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接应之处,怎会没有暗道,“殿下快些。”姑娘催促。

    二人迅速从暗门进入,摸黑扶着楼梯而下,沿着密道壁龛微弱火光前行,姑娘将包袱塞进勉之怀中,担忧道:“殿下一路小心,快快撤出平阳。”此行凶险,不敢在房内多作逗留,姑娘迅速从暗道中出来。

    姑娘推门而出,“官爷,奴家这就去给你们拿好酒。”

    刚下楼脸上就露出一副自己被恶心坏了的表情,低声嘟囔:“装这一次,我怕是要折寿十年了。”

    窗棂响动,怀钰手中细针甩出,勉之避开跃进屋中,“是我。”

    怀钰慌神,反应过来随即嗔怪:“哥哥吓我一跳。”

    虽说勉之说过会来城街寻她,但仍旧疑惑,“你怎么找过来的?”他应当不知晓她具体在何处的。

    怀钰既然逃出,他的随从自会暗中一路跟着,要找到她并非难事,况且两家客栈隔得算不上太远,勉之未答她的疑惑,“我们得快些赶路,趁入夜,马车可以跑快些。”

    只是换下的衣物,怀钰却忘记带走。

    马车于夜色中颠簸前行,怀钰白天睡得足,此刻毫无睡意,她靠在车壁上,心中满是不安。

    勉之如实告知,语气凝重:“今日来搜查的人,是裴朝隐。”这人,勉之是极为熟悉的,宋安从前极为重用他。

    怀钰愕然,“裴朝隐,怎会是他?他不是去治水患了吗?”

    勉之轻轻点头,二人生出同样的疑惑,宋辑宁是否,是在下套布局谋划旁的大事。

    大夜弥天,城门紧闭,二人先坐船走水路离开,到对岸后再有马车接应,一路接应的人勉之皆已安排妥当。

    怀钰见着船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脱口而出,“赟儿。”上船见清面目,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即便三年未见她亦一眼认出,孩子见着她便扑过去抱着她泪流满面,显然是受了不少苦。

    怀钰泣下沾襟,“哥哥是怎么寻到赟儿的?”

    宋安崩逝后,她前些时日在宫内毫无赟儿半分消息,她原以为宋辑宁把赟儿也杀之以绝后患的,怀钰细细看了看怀中孩童,活着就好,未有受伤就好。

    这可是她与先帝,共同养着的孩子。

    昔年高祖与朝中大臣,言语相逼宋安开枝散叶,影响甚大,宋赟是宋安与她从浣心寺里抱回的孤子,借着府中丫鬟腹生的幌子,宋赟因而入玉碟,是宋安名义上唯一的子嗣。

    勉之蹲下身,轻柔拍了拍她的肩,“宋辑宁将他喂养在行宫,行宫守卫松散,否则我的人也没法带出赟儿。”

    “多谢哥哥。”怀钰发自内心的感激。

    怀钰回宫后打探许久跟宋赟有关的事,没有一个人敢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又不敢问宋辑宁,毕竟不知赟儿状况,万一赟儿活着,她惹怒宋辑宁杀了他怎么办。

    她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的。

    “嬢嬢不哭。”宋赟用衣袖擦去怀钰的泪水。

    勉之安慰她:“你放心,等回了南夏,我就将赟儿养在我府上,往后他会无虞一生。”

    怀钰掩面而泣是重逢后的喜悦,亦是回忆起与宋安过往的痛心。

    翌日,客栈房内早已空无一人,官兵胆战心惊地将此事报给裴朝隐,裴朝隐怒斥自己下属,“活生生的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都能看丢,一群没用的废物。”

    也怪自己,昨夜不知怎的怎么那么疲乏,许是连夜赶路回来的原因,朝昨夜守门的两人问道:“细说,昨夜可有发生什么?”

    值岗饮酒,那可是要行军规的,两人只敢把那姑娘供出来。

    “传去别的城区,告知他们守好城门。”裴朝隐吩咐。

    果然不是漫无目的来的京中,他昨日已让人快马加鞭禀高陛下此事,按着宋辑宁去办事的时间,少说还有五六日就回宫了,现下要如何交代。

    “去把你们客栈的那姑娘带过来。”裴朝隐朝指向小二。

    小二一脸茫然问道:“官爷,我们这儿是清栈,哪来的姑娘啊?”

