄无叶的眼睛,微愣后低咳两声,“多谢你走一趟......我隔天再去找你,好吗?”

    薄无叶想说这里的事还没解决,可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有人在里面吗?”

    燕伋扬声回道:“稍等!”转头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之后发生了什么,薄无叶就不知道了。小太监带她回到入宫的墙角处,一路送她出了宫,看她乘上马车才离开。

    ......

    燕伋没有遵守他的承诺。

    隔天,乃至很多天之后,薄无叶都没有等到他来找她。

    燕巽拜托她的事不算麻烦,完成后他都会奉上丰厚的谢礼。

    家主看着那些谢礼沉默了很久,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反而严肃地叫薄无叶进房,叮嘱他少和皇室的人来往。

    可有些事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渐渐的,薄家和翎胥王私交甚密的消息传播开来。

    家主越发频繁出入皇宫,一天夜里,他通知薄无叶明日随他进宫。

    皇上幼子即将迎来十岁生辰,皇室大设宴席,听家主说是皇上亲自点名薄无叶随他进宫庆贺。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隔日,薄无叶随家主以及薄家众人一起入了宫。

    皇宫果然如她所想,金碧辉煌,巍然耸立。每隔十步都有侍卫值守,朱红色的城墙一圈圈围绕,阳气充沛,鬼怪不得靠近。

    宴设天漕园,薄无叶低头跟在家主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陌生官员笑着上前和家主攀谈,薄无叶就距离他们两步远,盯着自己的脚尖,思绪放空。

    半晌,她忽而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来,胶着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皱眉看去,猝不及防和许久未见的燕伋对上眼睛。

    他站在檐下,微风拂过,悬挂在前的铃铛叮咚作响,清脆悠远的铃声映着他温润的眼眸,恍若此去经年的时光流转于视线交汇处。

    锦袍下他的身形消瘦了一些,身边不见小太监的影子,反而被多人簇拥在中间。

    家主拍了拍薄无叶的肩,打断了她莫名出神的状态。

    随人流步入园内,端坐堂上的正是帝后两人,下首两边是各皇子公主、皇亲国戚。

    薄无叶还看到了辛乙,她朝她微微一笑,收敛了在王府活泼大条的一面,她看上去优雅端庄,姿容绝丽。

    在桌前坐下,临到了时间,大门缓缓关上,舞姬上台,各桌推杯换盏间一派祥和。

    薄无叶没吃什么东西,几杯酒下肚,她只觉心口发热,眼前的人和耳边的话都像是隔了很远,感受颇不真切。

    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她竟产生了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察觉到她的异常,薄无汩借着举杯的动作凑近她,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薄无叶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薄无汩蹙眉道:“我带你出去醒醒酒?”

    薄无叶反应了一会,摇头。

    薄无汩还要说话,家主回头瞪了他一眼,看向薄无叶通红的脸颊,无奈低声道:“自己出去醒醒,就在门外,别走远了。”

    薄无叶笑了笑,撑起身摇摇晃晃出去了。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门外清新的空气合着一丝凉意扑在脸上,薄无叶靠着墙闭上眼。

    她的脑中瞬间划过很多思绪,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屋内略带愁绪的丝竹声飘过,让她心里也生出一分酸涩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薄无叶一时分不清现实虚幻,仰起头,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一手撑在她肩旁,凑近闻了闻,“喝醉了?”

    薄无叶眯起眼,迟钝地思考是不是应该给眼前的人一拳。

    “薄无叶。”少年脸色微红,眨眼的频率明显变快,他张开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最后移开视线,破罐子破摔道:“要不要嫁给我?!”

    随着两人间距离拉近,他身上的熏香清晰传到薄无叶鼻间,她皱了皱鼻子,撇嘴想要离远一些。

    一边是少年的手臂,她只好往另一边偏去,脑子里晕乎乎的意识不清,她下意识嘟囔了一句:“走开。”

    可惜声音太小,她一手推开他,仓皇间腿下一软,直直向下倒去。

    少年只来得及伸手一捞,将她带进自己怀里,两人打着滚摔下踏道。

    好在踏道不高,少年垫在她身下,她的侧脸贴上什么柔软的东西。

    薄无叶被疼痛唤起一丝清明,她想要撑起身,不想后颈一疼,失力又倒了回去。

    她身上疼得很,一时没注意,嘴唇几乎是砸上少年的唇角。

    “唔......”

    两人同时痛呼一声,少年仰倒着摸了摸唇角,摸到一手的血,他看着看着,忽而笑出了声。

    薄无叶捂着嘴,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少年,也就是燕伋,喘了一口气,粗声道:“薄无叶。”

    薄无叶浑身一抖。

    “要不要嫁给我?!”

    薄无叶失焦的眼神终于聚焦,她瞪大眼看向少年,本就通红未褪的脸上更是烧得冒烟。

    “什......什么?”

    “我说。”燕伋眼睛弯弯,唇角溢出的鲜血丝毫没有折损他的美貌,“我喜欢你,嫁给我。”

    “我我?你......你......”

    薄无叶混混沌沌的脑子一时处理不过来这一重大信息,她颤抖着手指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半天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燕伋半坐起身,后背显然有伤,他疼得五官皱在一起,无意识轻哼。

    而后一把捞过薄无叶后颈,真真切切吻了上去。

    两人唇齿间溢下鲜血,混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哎呀呀!”

    刺耳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燕伋放开薄无叶,低头喘了几口粗气,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微笑道:“七哥。”

    “不敢不敢。”男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不怕父皇发现吗?”

    “我自会向父皇求娶,不劳七哥操心。”

    男声没有再说话,冷哼一声走开了。

    几度疼痛刺激下,薄无叶的意识恢复了大半,听到人走远,她推开燕伋,皱眉道:“你干什么?”

    燕伋愣了愣:“我喜欢你,我想要娶你。”

    “我没答应。”

    燕伋眼中划过一抹受伤,他垂下眼,强颜欢笑:“那我拦着他不让他告诉父皇。”

    “你......”薄无叶从头至尾打量了他一眼,“还记得......算了。”

    她本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那日说隔日会去找她,可时间过去这么久,答案早就失去了意义。

    “我记得。”燕伋急声道:“可那东西的存在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他把我叫过去仔仔细细问询了很久,期间我根本出不了宫。我就是打算宴席散后和你说。”

    薄无叶:“是你和皇上说让我来的?”

    “是我。”

    薄无叶按着眉心,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没想到她骤然转移话题,燕伋哽了哽。

    他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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