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虞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屋子的床上。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拼命想昨天发生的事。她记得昨天她去了观音庙,为什么去观音庙了呢?因为方望津迟迟没有回来,自己被他气的吐了口血。

    “我怎么回来的?难不成这一切是我在做梦?”秋无虞自言自语,起身打算下床看看。

    刚起来,便发现自己的枕头换了一个,不是以前那个又高又硬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劣质材料的枕头,取而代之的是上面绣了鸳鸯图案里面装满了荞麦的绣花枕。

    她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除了林遂川,没人愿意在这样的细微末节之处讨她欢心。

    刚想着,林遂川便端着碗汤药进来了,隔着老远,她便能闻到那药散发的苦味。

    “怎么下来了?”林遂川将药碗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又将秋无虞扶回了床上。

    秋无虞抓着他的手腕,质问他:“我怎么回来的?”

    林遂川想起昨日那两个尼姑说的话,便有些难受,“以后别再大晚上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他好得很,昨天晚上自己跑回来了,现在估计还在做梦呢。但你知道你昨天有多危险吗?要不是我......”

    林遂川话到嘴边,看她莫不经心的样子,又想起她大晚上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是为了方望津,又难以启齿。

    “你什么?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秋无虞看着他,眉眼也从一开始的平静柔和逐渐变得烦躁,她很少见林遂川这样,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将真正的自己藏在一张古井无波的面具之下。

    “我!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姓方的?”

    秋无虞听得云里雾里,“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愿意为了他,大晚上去那么远的观音庙找他!这样的事情,你从来都不会为我做的。”

    秋无虞扶额,看来他是误会了些什么,解释道:“店里缺了个那么大的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身为掌柜的还不能去找找了?”

    林遂川冷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说道:“我也一天没回来了,你就不担心我出了事吗?还有,是我大半夜去庙里把你接回来的,那小子回来,连问都不问,便回去睡觉了。”

    秋无虞沉默了良久,低声说:“谢谢你。”

    “我不想再听见这三个字了,你和我说过的太多了。”

    “对不起,我其实也去衙门找过你的。”

    秋无虞掩埋了后半句,去衙门找林遂川,也是为了让他帮忙找找方望津。

    林遂川脸色发黑,语调幽幽地调侃道:“你是找不着他人想来报官是吗?”

    秋无虞有些心虚,不敢回应,但她越是沉默,林遂川便更加肯定他猜的没错。

    原来她去衙门找他也是为了方望津那小子!

    “亏我还抱着一丝侥幸,我还以为你真的在乎过我呢,看来还是我想的太多了。”林遂川转过身去,语气也没有刚刚那般激动,反而又变成了他们初相识时的样子。

    “我......我不是觉得你智慧超群武功不凡一般小毛贼不敢近您的身吗?”秋无虞哂笑两声,她能感觉到林遂川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

    林遂川又转过身来,俯下身,离她约莫一尺的距离。

    她隐隐约约觉得,林遂川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你太看得起我林某人了。把药喝了吧,我去衙门了。”

    秋无虞没有挽留他,林遂川也没有回头。秋无虞看着床边的一碗药,一阵心烦,将它往地下掷,顿时四分五裂。

    林遂川站在门外,听见碗碎裂的声音,心如刀绞。

    孟雨竹刚好路过林遂川,见了他便跟见了阎王爷一般,低着头绕路走。

    “站住。”林遂川喝住她,要不是她骗自己林遂川去衙门和观音庙是为了寻自己,又怎会受此屈辱?

    “林捕头好。”

    “胆子不小啊,敢骗我。”林遂川走到她的面前,看着这个矮小瘦弱的女孩,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当时知道了,会杀了我。”孟雨竹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

    “我现在知道了,就开心了是吗?还是你觉得有你无虞姐姐在,我就不敢动你。”

    “无虞姐——”孟雨竹见他一身杀气,怕他真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连忙向屋里喊,还没喊完便被林遂川捂住了嘴。

    孟雨竹咬了林遂川的手一口,登时鲜血淋漓,吃了疼便松了手把她推到一边去。

    秋无虞在屋里听见了有人叫她,刚走出门一看,便吓得不轻,林遂川的右手,不断地滴着鲜血。

    孟雨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下口这么狠,连忙跑到秋无虞身边。秋无虞见她快吓哭了,拍她的背安抚她:“小孟别怕,有我在呢。”

    林遂川见秋无虞出来,忍着疼,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走。

    “站住。”秋无虞叫住他。

    林遂川没理她,还是往前走。秋无虞追了两步,拦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出路。

    “干什么?”

