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厅中正为抓到桂嬷嬷下毒害人一事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晴儿的卧房门被人悄悄打开。

    先前立在榻前的屏风还未来得及撤去,晴儿只看见屏风上映出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看身形是个男子。

    晴儿心脏一跳:“谁?”

    她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强撑着坐起来,作势就要开口喊人,却先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是我,别怕。”

    熟悉的低沉嗓音,晴儿愣了愣,迟疑着叫出那个名字:“箫……剑?”

    她觉得自己是病糊涂了,箫剑怎么可能出现在宫中,莫不是她实在太过思念,都有了幻觉。

    可那人的声音真真切切,低低的,带有温度,“是我,我来看看你。”他似乎也有些紧张,顿了顿,才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你吗?”

    毕竟是她的闺房,他本就不该踏入,可她的病实在不宜再挪动,所以他没得选,只能擅自闯入,现今只盼她不要怪罪他的无礼。

    里面晴儿呼吸都重了,“安全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屏风上的影子点了点头,“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能在这里待一炷香的时辰。”

    一炷香。

    晴儿看了眼榻边正燃着的安神香,醒了神,想叫他赶紧到跟前来说话,又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寝衣,连忙拉过旁边的外衫披上,又捋了捋头发,才终于轻声道:“你进来吧。”

    影子慢慢移出绘着山水日月的屏风,凝成有血肉的人。

    两相对望,也好似跨越千山万水,终于看清你眉目。

    他缓缓地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端,既轻飘又沉重。时间仿佛定格下来,一切的思念、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为心疼。

    晴儿的眼眶慢慢涌上眼泪,张口无声。

    箫剑坐到榻边的软凳上,克制地抚上她苍白的脸,“怎么病得这样重。”声音都哽咽了。

    豆大的眼泪顺着晴儿脸庞瞬间流下,她却摇摇头,“我没事。”病中仍然清丽的容颜浮现悲伤,她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箫剑小心为她拭去眼泪,痛心道:“你不该瞒着我。”

    晴儿自知理亏,低下头。

    箫剑压下心中所有迫切想同她说的话,先拉过她的手腕,为她诊脉。

    晴儿愣了愣,又想起他是会一点医术的,便没有再动。

    箫剑探了一会儿脉,眉头紧皱:“想不到这紫禁城里这有这样阴险狠毒的手段。”

    晴儿收回手,“紫禁城里的阴谋诡计你没见过的可太多了。”

    箫剑心疼的眼神加重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是一粒药。

    晴儿疑惑地看向他,箫剑道:“这是我找江湖上的朋友求来的药,可以解百毒。你放心,我已经试过。”

    晴儿听话地拿过来,咽下。

    箫剑忽然笑了起来:“这么信我?”

    晴儿眼中一派明澈:“是,我信你。”

    箫剑被她的眼神震得愣住,半晌,才叹了口气:“你要我怎么办。”

    “晴儿,我承认,我陷进去了,陷得太深太深。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受伤了,还伤得很重,我的心里面好像飞进去了一只虫子,它飞来飞去,撞得我的五脏六腑都要碎掉,我在江湖行走了这么多年,从没有那样心慌的时刻。”

    箫剑又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晴儿,你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这辈都放不下的人,我认定了,即使你是宫里的格格,我是江湖的浪子,即使我们面前有着千万大山般的阻隔,我也不会放弃。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什么潇洒什么侠气,我通通都不要了,我会站到配得上你的位置,娶你,许你一生欢喜无忧。你等我。”

    “箫剑……”

    每次见他,他都带着一股独属于箫大侠的肆意和潇洒,晴儿从没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直白的表白语。

    她被感动地一塌糊涂,眼泪撒了一堆。

    “不要哭了,你还在病中,小心身子。永琪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抓到害你的凶手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箫剑也眼中含泪,小心为她拭去所有眼泪。

    晴儿看了看他,又从枕下拿出一块被小心叠好的方巾,哽咽着说道:

    “这些日子,我有时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我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你,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我们相识的点点滴滴,从隆县的陷阱到尔康的花海,那些美好的回忆让我又感动又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看遍这世间的美好。”

    “箫剑,我等你来娶我。”

    箫剑也不觉泪流满面,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

    一个让彼此都感动又安心的拥抱,久久没有分开。

    将一切都说开,互相许下诺言,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两人靠在一起说了好些话。

    箫剑不经意扭头看到旁边的衣架,上面整齐挂着一件晴儿的宫装,他好奇道:“这就是你的格格装?”

    晴儿害羞地点点头,“你还没见过我穿宫装的样子呢。”

    箫剑声如温玉:“总会有机会见到的。”待他能够正大光明地跟她的老佛爷提亲之时,他就能见到了。一定能见到。

    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是小顺子,他奉永琪的命一直守在门外:“箫先生,时候到了,得走了!”

