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途上,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程朝年在闭目养神,四平八稳的坐着。

    陆岁嫣坐在侧面,仗着他看不见,明目张胆的朝他做了个鬼脸,实在太可气了,那么多美食,她只吃了一点。

    不止这件事,她还要为了正事发愁,也不知道他找到了那个刀疤脸没,不过看他今日的态度,应该是没找到,不然要是被他知道,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就是不怒,也定然会提及。

    纵然回宫是冒险,但她能得到的也越多,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时候闯一闯了。

    马车停住,外面闻风的声音传进来,“王爷,到了。”

    程朝年倏地惊醒,他刚才竟然睡着了,捏了捏发酸的眼角,这两日日夜忙碌,心力交瘁,是有些乏累了。

    陆岁嫣也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刚刚那一瞬,她看到他的眼睛,显而易见的疲乏。

    这种时候,正是她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她往前靠近了些,双手落在他的太阳穴处揉了起来,力道不轻不重,适宜得很。

    程朝年睁开眼睛,和那双圆润的眼睛对视,只有关心,没有其他,让人轻而易举的卸下防备。

    女孩甜甜一笑,贴心的问道:“王爷,这个力道可以吗?”

    程朝年闭上眼睛,懒懒地恩了声,心中却烦闷的很,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了。

    -

    长公主宣瑜姝生的一副娇艳美貌,自幼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本该与吴国公家二公子吴景林在三年前完婚,未料遇上叛乱,先帝驾崩,婚事推迟。

    如今国丧已过,婚事本该提上日程,但三年前叛军作乱,宫殿被烧,火光漫天,吴景林为救先帝毁了容貌,面目可怖,自那后整日带着面具,如今宣瑜姝不愿嫁,但也不能悔婚,只能拖着。

    为了解除这桩婚事,她多次求太皇太后,每每哭的声泪俱下,“皇祖母,那吴景林毁了容貌,面具下的脸吓人的很,听说有下人瞧见,次日便受惊过度病倒了,瑜姝求您了,我不想嫁给他,他救驾之功,尽管给他升官封爵,赏赐金银珠宝,我只求您能退了这门婚事。”

    太皇太后被她哭的头疼,世事难测,若是没有那场叛乱,吴景林相貌堂堂,又性情温和,与她乃是良配,她叹息道:“吴国公夫妇一直寻医问药,或许未来能治好。”

    “三年了,皇祖母,三年都没有治好,我难道要等他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吗?”宣瑜姝哭的不能自已,一旦想到日后要面对一张被毁的脸,她就害怕难受。

    “他救驾有功,你若退婚,岂非忘恩负义,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太皇太后揉着额头,近来她夜夜难眠,唯恐一个疏忽,陛下再被贼人害了去。

    太皇太后传唤,陆岁嫣不得不听,她被嬷嬷领着进了殿内,行了礼后便垂首等着太皇太后吩咐。

    “哀家唤你来,是有些事情问你。”太皇太后声音虽轻,却有着股上位的威压,不容冒犯。

    “阿嫣自当知无不言。”陆岁嫣谨慎的回道,自她进殿,便听到抽泣声时有时无。

    对于这位长公主和吴二公子的事,以前她听宫中的人私下谈论过,前日又去过吴国公府,有幸见过那位吴二公子,当真是性情温和,平易近人,本该是金玉良缘,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哀家问你,若是毒药没有暴露,你,可会下毒?”太皇太后的神情变得严肃,如今摄政王正在大肆搜查威胁她下毒之人,但一直没什么进展,是否是她胡编乱造也未可知,摄政王信她,她可未必会信。

    “阿嫣不会。”陆岁嫣微垂着头,坚定的表明忠心,她总不能傻傻的承认自己会吧。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烟紫色长裙,衣料柔软,绣工精细,发间的首饰清雅别致,若不是知晓她的身份,这装扮任谁见了,都不会把她当成宫女。

    摄政王的特许,她也不会因此就去质问什么,只是,他的这份特殊,到了什么程度,她需要知道,“你抬起头来。”

    陆岁嫣乖乖的抬起头,但她谨记本分,不敢乱看。

    太皇太后沉吟不语,这个宫女她见过几次,明眸皓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只是今日瞧着,竟有几分熟悉。

    一旁的宣瑜姝看到这张脸时,停住抽噎,眼眸微睁,带着打量的目光落下,没忍住嘀咕了句,“祸水,难怪能勾得男人为她做这做那。”

    “……”好大一顶黑锅从天而降。

    太皇太后觑她一眼,宣瑜姝撇撇嘴,她也没说错啊,前有摄政王容许她穿金戴银,后有段尚书为她重金寻佳肴。

    被宣瑜姝这么一打断,太皇太后也没再细看她的样貌,意味不明的问:“你,可喜欢摄政王?”

