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人的相处还算愉快,余岁不能说话,段郁也不急,就坐在边上静静看她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解题步骤,耐心至极。

    余岁有时候会忍不住会想,像段郁这样的家世请一个私人家教都要比找她一个哑巴来辅导功课要划算的多,为什么偏偏会找她。

    余岁想不明白,秀气的眉毛无意识蹙在一起,连带着整张白皙的小脸都跟着灵动不少。

    段郁单手撑着下巴,倚在桌前,见身侧的余岁突然停下笔头,他垂眸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了。

    下一瞬,段郁抬手撤走余岁手里的笔,然后顺势拎起她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利落背到肩头。

    余岁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有些懵然地看向段郁。

    她正想说刚刚那道题还没讲完,就见段郁抬眸看过来:“送你回家。”

    说完,段郁便背着书包出了包厢,大步朝楼下走去。

    余岁张了张嘴,低眸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眼,要是走得快点儿,一会儿还能赶上回家最近的一趟公交车,只是段郁人高腿上,转眼的功夫身影便消失在楼梯拐角,余岁只好将手机重新收好,加快步子追上去。

    天空静谧,月光孱弱,街道上行人只剩零星几个,冷风呼呼,吹得人有些发颤。

    余岁拉紧外套,好不容易追上段郁,叫人把书包还回来,段郁似是看不懂她的意思,轻挑了一侧的眉毛。

    余岁抿唇,只好重新拿出手机,在上面敲字,然后亮给他看。

    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瞬间照亮段郁俊秀的眉眼,只不过段郁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没挪动分毫。

    不用想也知道余岁在上面说了什么,无非就是把书包还我,我可以自己走之类的话,段郁有点燥,眉头下压,显得有点凶。

    “林厘让我送你回家。”

    余岁的书包是初中用下来的,十分偏少女的颜色,此刻挂在段郁肩头多显违和,印象里好像也只有校门外腻歪的小情侣才会有帮对方背包的习惯。

    余岁抿了下唇,眼神里有些执拗,重新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亮给段郁看。

    “书包我自己背就好了。”

    段郁扯了下唇,他搞不懂余岁在别扭什么,之前那些遇到的女生哪个不是像恶狼似的一个劲儿朝他身上扑,像帮对方拿东西这事儿段郁可从来没做过,余岁不感谢他,怎么还有点嫌弃他碰她东西的样子。

    “磨蹭什么。”

    段郁语气颇为冷淡,在这肃冷的夜晚平添一丝凉意。

    余岁见沟通无果,只好收起手机,重新跟在段郁身后。

    毕竟段郁这人心情摸不准,说不定惹急了,把她书包随意丢马路上也不是不可能。

    段郁不知道余岁心里的小九九,见她乖乖跟上来,步子放缓了些。

    慢慢的两人就从一前一后走着变成了并肩同行,这点小变化余岁没发现,因为她心里一直在想另一件事,那就是段郁刚刚说林厘要他送她回家的事。

    余岁不爱麻烦人,尤其是落人人情的事。

    余岁在心里暗暗想着,等明天见了林厘的时候一定要想一个委婉的借口将这事儿拒绝掉。

    虽然段郁只送余岁回过一次家,但路线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抄了条连余岁都不知道的小路。

    余岁拿好东西下了车,段郁这次却没着急走,坐在车里,手掌搭在方向盘上,一副有事的模样。

    余岁见他没离开,也不好回家,于是上前两步。

    车窗没关,借着街道旁路灯发出的光亮,余岁能清晰地看清段郁脸上的小绒毛,她眨了下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段郁看。

    下一秒,就听一道清冷的声线飘出车厢。

    “跟我说晚安。”

    余岁张了张嘴,下意识攥紧手机。

    段郁是在和谁说话?是那个叫姜恬的女孩吗?

    像是吃了颗酸梅,连眼角都发涩。

    段郁送她回家也不过是搭人情,她还真是自以为是,以为段郁刚刚是在等她。

    余岁垂下眼睫,很轻地扯了下唇。

    “余岁。”

    这回段郁侧过脸来,咬字很清。

    余岁只觉难堪不想和他对视,手指绞在一起,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她为什么还没走。

    气氛一瞬沉默下来,仿佛能听到空中光粒晃动碰撞的脆响。

    余岁咬了下唇瓣,就听段郁笑着说:“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余岁难以置信地抬眸——撞进段郁认真的眉眼中。

    “跟我说晚安。”

    一字一句灌进她耳里,心脏像是掉进沸腾的汽泡水里,“砰砰”,一时分不清是心跳声还是风声。

    段郁刚刚是在和她说话?余岁忍不住悄悄翘了下唇,但面上不显,指尖落在手机键盘上的那一刻还有些发颤。

    简单的一句晚安,硬是让她打了两遍。

    段郁看清了手机界面上的字幕,神情颇为愉悦,连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

    迈巴赫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在街道上,但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还混着刚刚段郁落下的那句“晚安”,烤得余岁脸有些发烫。

    余岁背着书包,一路走回家,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直到她站到家门口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才消失不见。

