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沿上镶着金边,朱轮华盖,微微晃动的帘帷上绣着四爪金蟒,远远驰来,金蟒似要腾空而起,华贵又招摇。

    槐安不做他想,心道,肯定是另一个桓大王爷来了。

    她下意识就想出府迎接,末了忽然想到要是让桓遂那醋坛子知道,届时又不知要闹多久脾气,于是只好赶紧唤来一个门人,让他去前头和桓逸打声招呼。

    门人得了吩咐后,匆匆上前,拦下马车,桓逸掀起缂丝窗帷,就见平家门人凑到窗边道:「殿下,小女君说,让您到兵铸局等她。」

    桓逸闻言,露出困惑的神情,抬头望了望百步之内不算遥远的大宅门后,面容模糊但衣着不凡的女子,见她冲他点了点头后,才垂下眼来对门人应道:「好。」接着,他对马伕吩咐几句,华贵马车便朝定鼎门外奔驰而去。

    槐安见马车离去,急忙奔回府内,一面跑一面大喊,让彼时随她一道出使的下人们去搬来她的行箱。

    待下人匆匆将行箱们摆置于她的屋中后,槐安便开始『翻箱倒柜』,一面翻一面暗骂,说什么过目不忘!怎地忘记将礼物放在哪!蠢蛋蠢蛋蠢蛋,蠢蛋没脑袋!

    在平家小女君发疯般疯狂地翻了十来口大箱后,终于见她「呀!」了一声,似是相当高兴地从箱底捞出一个木盒。

    灰尘四散,扑了她一脸,侍女见状,连忙上前给她抹干净,但槐安丝毫不介意,连衣服都没打算换,抱着木盒,急急地奔出去了。

    幸好随从们在见到槐安发疯时,就预料到她将出府,早早便牵来坐骑,等在门口了。

    槐安接过坐骑的缰绳,大步踏上足镫,一个翻身就上了马,正要大喝一声驾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旋身,朝恭立一旁的随从道:「去北大营把赵铁找来。」毕竟半年来的军务都是赵铁在处理的,她理也当送他个什么东西,顺道听听半年来的军务汇报。

    随从闻言,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回道:「赵大人此时当不在北大营。」

    「他休沐吗?」难怪今日大朝也未见到他的身影。

    随从还想回答,就见槐安摆了摆手:「罢了,我再自个儿去找他吧。」末了,她又道:「让那几个跟着出使的仆役们将我屋里的行箱整理好,礼物都摆出来,搁在桌上。」

    随从恭敬应是。

    槐安回身,马镫一夹,飞也似地离开了。

    穿越了大半个城区后,终于抵达兵铸局。槐安跳下马来,门口卫士上前来牵过她的坐骑。

    只见入口端正写着『兵铸局』三个大字的牌匾仍稍稍歪斜,显然自上回到访后至今,依旧是无人得空处理。

    绕过仍然堆满各式兵器的玄关堂,来到像是晒谷场的大院,槐安忽然想起和小祝初相遇的情景。

    彼时,阿兄还狐疑他俩的关系匪浅,否则小祝不该对她释出『那么大的善意』,也就是——关心她额上的伤。想着想着,槐安忽然就笑起来了,她们家小祝,性情古怪苛刻,平生最爱就是胡搅蛮缠,对外人的态度,说是不客气都是客气了,简言之就是难搞。无怪乎当时他对她也就多关心了那么一句,竟让阿兄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平清:我也不是真的有多在乎。)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冷不防,一道嗓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槐安倏地转向声音来源,只见桓逸走近,脸上竟还带着一丝促狭。

    「小祝!」槐安高兴地朝他招手。

    只听桓逸续道:「莫不是在想门前那一吻吧?」

    「恩?」

    槐安正困惑,末了忽地想起桓遂离去前在她额上印下的那一吻,只一刹那,她便觉耳根后方有些灼热,倒像是难为情了。

    她抬起手来搓了搓前额:「你干啥偷看?」

    「光明正大。」桓逸笑得高兴,接着上前来,拨开她搓着额头的手,凑近了细细检视了起来。

    不是吧,就一个吻而已,最好是会留下痕迹。槐安正想讥讽几句,却听桓逸轻轻说道:「看来是真好了。」

    槐安再次困惑,什么好了?

