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想了想,不太理解:“这等女人心思,皇上,应该看不出来吧?”

    魏敏诧异地看她一眼,真不知道她是太低看皇上,还是太低看女人。

    她顿了顿,说:“咱们永寿宫行事还是以小心谨慎为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何况本宫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远远不如皇后嘉妃那些老人,何苦为了一时痛快去鸡蛋碰石头,掺合进她们的斗争里?”

    云裳有些着急:“可是七阿哥已经降生,最多再过一个月,皇上便要移居圆明园,到时候皇后将您安排进天然图画该怎么办啊?”

    魏敏思索片刻,道:“等一等吧,皇后已经出手,我这边不接招,事情这么了结了,皇后未必甘心。咱们耐心一点,也许不用我们做什么便能达成心愿。”

    皇上去了永寿宫,连续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妙晴有些着急了,毕竟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就这么不了了之,她担心影响主子娘娘对她的评价。

    私底下叫人打听消息,也只知道皇上与令嫔相处甚欢,并未听到什么争吵或者问罪的声音。再想知道更多的,便没有了,毕竟那是皇上,再靠近一些算是窥视帝踪,是会砍头的。

    妙晴无法,思来想去只好求助富察皇后:“主子娘娘,令嫔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富察皇后将七阿哥抱在怀里,一边轻拍轻哄一边说:“有可能。”

    巧云忍不住插话:“不会吧?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居然什么都不做。她想什么呢,不会真想在嘉妃的压制下过一辈子吧?”

    妙晴狐疑:“难道她对嘉妃真的心怀感激,宁愿被嘉妃天天欺负也不愿意败坏嘉妃的名声?她瞧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富察皇后:“或许她就是这样的人。”

    “主子!”妙晴不满地喊了一声,跪在床边劝她,“您不能再这样容忍下去了,纯贵妃有两位阿哥,嘉妃有一位阿哥,她们对您对七阿哥虎视眈眈。哪是为了七阿哥,您也不能再退让下去了。”

    富察皇后露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我也不是任人欺凌不还手的傻子。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

    她慢慢地思索着:“我是皇后她们是妃嫔,要压制她们很容易,但是这样没用,只会将暗地里的较劲激化到明面上来,破坏后宫的和谐,最后受损的反而是我自己。”

    妙晴:“主子打算怎样做呢?”

    富察皇后淡淡道:“她们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予的,要削弱她们就得从皇上入手。”

    多年夫妻,皇上的心思,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皇上这个人,看起来很随和很好说话,其实他骨子里最重规矩——不是世间的规矩,是他制定的规矩。

    他觉得后宫不该干政,那么即使她是皇后,是大清国母,也不得在政事上置喙半句。他觉得要防范后戚,那后宫女子就不得与娘家来往,连送银子出去接济娘家都不行。

    同样,他希望皇家成为天下人的道德模范,应该母慈子孝,夫妻举案齐眉,内宅妻妾和睦,子女孝顺有为。他隔三差五就去向太后请安,他时刻记得爱重皇后这个妻子。那么太后就该以慈母的形象时刻关怀皇帝儿子,不可在其它方面指手画脚;皇后就该时刻敬重他这个皇帝丈夫,并且为皇上管理好后宫,伺候好太后,照顾好后宫的皇子公主们。

    那对于妾室和妾室所生的孩子,他的要求是什么呢?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最好个个孝顺听话又有能力。

    但他是要做模范的,是想要完美的。所以理想状态是夫妻和睦,生下的嫡子最优秀,妾室柔顺,生下的庶子们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嫡子身边;将来他百年之后,嫡子顺理成章继承帝位,庶子作为兄弟们忠心耿耿跟随在新帝身边,为新帝鞠躬尽瘁治理王朝家业,壮大爱新觉罗氏。

    谁都不能打破他的期盼,撕毁他的理想。太后、皇后、妃妾、皇子公主们,乃至天下万民,都该按照他制定的规矩老老实实地说话做事。

    否则,谁撕毁他的理想,他就撕毁谁。

    他有这个能力。

    富察皇后轻轻拍着怀里的七阿哥,满脸慈爱。

    现在嫡子已经降生,皇上又看到了实现理想的希望。他的两个妾室却没有想象中柔顺,反而野心勃勃,一心谋划庶子上位,将皇上心中的道德模范家庭摧毁殆尽。

    皇上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过了两日,皇上再次来储秀宫看望皇后和七阿哥,还是一人坐在床上摆桌子一人坐在床边摆桌子这样吃晚饭。

    富察皇后道:“臣妾这些日子也没办法出宫,没有办法探望令嫔妹妹,不知道令嫔妹妹的伤怎么样了?”

    弘历随口道:“恢复得还行,太医说她脑袋上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

    “这么快?”富察皇后有些惊讶,“才四五天的功夫伤口便已经在结痂了?看来令嫔妹妹的伤确实不严重。”

    “那伤口我看过了,不到半寸,若不是伤在脑袋上,确实不严重。”弘历吃了口菜,忽地动作一顿,“四五天?”

