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南风暖窗,芳菲四月,长日欣喜。

    正逢这好春光,敬妃约着我和沈眉庄去上林苑赏花。

    此时,敬妃与温宜帝姬一块,我与常乐一块,而沈眉庄身边则是由乳母抱着的胧月帝姬。

    春日里,上林苑风光大好,花光与柳影,鸟语合溪声,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溪中清流激湍,篱落处百花飘香,疏林如画,自是不可一一细数。

    我们三人,便坐在丘山之上的六檐亭里,看花吃茶,宫娥则护着帝姬们摘花扑蝶。

    沈眉庄叹了一口道:“唉,我是真真瞧不上她,可在这内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躲也躲不开。”

    敬妃拿着茶盏道:“谁啊。”

    我只笑笑不说话。

    “还能有谁啊,傅婉仪啊!可她偏偏生了那样一张脸,却没嬛儿的半点和气。听宫人说她慣会仗势欺人,凌辱宫人,行事乖张。皇上倒也宠她。”沈眉庄忿忿道。

    颇有些,为了傅如吟长着一张与甄嬛一般无二的脸,而生气不平。

    不过,傅如吟当真是美人中的美人,娇艳中自有清丽,容色不逊于昔日的慕容华妃,远望便如谪仙。比甄嬛更添一丝风情,只可惜,却坏在了性格之上。

    我呷了一口茶,剥了一个橘子,轻轻摘着橘瓣上的经络道:“各人性格不同,行事也会有所不同,所谓千人千面,那个千面可不只是长相,而是人心。”

    敬妃道:“这话倒很是,咱们初见她时,觉得像极了莞婕妤,后来与她往来几次,便愈发觉得不像莞婕妤了,这怕是人家说的,像由心生了吧。”

    我们都点头,还未开口,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母妃,我渴了。”

    转头看去,却见温宜如玉团锦绣堆成的童子,水汪汪一双大眼睛望着敬妃。

    敬妃忙起身,抱起了胧月。她道:“呦,我们温宜渴了呀,那我们温宜吃玉莲羹,可好啊。”

    温宜奶声奶气道:“好。”

    我们丢开之前的话不提,来逗温宜。

    我看着日头,算着时辰,该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了。

    这边告辞的话儿,还未说出口,却见茜云忙忙跑来,只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我只等她把气喘匀了,才道:“可有事。”

    她先是点头,又急摇头,继而又点头。

    敬妃取笑道:“这丫头跑傻了吧,又点头又摇头,倒像时钟上报时的雀儿。”

    众人只笑。

    我等着她开口。

    她道:“春榜放了,咱们公子中了探花。”

    我没反应过来,又问:“谁?”

    茜云笑笑:“是鹏公子啊,主子的弟弟啊!”

    我因先前与弟弟有书信,知他今科不考,所以对他考中探花之事有所迟疑,又思其间曲折。而一旁的敬妃与沈眉庄只向我道喜。

    敬妃笑笑:“哎呀,妹妹高兴过了头,一时反应不过来呢。”

    茜云道:“陛下御前点了探花,知是娘娘胞弟,特让公子来拜见娘娘呢,现下在殿里等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向敬妃与沈眉庄道别,又忙领着常乐往长杨宫赶。

    往常要一柱香的路,今日一盏茶便回了长杨宫,方才知归心似箭这话。

    进了长杨宫,只见宝娟已领了众人道喜,便让茜云带他们去领赏。

    与青芜往正殿里走,常乐早我一步,先进殿中,倒是不认生,扑向了弟弟,只叫着:“小舅舅。”

    我与弟弟已有一二年未见,亲人团聚,未免有些泪眼婆娑,他向我行礼,我扶他起身。

    一二年不见,他黑了不少,也壮了不少,面相儒雅,却更显刚毅。我只问:“不是来信说,今科不考了,要去灞上历练吗?”

    他道:“我原是这般打算的,父亲不同意,把我赶回京中来,父亲那人,你最知道的,向来固执。”

    我点头:“既回来备考,怎得也不告诉我一声,也不进宫看看我。”

    他恭手道:“长姐居深宫,我多有不便,料想长姐事多,况且又不知是否能榜上有名,所以才未写信。”

    我点头,又问了父母身体,他一一答了。

    “你二姐出阁了。”

    他回:“是,去岁嫁给了老家知州的儿子,听说二姐与二姐夫二人琴瑟和鸣。”

    我笑:“那就好。”

    他说:“三姐也订亲了,是父亲下属的侄儿,说一表人才,很是年轻有为的。”

    我点头,还未开口,小厦子进殿:“娘娘,安大人,时候不早了,新科进士们等着安大人同去游街,吃琼林宴呢。”

    他起身恭手,我含热泪送走了他。

    常乐道:“小舅舅这么就走了,都还没和常乐玩呢,小舅舅可会常来?”

    我笑:“小舅舅啊,以后要入翰林院,会常常进宫与常乐玩的。”

    我心中却还有些揣揣不安,弟弟的学问入一甲尚难,怎被点了探花?

    打听一番,才得知今年考科题论,多为民事弊端,弟弟从小在民间求学,民间百姓之事,倒是比那些只会读圣贤书的书生,要多了解一些。

    我只担心他那个性子,怎能在官场混的开啊!