    「毕竟也五个月了,该好了。」

    喔,原来说的是矇刑的事啊。

    她侧了侧脑袋,将鬓边的疤痕也展示给他看:「对呀,早就好了。」过了这么久,如今已只剩下浅粉色的长条状疤痕。

    桓逸见状,顺势细细查看了一番,末了方似满意地点点头:「确实好了,否则实在太丑了。」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呦,我是你小叔子,你还是骂到自己啊。」

    「谁跟你小叔子。」

    嘴上是这样说,但听着这个对话后,她的回忆蓦地退回好久以前,那时小祝也是对着刚从车祸余劫中醒来的她笑是笨蛋,她回嘴后,小祝还一脸震惊又备受屈辱地应道:「你怎可如此羞辱你自己!」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槐安忽然有点记不清了,她来到这多久了呢?她,究竟是谁?

    想着想着,她忽地一阵恐慌。

    平槐安见到桓逸是该那么高兴的吗?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以顾安安的意识做出许多原先平槐安不会做的事情?平槐安,原先是怎么样的人呢?

    槐安脸上的表情肯定是佂住了,以至于在回忆的画面里,背景中出现的叫喊声才越来越大声。

    「安安,安安?安安!」

    直到桓逸在她耳边大喊一声:「安安!」她才倏地回过神来。

    槐安一脸不悦地转头看向桓逸:「干啥。」

    「你好容易呆掉哦。」

    「我在想事情。」

    「还在回味?」桓逸又一脸促狭:「不是,你何时变得这么清纯?亲个额头至于乐这么久?」

    槐安脸更黑了:「我不是在想这个,再说了,亲个额头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不然?」桓逸一边说,一边将人迎进大院边侧的一座平房。

    「啧,待会再和你说。」

    进了平房,与外头的杂乱不同,里头物品各个井然有序,从堆放整齐的火药箱,到铜铁所制的铳管零件们,还有捆成束的引线,唯一比较乱的就只有搁在桌上的图纸堆们。

    槐安将怀里抱着的木箱也一并放到桌上,同时对桓逸道:「呐,给你的。」

    桓逸嘿嘿笑了笑:「还真的有礼物哇?」

    「打开来看。」槐安接着露出贼贼的笑容:「看你能不能找到开关。」

    桓逸呵呵一笑,上前,随手摸了摸箱子的侧边,马上就摸到一个卡榫,轻轻一拨,木箱就打开了。

    「简单。」他拍拂双手,正要露出不屑的笑容,笑容却忽地僵住了。

    只见木箱打开后,便自行往四边延展开来,如卷轴展开,如花瓣绽放,上头的小物也跟着延展的速度,缓缓树立其上,像动画建模般徐徐展示在两人眼前。

    待木箱延展完毕,桓逸终于找回声音,由衷地发出一声惊叹。

    「哇!」

    槐安得意地挑了挑眉:「如何?」

    只见延展开来的木箱,上头铺着的是绵延山脉、纵横河流,几处小矮房座落其间,耕牛、牧马散布于草场,几个南齐装束的人儿,或做农事,或聚于凉亭品茶饮乐,神态随意悠闲,妥妥的写意田园风,观之甚还可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青青草香。

    桓逸上前,小心地触碰上头的模型,一边碰一边道:「从哪寻来的这宝物啊?」

    「建邺的集市上呀。」她记得小祝从前就酷爱模型小物,每回见到她,不是在组装车体,就是在拼凑袖珍屋,甚至还曾因为兴趣跑去修了建筑专业的课程,因此当她在建邺集市上见到有人在贩售这新奇又精致的微缩模型箱囊,她便想也不想就包回来了。

    「囊橐开,而千山万水尽收眼底。」

    虽然原先想找的其实是建邺的城市沙盘,但想当然尔这铁定会被列为机密,毕竟就连私藏舆图都会被定为大罪,遑论精致的城市沙盘。

    不过也没关系,这够漂亮了。

    「喜欢吗?」

    「喜欢。」

    桓逸眼里堆满欢喜,一面细细品看精致的雕工,一面道:「下一回,换我给你造一座。」

    「好。」槐安当即接受,她很清楚,以小祝的能力,别说造一座微缩城,就是造一整个国家,都压根不在话下。

    「你还记得我俩一起追的戏吗?」

    语毕,两人对视一瞬,接着同时说出:「『长安十二时辰』!」

    两人大笑,槐安高兴地抬起手来,桓逸也回应她,以他们最熟悉的方式:碰拳、击掌、拍肩,最后互相搓对方的脑袋三下。

    「嘿嘿,很像吧。」彼时他们俩窝在一块,漏着夜将那一出戏看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里头的长安沙盘微缩模型,至今仍历历在目,记得那时小祝还嚷着要搞一盘来呢。