    闻此,两名士兵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心想完了。

    裴朝隐的脸色阴沉,厉声呵斥道:“把他们两个带下去,军规处置。”

    客栈里留下的,只有两名小二和一名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异口同声:“我从未见过当家的啊。

    他们只是看这家客栈银钱开得多,才过来谋份差事,一直都是当家的身旁的随从在对接诸事。

    裴朝隐冷哼一声,吩咐下属将客栈里的人全部押走,他必会将此事追查到底。

    与此同时,怀钰静静地坐在船舱里,听着宋赟诉说着自己这两年在宫中的生活。

    她心中满是愧疚,悔恨不已,是她不好,她当初就应该不顾父亲反对,把赟儿带走的,不至让赟儿过得这么困苦。

    起初先帝在位只他一个皇子,宫里所有人对他都是极好的,可宋辑宁篡位后便将他放至行宫,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

    宋赟的声音哽咽,怀钰眼泪闻此不禁簌簌而下,她轻轻抚摸着宋赟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别怕,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她定会替赟儿,诛杀了那些欺负过他的奴才。

    好不容易才哄睡了赟儿,勉之将她拉到舱外,语重心长:“你与赟儿还是要分些界限,你还未出嫁,总归还是要注意些名声。”倒非他古板,只是如此必会对怀钰造成伤害。

    怀钰自嘲一笑,名声,她的名声,早就没了,“哥哥,赟儿是他的孩子,我这一生,都会护着他的。”

    勉之叹了口气,知道劝说无果,怀钰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不是亲生子嗣又如何,心中是亲生的便够了,总归她今生也不会再嫁,嫁了也难以成孕。

    她只想好好守护她与宋安的心血。

    -

    足足走了两日水路,三人才到达冀泾,勉之吩咐随从去通知下一处接应的人。

    怀钰见此处秀丽风景感叹,“听说这儿的百姓过得比平阳城中还要好。”此处水域充沛,也没什么天灾,收成好,加之减免了赋税,百姓自然过得也富足。

    等离了冀泾,便没有什么人能阻碍他们离开了,天高海阔要寻人可太费力了。

    冀泾城墙断断续续,连接的并不完全,逃离并不难,在这儿逗留一两日也无非厚可。

    勉之将赟儿抱坐在手臂上,赟儿体重轻,倒也不累,“那我们便在这儿玩一日再继续赶路。”

    怀钰笑着点点头,用拨浪鼓逗着赟儿,“哥哥,我们去城中逛逛吧,我想给赟儿买些孩童玩物。”

    怀钰走在前面,张开手臂猛吸一口空气,笑得肆意,雨才停没多久,她就喜欢那股下完雨后发霉又清新的味儿。

    沿途走去,怀钰肚子有些声响,她吃不惯那些干粮,昨日索性就只喝了些水。

    坐上接应的马车,怀钰吩咐车夫,去城中找出繁华点的酒楼停下。

    “怀钰,我们现在不适合去闹市。”勉之劝告,别忘了她们还是逃路之人。

    怀钰摇了摇头,若是宋辑宁真让人来逮她,大不了到时候勉之带着赟儿跑,她自己留下来应付。

    她要赟儿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她要赟儿此生都活的逍遥自在,遨游山水之间,随心所欲,不要做宋安与她这般的笼中鸟。

    她自己的所期盼的生活,也是如此。

    怀钰没回话,勉之就知晓她是没打算听,只能吩咐亲卫跟紧他们,马车停在醉春楼前,怀钰倒是期盼得紧,勉之斥道:“你怎么能带赟儿来这种地方。”

    醉春楼,可是大昭最大的酒楼,里面可不只是吃酒住宿,怀钰还得意道:“哥哥一看就不知,就是要这种楼里面的酒菜才好吃,况且这儿连女客也接呢。”一看就是之前没少来。

    怀钰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说了也无用,只能放下赟儿,两人跟在怀钰身后进去。

    赟儿第一次出宫,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却也显得胆怯,怀钰见他神情,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慰;“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敢欺负赟儿。”

    从自己的钱袋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迎客的台柜上,“我要上好的位置,上好的酒菜。”

    樊妈妈从楼上见得怀钰身影,喜笑颜开的走了下来,“哎哟,这不是…”

    樊妈妈嗓门大,怀钰比了个嘘的手势,樊妈妈凑近了说道:“许久没见着少主了,贵客远临,定给您好好安排。”

    却见怀钰身后跟着一男子和一孩童,略有诧异,一脸玩味的看着男子。

    有一事上,怀钰还真是误会宋辑宁了,怀钰在宫中与他的那些事,宋辑宁瞒的死死的,除了宫里的人和朝臣,没什么人知道,他也不希望怀钰在没有名分之前被他坏了名声。

    怀钰还在与樊妈妈攀谈,勉之尴尬的捂嘴一咳,若是他在南夏敢来这种地方,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母妃家法伺候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第一次来酒楼,赟儿扯了扯勉之的袖子,勉之又轻咳一声。

    怀钰将手递给赟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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