    晴儿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眼里全是不舍。

    箫剑也不舍得离开她,可这是宫里,他再待下去被人发现就完了。

    他慢慢挣脱晴儿的手,一步一步离去。

    可走到门口,他却停住了,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敌不过内心炽烈的爱意,他猛地转身回到晴儿的榻前。

    四目相对,晴儿好似一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个温柔又珍重的吻轻轻落在唇角,两人的眼泪随之滑落,酸涩又心动。

    “一定,一定,保重自己。”一吻结束,箫剑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含泪目送他离去,晴儿将方巾捧到心口的位置,又笑了起来。

    -

    漱芳斋。

    “简直要吓死我,刚才打完桂嬷嬷老佛爷起身,我以为她要去看晴儿,我当时真怕你还没离开,被老佛爷抓个正着。”四大才子刚把漱芳斋的大门关上,永琪就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箫剑没说话,只笑了笑。

    小燕子还在院中就已经准备忙活起来了:“哎呀呀,我要快快给我师父沏一杯茶,欢迎我师父来我们漱芳斋做客!”

    明月彩霞笑:“美女们来吧,我们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班杰明从屋里走出来,看她这么高兴,笑道:“一切都顺利吧?”今天的所有计划他早就已经知道,只是他不方便去慈宁宫,所以一早就来漱芳斋等消息了,不知道结果好不好。

    “顺利!顺利得不得了!你都不知道老佛爷打那个桂嬷嬷的时候我有多解气!”小燕子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

    班杰明:“桂嬷嬷?是那个鬼嬷嬷做的?”

    “是,也不是。”永琪淡淡道,“桂嬷嬷应该是被欣荣指使的,可是欣荣跟前的那个丫鬟主动跳出来替她顶罪了。”

    他说到这儿,小燕子又气起来:“你也知道那个丫鬟是顶罪的啊!那你当时还拦着我不让我继续说!”

    一边的尔康悠悠接话:“你都没有看到老佛爷的脸色吗?显然,老佛爷不想让欣荣被指控摊上罪名。”

    “什么意思?”小燕子傻傻反问。

    永琪一脸“你的小脑瓜什么时候才能转一转”的宠溺语气:“欣荣是观保的女儿,观保前些日子才领了旨为皇阿玛办事,这个节骨眼,老佛爷怎么可能去罚他的女儿呢?”

    小燕子眼里掺上不服气:“就因为她爹有权有势,她害了人就不用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箫剑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公之恨,可恨快就被他掩饰了。

    尔康看紫薇也跟小燕子一样不高兴,安慰她们道:“不过你们放心,欣荣在宫里待不久了。老佛爷虽然没有罚欣荣,可不代表她心里不明白真相。”太后可是后宫最聪明的女人了,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的,尔康相信。

    他这么说,小燕子紫薇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格格,茶泡好了。”明月出来叫他们,大家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院子里站着,赶紧都进屋里喝茶。

    小燕子先捻了块桌上的糕点吃,口中含糊不清:“哎呀呀,可算解决了,今天累死我了。”

    紫薇笑出声来:“别说,小燕子,你演戏的功夫真是不减当年乌拉拉拉太老夫人时期呢!”

    永琪也笑:“是啊,那眼泪真是说来就来,我真是佩服佩服。”

    小燕子得意地翘了翘脚:“我那帕子可是足足泡了一夜的蒜水呢!辣得我!”

    永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班杰明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场景,但也猜得到场面有多么有趣,“以前看她在街头卖艺,花招更多。”

    小燕子红着脸打住:“好了好了,不要再翻我过去的糗事了,谁再说我就要他喝蒜水了啊!”

    永琪班杰明连忙手动闭麦。

    小燕子的目光又转到箫剑身上,“师父,你没事吧?我那会儿好像撞你撞得有点狠。”她不好意思道。

    箫剑想逗逗她,故意捂着肚子道:“唉,这会儿还疼呢!”

    没想到小燕子真信了,点心都顾不上吃了,就要跑去找太医。

    箫剑连忙拉住她:“骗你的,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伤不了我呢。”

    “真的?”

    “真的!骗你是小狗!”

    小燕子这才放心。

    永琪看箫剑拉小燕子的袖子,醋劲又上来了,拧巴道:“好了,快喝茶吧,天色不早了,待会儿就要送你出去了。”

    箫剑知道他这是在吃醋,好笑地点点头,谁让他今天确实帮了大忙让他能进宫见晴儿一面:“好。”

    小燕子还木头一样地哀怨着:“还想带你在宫里逛逛呢。”

    全然不顾永琪手里的茶杯都快被捏碎。

    紫薇尔康对视一眼,双双低头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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