    「很像,我真的很喜欢。」

    槐安再次得意地挑了挑眉,看来这次送的礼物是真送到心坎里了。

    「还有很多其他的珍奇小物,下回我带你你哈。」虽然必须等她把箱子都翻遍了才有可能找得到,唉,她真是对自己过目不忘的技能太有自信了,导致收拾时老是落东落西的。

    桓逸笑着道:「看来,出一趟差,有人可是收获满满啊?」

    「那是。」

    「还捞了个夫君?」

    「哎,对啦。」

    「不过,你俩在出发前还没那么亲密呀?」说着,桓逸用肘顶了顶槐安的腰,语气又促狭了起来:「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哈?」

    槐安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竟犯难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第一个直觉就是要将此行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儿说给小祝听,毕竟照理说,若是顾安安,她必定是遇上什么事都会和小祝说的,可『平槐安』会这样做吗?

    而今,她一不再是顾安安的身,二小祝也不是小祝的身,尽管灵魂是相同的,可眼前的小祝和她所认识的小祝,光长相就截然不同了,更遑论加上她方才纠结的点——她是否在不知不觉中,以顾安安的意识做出许多原先平槐安不会做的事情?以至于,现在她一时之间竟拿捏不准自己该做出的反应为何。

    她寻思着,是否该取平槐安与桓逸的相处之道,找出一个中庸的平衡点?还是说不管不顾地用往前顾安安的模式和小祝相处;又或者是全然以平槐安自居,以生疏的态度面对他?

    她究竟,该以何种态度、何种样貌、何种姿态来面对小祝呢?

    她的表情肯定是又愣住了,只听桓逸半是打趣,半是吃味地道:「怎么,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

    「当然不是。」尽管说这话时,槐安心中怪忐忑的,毕竟,她确实就是在斟酌用词、犹豫该说出口的内容。

    「那么,是因为...?」

    槐安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和小祝摊牌。

    于是道:「小祝,你来到这后,有没有遇过『存在困境』?」

    「存在困境?」桓逸困惑不解:「我只听过囚徒困境,存在困境倒是个新名词。」

    「哦...跟囚徒困境完全无关。」槐安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末了道:「恩,就是说,我当然知道『平槐安』和『顾安安』两个人,或说意识,是属于同一个灵魂的,这点我有深切的体会。可是...怎么说呢,有时候我总忍不住想,我究竟该以哪一段意识作为主体?我是否会不自觉地,以『顾安安』的意识,取代了很多『平槐安』本来应该作出的行为?」

    虽然这项思考挣扎,早在她刚穿越来时,就已经下好决定了。不过毕竟来到这后,她面对的都是对『顾安安』来说,完全不认识的人,包含阿兄、父亲、母亲、桓遂、若埕等,因此她只要专心以平槐安的意识来应对就可以了,即便偶尔受到顾安安的回忆影响,导致短暂的出神,但几乎不会对她应对上造成困扰。

    但是和小祝相处就完全不一样了,尽管平槐安和桓逸不过点头之交,可是顾安安和宋矝祝却是一生挚友、唯一知己,是熟悉彼此所有习性、习惯、性格、优点、缺点,好的、坏的,即使看尽对方最丑陋一面仍全盘接受也『双向奔赴』爱着对方的存在,那样的小祝,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

    因此,她究竟该如何面对有着小祝的灵魂,却不完全是小祝的存在?又,她该以何种『存在』自居,才能不显得矛盾、突兀、不自然?

    「也就是说,是遇到了对『存在』本身的困惑吗?」

    「对。」

    桓逸歪了歪脑袋:「恩...我想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

    槐安闻言,不知为何,竟忽然局促不安了起来,也许是担心被桓逸发现她所谓的『存在困境』,其实是来自于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原因,如此,倒像是想要和他生分疏离一样,若是小祝真真立马勘破这点,说不准会难过。

    她想着想着,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只听桓逸搓着下颔,端正表情续道:「初始时,当然是惶恐了一阵,毕竟,恩...平白多了个...恩...器官?」

    槐安闻言,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严肃的气氛瞬间和缓了几分。

    桓逸不满地「喂」了一下:「真的是很可怕啊,我刚发现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槐安接着促狭问道:「后来呢,好用不?」

    桓逸迅速比出一个大拇指,很满意地回道:「好用。」

    槐安哈哈大笑。

    是啊,这才像和小祝平时打闹的样子,互相胡乱开着黄腔,却丝毫不会感到羞赧。

    只一刹那,她就觉得自己释怀大半了,那是小祝啊,是她相识大半辈子的小祝啊,哪来那么多分别?

