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武之地?”郑无伤摆出了看傻子的表情,“我看是就死之地!”

    “小龙阳不信?”何欢儿迈步走向冰笼,“趁冰笼还未破,小女子就来一次揽狂澜于未倒。不过,若是事情未如小女子所料……”

    她回头对顾子期眨了两下眼睛,抛出了一个毫不动人的媚眼。

    “还望顾少主救小女子一命。”

    顾子期淡然道:“好。”

    “少主?”郑无伤脸上挂起了两颗铜铃,“她这是自寻死路!”

    “无妨。”顾子期对他一摆手。

    何欢儿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晃着轻快的步伐,奔到了冰笼跟前。怨魂的呼号从掉落的冰晶出倾泻而出,如滔天巨浪滚过她的耳畔。忍着剧烈的头痛,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咬牙,划破了左手手心,然后把手伸进冰笼的破洞,狠力一甩。

    血珠子溅到了一只大蜘蛛身上。

    只见那蜘蛛瞬间直立起来,高高翘起两根前腿,发出冲天一阵尖啸,随着一团黑烟,小山似的蜘蛛遁化成了铜钱大小,在冰面上慌乱游走。

    何欢儿心中乐开了花,赶紧如法炮制,仅片刻功夫,另外两只念力蜘蛛也被打回了原形。

    郑无伤震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究竟是什么妖孽?”

    “什么妖孽?你没听郝剑师说吗?小女子天生异体,拥有一身宝血,专克妖魔鬼怪!在鬼侯爷的白云山,要不是小女子,如今你家少主恐怕已经是独臂少主了!”

    郑无伤使劲扑棱着脑袋,道:“不曾听闻!”

    何欢儿眉毛一拧,满腔忿然不平:“郝剑师光说小女子坏话,我的好处,他怎么一句不提?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胡说!神剑门的四大护鼎剑师,就属我师父最厚道了!他不讲,自有他的道理!”郑无伤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全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肯定不是什么正路之人……幸亏我师父英明绝世,命我下山来盯着你!”

    何欢儿无奈苦笑:“小龙阳,郝大剑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如此盲听盲信?”

    “住口!不许你妄言妄语诋毁他老人家!”郑无伤横眉怒目,恶声恶气。

    “好好……,小女子住嘴就是。”

    顾子期问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上回,走火入魔的皇甫侯爷咬了小女子一口,就退去了魔相,小女子也深感惊讶。”她搓了下鼻子,挑了下眉,“这些蜘蛛是魔物所养的具,亦属魔物,于是,我便想试试自己的血是否真能克制魔物……其实,小女子也并无完全的把握。”

    “你这胆子可够大的!”郑无伤的抱怨中隐含着一丝丝褒扬。

    “顾少主在,小女子有什么可怕?呵呵呵……”她颠颠地跑向了顾子期。

    郑无伤的流火剑往前一挺,将她挡在了几步之外。

    “三尺!三尺之内不许近少主的身,否则,休要怪我的流火剑无情!”郑无伤神色凛然,“本剑修绝无戏言!”

    何欢儿低声嘟囔:“不管大的小的,一个比一个会欺负人……”

    “你叽咕什么呢?”郑无伤砸过来一句。

    何欢儿陪上假笑,道:“郑仙长不辱师命,忠心护主,小女子感佩不已!”

    “知道就好!”

    顾子期默默念起口诀,千疮百孔的六角冰笼化成一道白光,遁入了飞霜剑的剑刃之中。

    整片院落又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三团幽渺的鬼火。

    冰笼已逝,地面上的三只蜘蛛却陷入了惊惶,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是在原地不停打转。

    “害人的孽畜!看本剑师把你们跺成稀泥!”

    顾子期拽住气势汹汹的郑无伤,温言道:“亡魂的怨气已消,现如今它们不过是普通的蜘蛛,留它们一条性命吧。”

    郑无伤皱眉道:“少主,这三只蜘蛛是人皮夜叉那个魔头所养的活具,日后吸食了怨念,不一样作妖?不如弄死干净!”

    顾子期轻轻摇头:“这世间天灾人祸不休,怨念层出不穷,与小小的蜘蛛何干?人皮夜叉以蜘蛛为具,又岂是蜘蛛之罪?杀死这几只蜘蛛,就能阻止人皮夜叉继续为恶不成?”

    “天意渺渺,善恶相因,非人所能预测,但行眼前善,莫问日后果。”顾子期挥动飞霜,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沟,“逃命去吧!”