    “是啊。”在旁边伺候皇后的巧云接话道,“就是佛诞日那天,皇后娘娘生下小阿哥疲倦得很,晚上打算早早睡了,忽然听闻令嫔小主的宫女求见,说令嫔小主不小心磕伤了脑残。奴才心里还嘀咕呢,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有这等祸事?”

    弘历的脸色沉了下来。

    佛诞日那天,是他近段时间最高兴的一天。时隔六年,皇后一胎得男,他再得嫡子,多年的迷茫痛苦一扫而空,他感觉老天依然眷顾着他,他心中充满了希望,感觉未来的一切都会按照他期盼的那样实现。

    结果他突然发现,花团锦簇般美好日子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表面下,有两个妃嫔在装模作样,犹如一袭华丽长袍上的两个虱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这就让他很恼火了。

    他叫来吴书来:“去查查,佛诞日那天,嘉妃和令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宫几乎没有秘密,对皇后如此,对皇上更是如此。

    弘历不仅查到了佛诞日那天,嘉妃随大流在储秀宫看望皇后和七阿哥之后回到永和宫就突然对令嫔大发雷霆,还查到了嘉妃曾多次口出怨言,怨恨对象直指皇后。

    甚至牵连到了纯贵妃和皇后。嘉妃和纯贵妃悄悄往太医院使银子打听皇后的胎像和脉案,以及皇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唆使太医们泄露假消息,这些全查出来了。

    富察皇后拖着身子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弘历面前,哭道:“皇上,臣妾有罪,可是臣妾没有法子,臣妾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皇上盼了六年,臣妾亦盼了六年。”

    弘历脸色铁青:“你早就知道纯贵妃和嘉妃有僭越之心了?”

    富察皇后摇摇头:“臣妾不知道是纯贵妃和嘉妃。只是自永琏去后,臣妾觉得后宫越来越难管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和臣妾作对,臣妾不敢不提高警惕,用一切手段护住腹中的孩子。”

    弘历明白她的意思。

    做为一个上位者,恨不得将每一个下位者控制在手里是本能,但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人心隔肚皮,每个下位者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当这些下位者刻意不配合的时候,管控的难度便会成倍上升。

    弘历闭了闭眼。

    中宫不稳,后宫不宁,没有嫡子这六年,所有人都盯着储君的位置,人心中的魑魅魍魉全出来了,不肯全心全意安安分分地做事。

    弘历微微一抬手:“起来吧。”

    之后整整一年,弘历再没召见过纯贵妃和嘉妃,连令嫔都受到了波及。尽管令嫔无子,对储君之位不曾有过觊觎,但弘历很容易就判断出来,嘉妃的心思令嫔是知情的。光这一点,就让他很恼怒了。

    和从前不同,从前他看重皇后,十回有八回翻皇后的牌子,但总归有那么一两回召见纯贵妃或者嘉妃,她们都是皇子公主的母亲,弘历总惦记着要看看她们。还有令嫔,从前弘历想要放松一下的时候,总会想到她。

    但这一回,他是完全不见这三人。长春宫、永和宫、长寿宫三座宫殿冷得像冰窖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被皇上厌弃了,重获恩宠的时间遥遥无期。

    魏敏是最莫名其妙的。她不是受害者吗?皇后不是要对付嘉妃吗?怎么连她也一块儿惩罚了?

    但是她没有能力打听皇上皇后的消息,也不敢出手去打听这两个人的消息,只好懵逼中接受了。

    幸好她的位分已经足够高,内务府为长寿宫办差敷衍也不敢太过分,也幸好之前管乾隆要银子要得多,内务府没有主动性的那部分可以用银子补足,再加上有手机可以刷,魏敏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魏敏能够自得其乐,其他人就不行了。

    首先是永寿宫的一众宫女太监,成天没事就聚在一起琢磨。

    “皇上究竟是为着什么恼怒咱们主子呢?”

    “不知道啊,咱们主子也没犯错啊。”

    “是啊,我记得那天皇上走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么忽然就再也不召见咱们主子了呢?”

    “这样不明不白的好痛苦,最起码让我们知道错在哪儿,咱们也知道怎么改啊。”

    “唉,我这边打探不到消息。”云裳叹气,抬眼望向几个留字辈的太监,“你们平时交际广阔,消息渠道多,有听到什么吗?”

    几个太监都摇头:“忽然有一天,大家才意识到皇上已经很久不翻令主子的膳牌了,也不来永寿宫看望主子,皇上何时恼怒的咱们都不知道,原因就更查不到了。”

    云裳无奈地站起来,转身掀帘子进屋。

    西次间,令主子正慵懒地斜倚在炕榻上,闭目养神。

章节目录

原来我是令贵妃(清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铁剑娘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铁剑娘子并收藏原来我是令贵妃(清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