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盛桉率先移开了目光。

    大女主岂能沉迷美色!

    盛桉伸出手来,一寸寸地往前,感受贺长泽离她的位置。

    贺长泽问她道:“是我挤到你了吗?”

    盛桉道:“没有没有,就是看看你具体在哪里。”

    也还好,虽然伸出手来就能碰到对方,但也不至于就挤得住不下了。

    盛桉忽然突发奇想,问贺长泽道:“你说人要是睡相不好的话,睡睡袋能治吗?”

    多少也算束缚住了吧?

    贺长泽道:“好问题。你如果有这个困扰的话,可以试一试。我是没机会了,我睡相一贯不错。”

    盛桉撇撇嘴。

    她睡相也很好的好不好?

    她跟贺长泽闲聊:“你以前经常玩户外吗?”

    “嗯,比较喜欢。国内国外,都参与过一点。”

    盛桉来了兴趣:“国内和国外的户外有什么不同吗?”

    “单纯就发展程度来讲,国外——特指M国好了。M国的户外运动相对比较成熟。他们有很多国家公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提供户外露营选项。

    “这种露营一般是家庭式的,而且往往很火热。

    “拿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条路来说。今天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如果在M国的话,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同行者——以家庭为单位的同行者。

    “这种家庭组合,比如:年轻的男女加上他们养的一条或者两条狗;年轻的夫妇外加他们刚出生的小婴儿;稍微有了一点年纪的夫妇加上他们刚刚几岁的儿子女儿……诸如此类。

    “——嗯,一些很刻板的M国家庭印象。”

    盛桉觉得难以想象:“小孩子也就算了,但小婴儿和狗……认真的吗?”

    贺长泽想了想,道:“可能我一开始跟你是一样的想法?但我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是见多不怪,我现在已经觉得这很正常了。

    “跟着一起爬山的狗,背着个婴儿上山的年轻的爸爸或者妈妈,跟在大人身后的七八岁的小孩子……比比皆是。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M国的户外运动确实比较成熟。这带来的一个直接影响是,M国的学生近视率,比我们的要远远低得多。”

    “不过,M国的户外,野起来是真的很野。

    “我举个例子你就知道了。

    “在M国,如果你要户外露营的话,一般都得带防熊喷雾,因为你是真的有可能会遇到遛弯的熊的。

    “有些国家公园设有专门的防熊箱,就是一个大的铁盒子。如果你在那边露营,需要把一些有味道的食物提前放在防熊箱里。它能隔绝一些食物的气味。

    “你的扎营地点一般会远离这些防熊箱。否则夜里可能会有熊追着食物的味道闯入你的帐篷。

    “当然在野外的话,比如我们这样的,假如这附近有熊出没,我们就需要把我们的食物单独放一个袋子,远远地吊到树上去。既保护食物,也保护我们自己。”

    盛桉道:“挺有意思的。”

    贺长泽见她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就说得多了一些。包括但不限于这些年他自己的一些户外体验,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旅途中引发的一些感悟和对生活的思考……

    诗与远方,多少也展现了他这个人的厚度。

    算不算是一种加分项?

    盛桉听着听着,慢慢又变得安静了。

    等到贺长泽都讲完了,她才叹道:“难怪你喜欢。也是,跟日常司空见惯的琐碎相比,这种总能遇见新风景,总能结识陌生人的生活,也许更让人念念不忘。

    “不是现世不够安稳,而是未知的远方有谜一样的吸引力,让人迷途不知返。”

    贺长泽转头看了她一眼。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盛桉说的这些话,既是在说他,又仿佛是在透过他,说别的什么人。

    但不论说的是谁,这些话可不像是夸奖的意思。

    贺长泽道:“的确有那种总在路上的人,他们会把玩户外当成自己的主业。事实上,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以后就过那样的生活——应该也挺有趣的。环球旅行,诗与远方,野外与自然之类的。

    “但我后来就确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对我来说,玩户外始终只是我的爱好,而不是我的事业。”

    盛桉问他:“那么是什么阻止它成为你的事业?”

    “以前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个契机吧,至于以后……”贺长泽转头看盛桉,声音里有一种悠悠的从容,“旅途上的风景再美,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再有趣,到底不是我想要的。

    “我对以后的生活有了另一种期待。与这种期待相比,所有关于‘诗与远方’的幻想,哪怕再吸引人,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盛桉竟然从贺长泽短短这几句话里,听到了一种很安稳的幸福感。仿佛是迷失在黑夜里的人终于找到了他的灯塔,从此有了前进的方向似的。

    对以后的生活的期待,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吗?它甚至不是真的,竟然也能给他这样的幸福感?