    差点忘了,裴文松的问责还在等着她。

    余岁一时有些犯难,倒不是怕自己被裴文松继续针对,而是怕裴文松继续去书店影响林厘的生意。

    余岁本来都做好了应付裴文松的准备,结果等进了家门后才发现裴文松竟然没在家。

    之后的半个月里余岁也没再见过裴文松,叔母黄姿燕偶尔回来没碰到裴文松也会问她几句,不过大家都知道裴文松的尿性,便也没多挂心。

    余岁心想,他死在外面才好,这样世界也能清净不少。

    转眼,时间来到了三月。

    校门口外挂起了新的横幅,校园内的香樟树开始泛出嫩嫩的绿意,教学楼正对面的水池里养的锦鲤游得也颇为欢愉,水浪翻滚,一不注意就会被扬湿一角裤腿。

    经过一个假期的补课,大家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渐渐变得接受了段郁要认真学习的这一事实。

    除此之外,大家还发现段郁其实并不是完全如传闻中所描述的那般只肯用鼻孔看人,甚至会帮忙抬水,以及在上课发现电脑无法正常运行的时候会主动上前帮忙。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段郁不近人情的根本底色,以至于再见到姜恬的时候班里有几个不安分的同学竟然直接热情的将人请进来。

    姜恬站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段郁呢?”

    “段哥出去了,你要不先等等?”有同学搭话。

    这会儿本来应该是大课间要去外面做操的,但是音响坏了,学校便广播通知课间操停上。

    高三的学习压力本就大,得了空,班上几乎一半的同学都跑出去放风了,剩下的那些不是趴着睡觉,就是坐在座位里偷摸玩手机顺便吃零嘴,只有个别几个注意到这头的响动。

    姜恬其实在找来之前先去了趟操场,只不过没找到段郁人便顺着摸过来,虽然摸空了但听刚刚那位搭话同学的口气,想必段郁很快就会回来,姜恬也就没着急走,反而自来熟地坐到段郁旁边的座位上。

    姜恬记得之前段郁的座位靠过道,看着桌上放着偏少女心的笔袋,抬眸看向先前搭话的那位同学,不经意问:“你们换座了?”

    “没,就是段哥单独和余岁换了下座,可能段哥喜欢吹风吧。”那男生摸摸脑袋继续说,“不过很快就要换座了,上回期末成绩单刚刚下来。”

    正说着,说话的男生下一瞬便殷勤地跑到黑板前,伸手扯出放在讲台上被压在本子下的一张成绩单,拿给姜恬看。

    姜恬说了声谢谢,笑着伸手接过,视线扫过成绩第一栏的时候,余岁的名字赫然亮于眼底。

    语文135,数学120,英语130……班级第1,年级第30。

    姜恬不由得心里暗嗤一声,她既漂亮家世又好,日后只要稍微在学习上用点心便能赶超余岁,而余岁除了成绩能稍微拿的出手外,简直不值一提。

    视线再往下,姜恬在成绩单的最后一栏找到了段郁的名字,虽然各科成绩都是零分,不过像他们这种人,出国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姜恬不甚在意地将成绩单随手撇回男生的手里,正想问段郁去哪儿了,就见正主出现在班级门口。

    段郁手里拿着一罐奶,眉眼惺忪显然一副刚睡醒不久的样子,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姿势懒散又随意,微微侧过头正和一旁的高个子男生说话,眉毛蹙起,有点不耐烦。

    “沈旭,你是不是欠揍。”

    沈旭扬眉要夺他手里的奶:“你不陪我打球也就算了,怎么连罐奶都舍不得给我喝。”

    段郁扯了下唇,握着牛奶的手微微举高,看着沈旭,语气轻挑:“叫声爹就给你喝。”

    沈旭抽了下鼻子:“……”

    “段郁!”姜恬早就注意到段郁,只不过碍于他和沈旭说话便没敢打扰,见两人沉默,便匆匆跑过来,混个眼熟。

    沈旭虽然对(十)班的学生不太熟,但面前的这个女孩实在是面生的很,见女孩对段郁一副熟络的模样,不由得对段郁挑了下眉:“这谁啊?”

    “学长好啊,我叫姜恬,高一(一)班的。”姜恬朝沈旭笑了下,而后视线落到段郁脸上,直勾勾道,“还是段郁的追求者。”

    沈旭在心里暗自连啧几声,他之前就听说过有个高一的女生来班级找过段郁,竟没想到这回还他碰上了,真是红颜祸水。

    姜恬长相甜美,还这么直球,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沈旭暗自替余岁捏了把汗,就见姜恬看着段郁,问:“段郁,上回那封情书你收到了吗?”

    段郁没什么情绪:“扔了。”

    姜恬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又露出笑脸,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又问:“你和余岁是什么关系啊?”

    两人的关系模棱两可,听姜恬这么问,连站在一旁的沈旭也都悄悄竖起耳朵。

    “朋友关系。”

    段郁难得赏脸回应一句,只不过不知道是说给姜恬听,还是自己听。

    段郁说的明明是事实,但匿在教室门外的那团影子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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