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芽提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竹篓站在后面,含笑看着二人惊讶的模样。

    星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和花说得正高兴呢,都没注意瞧。”

    花抱着陶壶腼腆一笑。

    说着,星有被朱芽身前从未见过的竹篓所吸引,问道:“阿玛库,这是什么东西,你提着它要去哪?”

    朱芽走到两人身前,好让两人将这东西看个清楚:“这是个鱼篓子,放在水里抓鱼用的。”

    “用它抓鱼?!”星将手中的陶壶递给花,接过鱼篓,左瞧右看也没瞧出个名堂,“这东西即没长手也没长刺,怎么才能抓住鱼呢?”

    朱芽卖了个关子,没直接告诉两人鱼篓的用法,而是带着她们到更远一处不常用的活水口去下篓子。

    做鱼篓这事,纯属朱芽临时起意。

    前些日子猎帮忙汲水的时说起活水口附近总是有很多游鱼冒头,他见灶台上悬挂的熏鱼少了很多,便问起要不要叉一些鱼回来。

    天寒地冻,水面结成连片的坚冰将潭下封锁得严严实实,水底的游鱼不想憋死,就只能寻找着冰面稀薄的活水口,成群聚集在一个不大的洞口艰难呼吸,每每去汲水时都能见到水面下黑压压的游鱼听闻响动忽而散开,冰层下黑云逸散,等人走开,它们又谨慎徘徊在附近,感应不到异常响动后便又挨挨挤挤占据着活水口,大口吞咽着富含氧气的活水。

    这么多的又大又肥的游鱼看着的确叫人眼热,随便捞上几把都能有四五条,汲水的时候还有一些不机敏的小家伙被流水拖进陶壶中,幸而陶壶中的水不会直接上炉子,而是要放出来沉淀再用,否则这些家伙们就会稀里糊涂地被炖成一釜鱼汤。

    能通过陶壶口子的鱼儿个体都不大,也没什么吃头,朱芽便将它们都捞出放回了水潭中。

    正巧闲来无事,她便取了一根竹竿劈成篾子,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肚鱼篓,安置了一个外宽内缩漏斗状的可拆卸入口,体型不够的小鱼可以随意出入,身体超过朱芽拳头宽的可就没那么好运,只能被堵在鱼篓中进退不得。

    朱芽带着星和花两人沿着水潭边缘走了几十米,这处直径近两米的活水口是常用来处理猎物的地方,沉淀了很多血肉残渣,平日里就多有机会主义者在这里寻觅食物,现在多了个呼吸孔的作用,聚集在此的水生生物就更多了。

    第一次看到这种游鱼汇集景象的花低声惊呼:“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鱼!”

    蒙鼠部落曾住在大河边岸,大河长年波涛不止,但也有流水平缓的弯道,时不时便有游进浅弯的鱼儿被人发现捕捉,但蒙鼠并不爱这种身带浓腥肉含尖刺的食物,供上一两次都不见它有欢喜模样,蒙巫也就摒弃了肉质不够肥美的游鱼,且那时的蒙鼠部落肉丰菜足,即使偶尔捉来一两条鱼,也不过是当打打牙祭。

    哪知逃荒路上,并不美味的游鱼也成了奢望。

    花垂眸,侧过脸擦去眼角的泪水。

    “花,你快来!”星蹲在活水口前一块冻结实的泥地上朝她招手。

    俯身站在另一侧的朱芽拔出别在腰后的竹筒,竹筒盖子还未揭开,就有淡淡的腐腥味逸散出来。

    卜一打开,竹筒中传出来的臭味差点让星扔下陶壶就跑,但鼻子更加灵敏的朱芽却好似闻不见一般,她将竹筒放进鱼篓中,又提起鱼篓往活水口一扔,只余一根藤蔓鹿皮绞成的长绳牵在手中。

    眼见着鱼篓慢慢沉入水底,朱芽这才长吐一口气道:“这里面装的是我之前做的鱼饵料,一时间忘在了角落里,虽然腐熟过头很难闻,但这些鱼可喜欢得很。”

    随着竹筒内饵料在水中散开,已经吸引了不少游鱼转身入水去寻觅味道的来源。

    “走吧,咱们天黑之前再来看,指定能收获一篓子!”