    几个蜘蛛终于找到了方向,一个接一个爬到沟中,很快,便消失在了杂草丛中。

    三人走出二堂,穿过一个荒败的院落和四面漏风的破屋,循着漂浮在半空的一点茕茕火光,走了一段,来到了一排高敞的房屋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顶跃下,乔无争怀中抱剑,当门而立,对着顾子期欠身失礼。

    一路上所见的那点光亮,正是来自乔无争头上的鬼火纸鸢。

    这里原是县衙的库房,大约有六七间,每房皆有门相通,门早已朽坏,整座库房可以一眼望穿。

    二十来个孩童服下了陶容的灵丹,精气神都缓过来不少,分散在一间仓房中,或谈笑,或玩闹。不过,仍有四五个孩子萎靡不振,恹恹地在角落昏睡。

    为防孩子乱跑,陆无庸和陶容把住了两边的门口,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和颜悦色。

    甫一见面,郑无伤就拉住乔无争,对他讲起了少主大战蜘蛛怪的场面,真叫一个神采飞扬,喋喋不休。

    不当说书先生,屈才了。

    何欢儿四下扫视一圈,问道:“大头和哑巴到哪里去了?”

    “内急,外出方便去了。”陶容笑着回答。

    “哼!懒驴上磨!我看他们就是想躲清静,寻个借口跑了!”陆无庸拿手一指何欢儿,“麻子女,你过来守门!”

    何欢儿装作没听见,只是说:“我去外面找找。”

    她转身刚要出门,却见两团鬼火急速飘到了近前。鬼火下,映出大头和哑巴两张惊恐的脸。

    大头一头撞进屋中,喘着粗气大叫:“厨……厨房里有尸体!”

    哑巴紧紧拽着大头的衣服,不住地点头。

    何欢儿问:“是什么尸体?跟大堂里的黑衣人一样?”

    “不是!”大头使劲甩着头,“这回的尸体穿着道袍,两个男的,还有一个女的!”

    陶容温言,脸色大变,急冲冲地说:“快带我去!”

    顾子期道:“无伤、无争,你二人随许仙长过去看看。”

    郑无伤和乔无争领命,与陶容、大头和哑巴一同离开了库房。

    大约过了一刻有余,库房外响起了郑无伤的声音:“快跟上!万一被鬼抓去了,可没人救你们!”

    随后,郑无伤、陶容、和乔无争各自背着一个人,前后走了进来。

    郑无伤大声嚷着:“这两个小花子,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

    乔无争道:“少主,是灵丹门的弟子,还活着。”

    陶容又惊又喜,边哭边说:“这是葛师叔、万年师兄和常青师姐。初来鬼城时,因蜘蛛怪偷袭跟他们失散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

    灵丹门的三人昏迷不醒,陶容给他们服下了丹药,将他们安置在一间库房休息。

    大头和哑巴一进屋,就让陆无庸赶着去给孩子们守门了。

    郑无伤使唤见习弟子何欢儿捡了些可燃之物,在三间仓房中各点了一堆火,然后便收回了他的鬼火。

    待陶容安顿好三位门人走出来,顾子期问:“三位仙长贵体无恙吧?”

    “幸好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陶容靠着门边的墙坐下,“大概一个时辰后就能苏醒。”

    何欢儿好奇地问:“灵丹门的三位仙长为何会在厨房?”

    郑无伤冷笑道:“厨房?我看是一间人肉包子铺!墙上挂的全是剥皮挖心的刀锯钩镬,地上厚厚一层血污,腥臭无比!简直丧心病狂!”

    “这么说,三位仙长差点就成鱼肉了?”何欢儿顺口接了一句。

    陶容哀叹一声:“葛师叔他们定然是不敌蜘蛛怪,因此才被抓来了这里。”

    陆无庸忽然问:“山主也是叫蜘蛛怪卷走的!方才你们可见到了山主?”

    “姓陆的,你巴不得山主没命是吧?”郑无伤用力往地上一拍,屋顶扑扑往下掉土。

    “郑二,你不要没事找事!我分明是关心山主才问的!”

    乔无争沉沉看了一眼顾子期,道:“少主勿忧,我适才在厨房搜寻了一番,并未发现山主的任何踪迹。”

    顾子期脸上的惨淡之色稍减,安然地闭上了双目。

    “不愧是六师弟!”郑无伤由衷赞了一句,“雁过拔毛,人过留声,即使剥皮挖心也应有衣物留下。既然遍寻不见,山主必是安然无恙!”

    “那也未必!”陆无庸不服气地盯了一眼乔无争,“随身之物也许是烧了、埋了,扔了,办法不有的是?”

    郑无伤朝他举起手臂,厉声道:“再要多嘴,就让你尝尝我的巴掌!”

    乔无争一动不动盯着攒动的火苗,从容说道:“其他东西都好说,山主的那顶斗笠,乃是他炼出的一件法器,遇火不燃,入水不沉,不仅不会遭人损毁,而且认主。山主若真在那里遇难,必能寻得那顶斗笠。”

    陆无庸不应声了。

章节目录

芜城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一寸枝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寸枝丫并收藏芜城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