    陆岁嫣飞快的转动小脑瓜,她可没忘记陛下生辰时,太皇太后就试图给她赐一门婚事,是何缘由,令她费解至今。

    “王爷睿智无双,阿嫣心中只有敬佩,不敢妄攀。”陆岁嫣谨慎回答,在这里待了片刻,真是度日如年,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程朝年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晚,往常这个时辰她去奉茶,他早就醒了,若不是他今日起晚了,嬷嬷来的时候他不在,或许她都不用来这一趟。

    临走前,她还特意眼神暗示了田公公,他应该会在程朝年面前提起这桩事吧。

    太皇太后神色松动了些,盯着她又道:“听闻你与段尚书颇有渊源,你可属意他?”

    陆岁嫣心里犯嘀咕,太皇太后好像很着急为她定下婚事,可她着急什么呢?

    “阿嫣……”

    话未说完,程朝年踏步而来,声音越来越近,余光瞥见身旁人的衣服,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磨蹭,再不来她的后半生就要被安排好了。

    “阿嫣的婚事,自有本王做主,太皇太后近来忧心忡忡,可要保重身体,此事就不劳烦您了。”程朝年说的客气,态度也不算强硬,云淡风轻的落座。

    太皇太后看着他,明着担心她的身体,实则在提醒她莫要多管闲事,她缓声道:“哀家是看这丫头伶俐,想着为她谋一份好的婚事,若你看得上,何不给她一个名分?”

    殿内光线不如外面明亮,暖洋洋的光束透过窗户落进屋内,光影勾勒出男人的轮廓,程朝年抬起眼,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勾唇笑道:“跟我,岂不是委屈了她。”

    “……”陆岁嫣听的着急,怎么还讨论起来了呢?他不会是没睡醒,被太皇太后的话带偏了吧。

    闻言,太皇太后朝他看去,竟有些慌乱,夹杂着某种暗示,“你堂堂摄政王,她一介宫女,能侍奉你已是莫大的荣幸,难不成要以正妻之礼迎娶不成?”

    “……”她这个当事人有话想说,但是不敢说。

    程朝年若有所思,似乎当真在考虑太皇太后的话。

    太皇太后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这份特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未尝不可。”程朝年淡笑道,任谁也看不出那浅笑下,究竟是真心还是玩笑。

    太皇太后的手搭在桌面,碰撞声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太皇太后难掩慌乱的神色,意识到失态后极尽克制。

    “太皇太后勿急,本王不过随口一说。”对于她的慌张,程朝年看在眼里,心中浮现出猜测,面上却不显,“婚嫁乃终身大事,自然要以阿嫣的意愿为先。”

    太皇太后忍不住皱了眉头,刚刚的异样被他洞悉,定然会心生猜疑,心中懊悔,是她心急了,为挽回局面,她笑道:“摄政王有分寸便可,哀家就不多操心了。”

    待二人离开,太皇太后支着额头,不断的思考盘算着。

    一旁目睹全程的宣瑜姝看着太皇太后发愁的模样,心思一转,轻声道:“皇祖母这般关心那宫女的婚事,可是怕摄政王被她迷惑,耽于美色,误了朝政大事。”

    太皇太后头也未抬,揉着疲乏的眼睛,不再多言。

    -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陆岁嫣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太皇太后为何这般着急给她定个婚事,就好像是急于将她打发了。

    而程朝年似乎在和太皇太后打什么哑谜,她也没能听懂,思索不来,她索性直接问了,“王爷,太皇太后是何意啊?”

    程朝年瞥她一眼,云淡风轻的回:“约莫是喜欢你,想为你寻门好婚事。”

    “……”你听听这话,自己信么?

    摄政王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相处,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太皇太后忌惮他,同时又器重他,自他摄政后,朝中之事,太皇太后鲜少插手,看起来对他又十分放心,不怕他有不臣之心。

    “王爷,阿嫣自知身份低微,实不敢高攀王爷高枝,但太皇太后听到王爷,说未尝不可时,为何会那么……惊讶?”陆岁嫣回忆着那个场景,她有些慌,似乎在害怕,但她怕什么呢?

    程朝年避而不答,“你听到的时候,在想什么?”

章节目录

雾中美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轻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轻芋并收藏雾中美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