    这里鱼量丰富,没道理还会空军,朱芽对鱼篓能爆护这件事信心满满。

    她帮两人汲好水后,又开口邀请花带着她的同伴来小院喝“下午茶”,花犹豫一下,点点头同意了。

    花带着与她同住的四个族人一齐来到了朱芽的小院前,院门上垂挂的荆棘结满冰枝,像雪白的落花一样美丽,院子里已经传出女人和孩童的欢笑声,心中忐忑的花舒了一口气,她朝身后紧张的族人露出微笑,见几张紧张不安的脸也因为稚儿的声音有了几分缓和,才伸手推开了掩着的院门。

    门一开,几人生出的勇气又突然消弭了,甚至有了拔腿就跑的想法。

    朱芽一手抱着希,一手领着朱大黄在竹屋前的阶梯迎接众人,她们通过星的描述已经知道丰族首领有一头金色的圣兽伙伴,但仅是直面这头比一般人还要高的巨兽,就已足够令人胆战心惊,这也是朱芽院子里没有住进新族人的原因,任谁初次接触这样的庞然大物,都生不出想与它同吃同住的念头。

    “怕你们突然见了害怕就想带它先认认人,它叫黄,是我的伙伴。”朱芽抚摸着朱大黄柔顺的毛发,介绍道。

    大狗亲昵地回蹭她的脸。

    “它很聪明也很乖巧,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的,你们不用害怕。”

    朱芽本想让朱大黄先去隼的院子里和小狮子金玩一会,免得吓到这些从未见过它的新族人,但转念一想今日不见往后迟早会见,还不如趁此机会认识认识,就让大狗留在了院子里。

    与花同行的族人是心有恐惧的,但是花见了朱大黄,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这头圣兽和蒙鼠是多么相似,它们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灵动而平和的目光却是一模一样,这头圣兽不该称之为兽了,也许再过不久它就能成为灵,只可惜丰族人并不信仰它。

    “不用害怕,跟我进来吧。”花率先踏入小院中,院子里积雪形成的冻层上铺设有薄薄的苇杆,方便两个活泼好动的家伙在外玩耍,她踩过苇杆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族人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行人从寒冷的外界走进竹屋中,暖意扑面而来。

    若说有什么让她们直接感受到丰族部落的不同寻常,首先便是这黑色的柴火和屋中用来生火炉子,都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却能让竹屋在在冰天雪地见暖如烈阳照耀,对于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生活了月余的她们,简直是离不得脱不开的宝贝。

    先前族人们没有和花一起出来汲水,一则是心有羞涩惶恐不敢出门,二则是贪恋炉火的温暖不愿离开。

    丝、菟、星和霖早就围坐在炉火前,每人捧着一根冒着热气的竹筒含笑看着来人,竹筒内干果干花沉浮,甜蜜的滋味融入水中,清香的气味逸散满屋。

    朱芽请她们坐下,往她们手中都塞上一杯花果茶。

    即使穿越到了原始时期,她也改不了做美食博主的习惯,见了山花野果总想着要做些什么美食饮子才好,这茶干便是她精心挑选品相优质的鲜花野果,蒸干晾晒后得了几斤,分了星她们一半,其余的贮藏起来,闲暇时就泡上一杯娱乐心情。

    花轻啜一口竹筒中的茶水,酸中带甜滋味奇妙,无论是每日喝得熏肉山药粥还是花果茶,在丰族吃到的每一种食物都令她心中称道,在蒙鼠的庇佑下她们曾有取之不尽的食物,却从未做出过如此美味。

    朱芽又在分发舂肉干。

    在挖掘野山药的时候她发现了一种类似于丕菜的植物,它闻起来有着韭叶香味,没什么毒性,入口却是又苦又涩,但根与宽叶的滋味却正好相反,生食时就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细细咀嚼后还能品味到一丝辛辣,朱芽用它和一些带着独特气味的野菜舂熏肉干,这道菜除了希这个只能吃软乎食物的小家伙,其他人没有不爱的。

    在族人的期待眼神中,花拿起一块被舂得酥烂的烟熏羚牛肉,还未入口,一股辛辣的异香就先钻进鼻腔,刺激着味蕾开始分泌唾液,紧接着是好闻的熏肉味,被火燎烤过的脂肪焦香扑鼻,引着花迫不及待地将肉干送入嘴中。

    口感酥中带韧,味道甜辣交杂,肉丝在牙齿的咀嚼间溢出满满的香甜,直到成糜化渣,花才舍得将它咽下,紧接着又饮了一口花果茶,抚慰有些酸疼的脸颊。

    “怎么样?”所有人看着花,期待着她的评价。

    花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朱芽:“能再给我一些吗?这种食物可真好吃!”

    看着她不似作伪的欢喜神色,新族人们也纷纷伸出手去拿这种对她们而言新奇的食物品尝起来,屋内的声音也因着这美食多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惊叹食物的美味,夸赞朱芽的手艺。

    新首领是一个温柔善良且善于制作美食的人,于她们而言,比带着凶恶猛兽的勇士更容易亲近。

    屋内融融暖意无限。

    天边,缠绵不去的阴云正在酝酿一场耗尽全部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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