    “我帮你上药。”秋无虞容不得他废话,拉着他便往屋里走,找出了绷带和金疮药。还好前两日便把生活里需要用的东西备了不少,此刻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自己来。”林遂川想抢过药,却被秋无虞躲开了。

    “怕我弄疼你?放心,我会轻一点的,我又不是没帮你上过药。”

    林遂川想起她那日帮自己上药,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看了精光,便脸露绯红。

    “小孟年龄小不懂事,有时候说话得罪了你,你教训她我倒不反对,可别真把她吓坏了。”

    林遂川举起自己手,拿到秋无虞面前,冷笑:“是我教训她还是她教训我?骗了我还咬我一口。”

    秋无虞摸了摸他的手,笑道:“她又怎么骗你了?”

    “她骗我你去观音庙是为了......”林遂川话到嘴边,想起此事对他来说算得上耻辱,便觉不提也罢。

    他没说完秋无虞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温言软语地安抚道:“我保证,下次一定是先去找你。”

    “还敢有下次?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倒好,我的心意在你眼里真是不值一文,我一夜没睡,帮你熬的药就这么摔了?”林遂川看着地上的药渣,又觉烦闷,但看秋无虞在认真帮他擦了药包扎伤口,便也觉得不是那么令人生气了。

    秋无虞见他面色缓和了许多,在他手上打了个蝴蝶结,诚恳地说:“好,我的错,我太冲动了。不过药太苦了,不想喝,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那药,算了,不喝也罢。”

    秋无虞去大堂,见到方望津,见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前喝酒,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趁他倒酒时掀翻他的椅子,让他摔了个人仰马翻。

    “诶呦,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方望津揉了揉腰,挣扎着爬起身,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干什么去了,如实招来。”

    秋无虞没时间跟他废话,现在见这小乞丐,从头到脚都不顺眼。

    方望津一边喝酒一边回忆,“您听我解释啊,我钱被人偷了。我要是不把那钱拿回来,您又要骂我,我追了他一天,这小子跑得是真快,还好大半夜撞见了林捕头,终于把钱拿回来了,今早上还帮您买了菜,怎么样?我体贴吧。”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你知道我们都担心成啥样了吗?大半夜的我从这跑到观音庙,就为了确定你人在哪。”

    方望津倒酒的手有些发抖,酒溢出来不少。

    “别浪费!”

    “好,好,我看林捕头手受伤了,您也还病着,我这还有点闲钱,要不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可别了,要是你再一天不见人影怎么办?这么大个人从我这丢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你放心吧,这回我可得把钱看好,那小子也真厉害,当我面偷走了。”方望津挠了挠头,保证道。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蠢了,去吧,再给你十文钱,买点糕点回来吧,小孟爱吃。”

    “得嘞。”方望津接过了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一直到晚间吃饭的时候,林遂川拎着个包裹进来了。众人不解其意,只见他拍了拍方望津的肩膀说道:“听说这里最近总有人失踪,我作为本地的捕头有义务管理此事。”

    “林捕头,您这又是闹哪样?”秋无虞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话,笑的差点把刚吃的糕点喷了出来。

    “严肃点,从前往后,我要在旺德福住一段时间。”林遂川清了清嗓子,略带严肃宣布这个消息。

    “那您住哪呢?”

    就三间屋子,他自己住一间,秋无虞住一间,孟雨竹住一间,哪还有他住的地方?

    “和你住啊。”林遂川按着他的肩膀,俯下身,缓缓说道。

    方望津差点没将刚喝的水直接喷他脸上,连忙开口说道:“林捕头,您跟我住?您没搞错吧,我一个臭乞丐,跟我睡一张床,你也不嫌脏?”

    “没关系,我不嫌脏。”林遂川态度坚决,容不得他拒绝。

    孟雨竹和秋无虞对视一眼,在用眼神向方望津表示同情后,皆埋下头吃饭,让他一个人去承受林遂川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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