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绾受赏的消息传进了林家,打得林枕月那些人猝不及防,他们根本料想不到,从前他们最看不起的外家女,居然得了圣恩。

    他们起初任由林绾绾出去找尤辜雪,就是因为那丫头翻滚在死亡边缘,等尤辜雪惹出了事,林绾绾也逃脱不了,可谁知道,她不仅没事,还得了一个赏赐。

    当圣旨来到林府时,太监钱海福问她要什么赏赐时,林绾绾却仰头,第一次语气坚定道:“我想要进入太医署,成为太医署的学生。”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林言璋扭头看去,自己这养了几年的外甥女,从来性子软弱,怎么跟那个尤家老四混了一段时日,也这么不要命了。

    那太医署都是些男子老头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去像什么样子?

    可这是皇帝的圣旨,他也没法当面拒绝,只能委婉的劝道:“绾绾啊,你这姑娘家的,其他的先不论,这太医署都是男子,你去略有不妥吧?”

    林绾绾这次似乎是铁了心,她以往对于林言璋的话,是言听计从的。

    不,她是在这个家里,对所有人都言听计从,只要进入了太医署,她就可以很大程度上的摆脱林家。

    上次的皇家狩猎,林家的目的她不是不清楚。

    女子嫁人如同赌博,况且在林家,无一人疼她,护她,为她打算,入了太医署,她就是要给自己的未来出谋划策。

    “我要进太医署。”

    林言璋有些怨恨的瞪了身边的林绾绾,又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本以为钱福海会惊讶,没想到他反而是笑了出来,用着太监独有的嗓音道:“杂家发现,这尤府的四小姐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林绾绾听闻这话,不懂他的意思,抬头疑惑的看向他。

    钱福海笑着解释道:“尤四小姐在给姑娘求赏赐时,就跟陛下提了一嘴,她说林府的表小姐喜欢钻研医术,大概率会想要进入太医署,嘿,您说是不是神了。”

    左右都已经有了一个刑部的女司执,太医院添一个学医的学生而已,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她只是帮了尤辜雪一下,不足以抵掉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可她对自己的回报,居然是这些。

    能进入太医署成为那里面的学生,是她三生有幸,从来不曾有人为她考虑至此,林绾绾眼眶微红,感恩戴德的领了旨。

    吴拙言自焚的事情,震惊朝野上下,而因为他的认罪诏书,使得皇帝龙颜大怒,下令重开贺家案,命刑部着手调查。

    吴拙言在当年的贺家冤案里,留了很多关键的罪证,以及叔家收买他的证据,案子破起来倒是迅速。

    叔家不过七天的时间,就举家锒铛入狱,这件事令百姓们拍手称快,都称皇帝是明君。

    九大世家,至此便只剩下其余的八个了,叔家是最末的,且因为他们对于贺家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激起了民怨,皇帝处理起来,顺风顺水。

    燕熹自流香榭的顶楼处向外看去,大街上的囚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百姓们手拿臭鸡蛋和烂菜叶,朝着囚车里的人砸去,这是真的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

    叔家的势力太小,皇帝借此机会,杀一杀世家的威风,也树立了自己的好名声,未尝不可。

    “余旧。”

    抱剑立在一侧的余旧闻声看去。

    燕熹手扶窗边,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落寞:“再过几天便是花朝节了吧?”

    “是的。”

    “花朝节,是个百花齐放的好日子。”燕熹看着下方的囚车,缓缓地驶过大街,直至最后一辆囚车出了城,“这次没有扳倒周家,你急吗?”

    谈及此事,余旧素来无波澜的眼眸中,竟掀起了一股滔天的恨意,他握紧剑身:“我已经等了三年,不急。”

    燕熹垂眼,将视线从那些囚车上挪回,而后关上了窗扉,走到余旧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该还的,始终要还,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余旧,我对你从不食言。”

    “余旧明白。”

    心里的仇恨,是他三年前闯过半步多八门门主的考验,拼死都要得到燕熹认可的原因,这个世界上除了燕熹,无人可以帮他去复仇。

    天气刚刚入春,虽然还有些冷,可是该开的花也是一朵没落下。

    前段日子的阳月女案惊动整座庚禹城,而今面对初春的第一个节日花朝节,街上的热闹也是不减的。

    尤惊春从上次被绑以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日在家里郁郁寡欢,正赶着这个节日,姐妹几个便想着让她去散散心,就趁着这个节日去玩一玩。

    古代的街市尤辜雪是没有逛过的,除了热闹非凡,杂耍也比寻常要多很多。

    尤觉夏是个爱热闹的,一路上兴奋的像个猴,那张嘴从街头到街尾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张着,要么吃,要么笑。

    三人逛累了,就寻了一家茶楼坐下休息,可是也不知道为何,似乎这庚禹城里的说书人一下子多了好几位,并且每一位都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前些天风风火火的阳月女案。

    尤辜雪都不知道,这些办案的细节,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也得谢谢这些说书人的功劳,让她这个大雎唯一的女司执的名声,响过了大街小巷。

    尤辜雪选了个二楼的位置,和她们一道吃茶,说实话,她听过相声,听过唱歌,也听过故事,就是没有做过故事中的主角。

    只见一楼下方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敲,满堂鸦雀无声,就听他说这尤家四姑娘,虽然天生膀大腰圆,面容天圆地方,连三岁小孩都要吓哭了,可是却拥有一颗为天下人正道的赤诚之心……

    尤辜雪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这古代人讲故事也讲究人设前后差别吗?