    盛桉忍不住追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期待?说来我听听?我也参考参考。”

    贺长泽定定看了她半晌,直把她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了,这才悠悠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时机不合适。等你哪天决定从徐起舟这棵歪脖子树上下来了,我再跟你说。否则没有意义。”

    盛桉一脸黑线:“喂!”

    贺长泽侧过身来面对盛桉,问她道:“我有点好奇,你现在觉得不太高兴,是因为我吊了你的胃口,还是我说徐起舟是一棵歪脖子树?”

    他竟然一脸认真。

    盛桉被噎住了。

    贺长泽一副看明白了的样子:“好吧,看来是我没眼色了。我不应该在一个小迷妹面前说她的偶像不好。”

    他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点遗憾和失望,仿佛是有点伤心。

    盛桉悻悻然:“我明明什么也没说好不好。别说得我跟个脑残粉似的。我虽然对他……但我也没霸道到不许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还有!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说着,顿了下,不知怎么的有点不自在,“贺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这总行了吧!”

    贺长泽煞有介事:“这还差不多。不过,你既然都说了是‘大恩大德’了,这么高的帽子,我不把恩惠落实得更到位一些,都有点寝食难安。

    “这样,你趴着躺一会儿。”

    他说着,坐起了身。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帐篷里的光线还算透亮。盛桉仰躺着,能清晰地看到贺长泽的身形。

    他本来就高,帐篷的高度有限,这会儿他人在帐篷中心坐直后,脑袋直接就顶到了帐篷,他还不得不微微弯下了腰。

    整个帐篷空间内,似乎一下子都被他整个人填满了似的。

    盛桉一脸莫名:“做什么?”

    贺长泽看了她一眼,微微挑了下眉。

    盛桉没看到他做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右小腿隔着睡袋,被一股力道轻柔地捏住了。

    有一点点酸麻,但最主要的是,太痒了!

    盛桉没忍住,嘤咛出声。

    这声音一出来,盛桉又立刻咬住了唇。

    她在干嘛啊!

    贺长泽也顿住了。

    他收回了手,停了片刻后,清了下嗓子,解释道:“你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徒步,我是打算给你放松放松小腿的肌肉的。”

    盛桉立刻道:“我自己来吧。”

    似是怕自己拒绝得太过干脆引起误会,她又加上了一句,“主要是……有点痒。”

    贺长泽道:“行,我教你一些动作要领。”

    等跟盛桉说完后,贺长泽起身离开了帐篷:“你自己放松放松,不仅仅是小腿,也包括大腿跟臀大肌。不然明天起来会肌肉酸痛的。”

    盛桉问他道:“你要去哪里?”

    贺长泽道:“我就在外面。毕竟当了老板了,这一趟用的还都是自家的产品。我说好了要给他们返一些用户体验的。正好这一路上我也想到了好几点,先跟他们沟通沟通。

    “你有事就喊我。”

    帐篷开口正对着一块大石头,贺长泽人就在石头下坐着,背对着帐篷的方向。盛桉只要伸长了手,跨过帐篷的开口,就能碰到贺长泽的后背。

    这么近的距离,她咳嗽一声贺长泽都能听见。

    盛桉觉得安心,也就不再反对。

    贺长泽坐在石头下,出了片刻神。

    山风细细,吹动树梢,呼呼地响,夹杂着风吹过帐篷的簌簌声。这些背景声都太大了,又或者是她实在惯于内敛,以至于他只是坐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却只能听见一点点她的动静。

    有水瓶子滚过睡袋的哗啦啦的声音,有她稍微粗重了一点点的呼吸声,有她翻身的声音……

    贺长泽好几次想回头,或者是开口问她是不是一切都好,但又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心里像是猫抓一样。

    还是定力不够。

    但话又说回来了,喜欢的人就在一臂之遥的地方,谁又能定力够呢?

    任重道远。

    算了,还是忙正事好了。

    贺长泽拿出手机,开了机。

    接下来是发消息,回消息,以及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确定徐起舟和白家的婚约进行到哪一步……

    一切都忙完后,大概过了半小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里的温度更低了。

    贺长泽几分钟之前就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了,不由得回了下头。

    帐篷里一片漆黑。贺长泽打开手机的屏幕灯,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看见了在帐篷深处正无知无觉地睡着的盛桉。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睡袋里,只露出了一张脸来,在暗淡的屏幕灯下,仿佛是在发光。

    原来是睡着了。

    确实累到了吧?

    贺长泽放轻动作,悄悄地躺到自己的睡袋里,合上了帐篷的口子。

    随着帐篷封闭,独属于盛桉的那种淡淡的冷香,又开始不觉萦绕在他鼻尖。

    贺长泽很确定,这一趟出行,盛桉没有带任何一款香水。

    所以,这其实是她自己的味道。

    贺长泽轻轻深吸了口气。

    山风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心里那只张牙舞爪的猫,却一下子被安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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