    屋子外头,仍有匠人们搬动着兵器,铜铁相撞,声音清脆铿锵,隐隐透着刀兵之气,却丝毫浸染不到他们所立之处。

    桓逸回答完后,接着又道:「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而且比起『宋矝祝』,我更喜欢『桓逸』的身份。」

    槐安眨了眨眼,等待他继续言明。

    「因为这个身份强大到足够我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

    他歪了歪脑袋:「虽然很有钱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槐安呵呵笑了起来。

    「再加上...」桓逸莞尔,顿了顿,半晌后才接着道:「我找到你了。」

    薄暮时分的春晖,兜洒入户,昏黄中透点温婉,如青罗曼舞,流转于屋内,将一屋映得柔和,连边角冷酷的铳管都染上一层温情。

    他轻轻地说:「我找到你了,安安。」

    光线溶进他那俊美的脸庞,总像在浅浅笑着的唇半明半暗间,只听他坚定又温柔地续道:

    「所以我再也不害怕了,你,就是我存在的证明。」

    槐安收起笑容,佂愣地看着他,一瞬间失去所有语言。

    面前的那双眸子,钟天地之灵秀,明媚澄澈,透着坚定的光。那样的注视,坚毅,沉稳,如宁静的海,安稳地托着她的灵魂。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只觉周身笼罩一层光,像温暖的拥抱,像冬日里的被窝。于是她情不自禁,就想坠进那样的目光当中,深深陷入,将近无法自拔。

    半晌后,她方抽出神识,垂下眼帘,低声道:「可是,我不再是我呀。」

    她低着脑袋,看见桌上还搁着她带回的微缩田园景,横亘的山脉绵延不绝,像是没有尽头。

    桓逸轻哂:「你依旧是你啊。不会因为名字、身份、长相、习惯的不同,而改变这一点。」

    槐安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半是动容,半是困惑地问道:「你...怎么有办法,这么坚定地相信着这一切。」她续道:「也许我压根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安安呀,也许我已经彻头彻尾地成了与你半分情谊都没有的平槐安,然后凭着一丝对宋衿祝的记忆与认知,在这里和你交涉,试图从你那骗得些什么,也许我就是个骗子呀,四处招摇撞骗的。」

    「是啊,也可能是这样没错。」桓逸顿了顿:「可是我不在意呀。你如何对我,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我关注的焦点,我只知道,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最重要的存在,如此而已。」

    闻得桓逸如是说,槐安虽然感觉到胸口充盈着感动与欣喜,但依然开口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可是...桓逸与平槐安本来不是这么亲近的人呀,你不会觉得...恩...违背了桓逸本人...恩...意识?的意愿吗?」

    桓逸闻言,如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恩...对...恩...对不起。」

    「干啥对不起!」

    「就是...恩...好像有要拉开距离的感觉。」

    「对啊,我很受伤。」桓逸捧心,假做难过。

    槐安瘪起嘴来:「又不是故意的,所以我才说是存在困境嘛。」

    「啧啧,这么容易的问题,」桓逸摆出一副开示芸芸众生的态势:「就凭直觉嘛。」

    「凭直觉?」

    「你想啊,你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平槐安的身体都已经住了两个意识了,事情已然发展成这个样子,如果还纠结是否该继续以平槐安的意识行事,为免有些矫枉过正?」他续道:「所以说,就凭直觉嘛,你想怎么对我,想怎么对其他人,就都凭第一个念头,第一个想法,第一个感受去做。不必陷入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否则多难受啊?」

    槐安闻得这一番开示,表情从初始的郁结,到逐渐松动,最后竟俨有豁然开朗之象。

    春末的微风,徐徐吹入屋内,窗帘卷动,清新的香气,带着万物萌发的气息。

    她展颜一笑,是啊,纠结那么多做什么呢?

    「多谢大师开解,得闻大师说法,信女如醍醐灌顶,尘缘顿了。」槐安合掌,假作恭敬地向桓逸行了个礼。

    桓逸见状,同样合掌回礼:「善哉善哉,世人皆有烦恼,能顿悟者,必得清净之心,贫僧愿施绵薄之力,助施主早日离苦得乐。」

    「大师何时要剃度出家呀?」

    「贫僧只能在家修行,剃度不能吃肉,太痛苦了。」

    「看来大师还有尘缘未了,六根都尚未清净呢。」

    「是啊,甚至比施主多一根呢。」

    槐安听见桓逸又再说浑话,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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