    这天晚间,玄凌来用晚膳。他说:“你弟弟,有你父亲之风,会是一个好官的。”

    我行礼道:“臣妾弟弟个性执拗,顽固异常,只怕他这样的,在京都做不了官,还请陛下让他外放,就让他像父亲一样,为大雍朝的百姓,做些实事吧。”

    玄凌收敛了笑,看着我道:“怎么,你是觉得朝中尽是些阿谀奉承,不为民办事的官员吗?”

    我行了一个大礼:“陛下恕罪,臣妾僭越了,可弟弟那性子……还望陛下怜惜,父亲年过半百,日日在灞上风吹雨淋,保全了这一血脉吧。”

    玄凌上前扶起我:“容卿放心好了,朕自会保你弟弟的。”

    我听这话透着不祥,却也无法再开口相劝。只是心中大为不安。所幸,翰林院不过是个抄抄写写的活,翻不什么风浪。

    那曾想,第二个月玄凌竟让弟弟入户部度支部,我愈发不安。特意宣他进宫叙话。

    他较上一次进宫,放松了许多。

    我和他话了一会儿家常,才道:“听说你调去了户部,做了度支部史令。”

    他点头应是。

    我端起茶,思虑着,他虽只是户部一小小官吏,可是户部掌天下田户,均输,钱谷之政令今,要与租赋少多之数,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路之利,每岁计其所出,而支其所用,不谓不重要,最要有珑心思的人,只是弟弟……

    我只对他道:“人间万象,离不开一个利字,世事论桑,任何人不能独处之外,知世故,懂人情,做官呢,不能只凭一腔热血,最好的,便是和光同尘,花花轿子众人抬…”

    我在这儿,掏心挖肝给他讲官场,他犹一脸不耐。

    我摇摇头,又再三叮嘱:“你如今只是一小吏,不可太冒头,京都官场的人情,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切不可鲁莽行事,有机会还是外放的好。”

    前面那些话,他恍若未闻,只对最后一句话,做了肯定:“我也是这样觉得,在京都户部为官,每日只是抄抄写写,我想去地方,为百姓做实事。”

    我道:“你这样想也好,地方上更容易出政绩,倒是对以后……”

    我还未说完,却听他道:“长姐,怎么一心只想做官,不考虑做官要不为百姓,倒不如不做。”

    我闻言,叹了一口气,有些亏,还得自己吃,才能明白。只对他道:“罢了,你去吧,我乏了。”

    他行礼退出殿去,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道:“我简直对他没办法,说什么,他也不听。多早晚啊,吃了亏,他才知道,我今日的好来。”

    宝娟道:“公子年少得志,少不得要经历一些,才能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心中思绪万千,只按下不表。

    转眼又到盛夏,今年太后身子好了些,也有兴致跟着大家伙去行官避暑。我偏离大队伍只随侍在太后凤驾旁。

    这几月,后宫中最受宠的是傅如吟,她已经从刚入宫的小仪一路高升到婕妤,简直是盛宠,比之昔日的甄嬛,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可她却不是个知收敛的个性,一贯的恃宠而骄。一时间只把后宫众人踩得什么都不是,平白不知招了多少怨恨。而皇后表面也是极宠爱她,背后却一个劲的给她拉仇恨。

    皇后有了新的靶子,我倒是乐得自在。

    这次我仍旧住在太平行宫的繁英阁,只是此次来太平行宫与往日情形又是不同。

    在太平行宫的三个月,不可谓不精彩,听说不日便要晋傅婕妤为婉贵嫔,这位分升的像坐了云梯,才不过半年便从从五品的小仪升到了从四品的婉仪,又从从四品的婉仪升至从三品的婕妤,如今便要升为正三品的贵嫔只让后宫咂舌不已。

    按这样的势头,封妃也是指日可待。我知道,皇后必然不会,放任这么一个集万千宠爱的宠妃在她眼前做大的。

    这一世,没有我挑唆傅如吟给玄凌用五石散,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像上一世那般。

    不过我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宠妃”存在的时间长一些。当现下局势不利于我的时候,越混乱,我便越安全。

    可惜啊,她不争气。

    半月后,玄凌在她宫里吐血昏厥,只听闻她日日给玄凌吃鹿血酒等大补之物,只为了与玄凌欢好时尽兴,以求得一个皇子傍身。

    可惜玄凌虚耗过度,又补的太过,以至于虚不受补吐血昏厥。

    太后听闻震怒,废了傅如吟的位分,处以褫衣廷杖之刑。然后挪进了太平行宫的冷宫。

    傅如吟自觉颜面尽失,当夜便悬梁自尽,被宫娥与内侍救下,却因从高处摔落而小产,直到鲜血从她身下流出,她才知晓自己已有身孕,可惜已无法挽回,大悲大喜,大辱之下,傅如吟疯了,只让人叹道造化弄人。

    然,这些都是在玄凌昏迷的三天里发生的事。

    等到玄凌醒来,听闻傅如吟自杀不成而失子之事,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往日情爱,皆如过眼烟云一般。

    半月后,玄凌晋了驯兽园的叶澜依为更衣,宠爱异常,可她低微的身份,让后宫诸人鄙夷。

    后一个月,晋康翁主来京,带着女儿胡蕴蓉,特来太平行宫,拜见太后。其实明眼人都知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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