    她现在真的有理由怀疑,包拯应该是一位俊美公子,且绝对不黑,头上更没有月牙!

    尤觉夏唯恐天下不乱,揽过她的肩膀,仔细的探查:“我妹妹竟是这样的长相?那如今的这副样子,莫不是传言里的画皮怪?”

    “呵,你等着,我今晚就去你的房间,吸干你的血。”尤辜雪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却惹的尤觉夏捧腹大笑。

    两人搞怪的模样,也让多天来不曾展露笑颜的尤惊春笑了出来。

    “只听一声巨响,尤四小姐手持千斤重的流星铁锤,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长姐于危难之中,这周赢见状不妙,转身逃跑,尤四小姐哪能罢休?也翻身上马,于千里之外,将流星锤掷出,取了那贼人的命……”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谎称自己尿急,直接夺门而出,再听下去,她就该打人了。

    出了茶楼后,尤辜雪才惊觉,原来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她记得护城河上有一座桥,桥的边上摆着一家卖赤豆元宵糊的摊位,她这两天办案老是经过那里,香的迷糊,可总是因为忙,也坐不下来去品尝。

    今日抓到机会,也摸够了钱袋子里的钱,不至于像上次那样的窘迫,她便拔腿就去。

    尤辜雪不喜欢带丫鬟,和那两个原本的千金大小姐不同,多带一个人总觉得办事不方便,是以她的贴身丫鬟叩香已经被她冷落了很多天了。

    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身边没有人跟着也很爽,最主要的,今天过节,她给谢渁也放假了。

    护城河上的桥打造的十分的宽敞,桥面上也摆了很多的摊位,因为是晚上,反而卖灯笼的摊位人前火爆。

    那每一个灯笼制作精美,出于好奇她就去看了看,拿起一个制作精美的河灯,老板便立刻招揽了起来。

    “姑娘,今日的花朝节最适合放河灯许愿了,可要来一个?”

    她还没有放过河灯,便准备选一个,却看见了摆放在角落的白色的河灯,朴素的很。

    “老板,这个河灯是没有上色吗?”

    老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河灯,是用来祭奠亡灵的,所以不曾上色。”

    尤辜雪惊讶道:“今日不是花朝节吗?还可以祭祀?”

    老板说到这里,原本因为灯笼大卖的神色,却略显落寞:“现如今谁家没个难处?死在哪一天的人都有,也就哪一天都有人祭祀。”

    话说到这,气氛就变得有些低沉,尤辜雪也没有说什么。

    忽然间想到,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烧纸,想着借此机会给自己也放个祭奠的河灯,她便在老板惊诧的眼光下,买了一个白色的河灯。

    祭祀亡灵的河灯,是放在护城河的下游,也就没有上游的人们那么的热闹,而当她选好一个适合祭祀自己的位置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河边,他的手上居然也放着白色的河灯。

    上游的彩色河灯几乎都积累到了下游,以至于河面的河灯多如繁星,也璨如银河,而河边的人身着一身白色衣衫,墨发只是随意的束于脑后,河灯映着他如玉的面庞,倒显得比以往平易近人多了。

    他盯着手上的白色灯笼看了许久,才将它放进水中,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河水,沉静的黑眸目送它的远去。

    他在祭奠?

    在燕熹的失神间,身边刮起一阵微风,一股带着清凉感的淡香味充斥着他的鼻尖,转头看去,尤辜雪也蹲下来,将白色的河灯放进了水里。

    “好巧啊燕大人,在这里遇见你。”

    燕熹似乎并不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去讥讽她,而是问她:“你这是在祭奠吴拙言?”

    尤辜雪摇摇头,垂下眼帘,罕见的没了白天的那种活力,她轻声道:“我是在祭奠我自己。”

    燕熹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点疑惑,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一样,又冷笑了一声:“四小姐这么喜欢出风头,是该提早给自己放一个。”

    纵使她尤辜雪的脾气再好,也实在是受够了这家伙的说话方式,她也讽刺道:“那燕大人也小心一点,吃饭喝水的时候,千万不要碰到自己的嘴唇,小心被毒死。”

    “……”

    燕熹似乎并不反感她的反唇相讥,而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尤辜雪,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尤辜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是呀,好到给我下蛊。”

    “尤辜雪。”

    燕熹其实很少连名带姓的唤她,这次说话的声音,有些平静的过了头。

    她低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嗯?”

    她的年纪不大,声线本就带着小女儿家的清亮和稚嫩,眼下这一声轻轻的回应,听的人的心弦莫名的跟着一颤。

    记忆里,除了娘亲,没有人对他这么的平和温柔过。

    燕熹微微仰头,夜色下的小姑娘身形瘦削,面容姣好,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能从她的那一双眸子里,看出一种超出这个年龄的宁静。

    他想说什么,可是视线与她的视线触碰上后,他似乎忘了想说什么了。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尤辜雪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嗯。”

    尤辜雪擦了擦脸,摸了半天没摸到,她狐疑的看向他:“我没摸到啊,你莫不是糊弄我的?”

    “是有东西。”

    “什么?”

    燕熹起身,睨了她一眼,唇角处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薄唇轻启:“丑。”

    “……”

    【好感度25.5%】

    尤辜雪被气笑了,辱骂她长得丑就算了,好歹涨了这个好感度,你要涨就涨,不涨就算逑,涨个0.5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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