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的混乱,总算因为御林军的到来得以平息,嘈杂的人群中,秦玉君听从丘于的指使,从不起眼的角门,偷溜回了园子里,返回到先前和苕儿藏身的那间屋子。

    刚一进门,再回头,皇帝的护卫却早已没了声音,秦玉君本想道谢一声,又摇头自嘲笑,自己本就是被他们抓去的,如今被送回来,还想着给卖了自己的人数钱。

    又想起年轻皇帝临别时,视线落在她的肩上,对她说:孙四姑娘,手中的剑是需要自己去挣、去抢的,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做剑下的那个人。

    他用她的话来回敬她,秦玉君听完不语,只是勾起嘴角,淡淡的嘲讽,只是看了一眼皇帝,不带一丝情绪的,然后拢了拢外面的衣裳,头也不回的跟着丘于走了。

    她推开门,见苕儿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可能是累极了,秦与君进来时,她闭着眼睡着了。

    秦玉君轻轻的推了推把苕儿,又帮她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苕儿睁开眼,见是六奶奶,眼睛瞪得硕大。

    双手刚解放,便抱着她哇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奶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奶奶我不是在做梦吧,咱们俩是不是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哇呜,我还不想死啊,我爹娘那么老实,没了我他们更要受欺负,我还没吃过一两银子一碟的点心,我还没让那些嘲笑不敢再笑我,我怎么就死了,呜呜呜。”

    秦玉君拍了拍苕儿的背:“傻苕儿,你还活着呢,我们都活得好好的。”

    苕儿这才感受到她正抱着的,自家主子的身子暖暖的,她头在奶奶脖颈处,离得近,闻到她身上独有的一丝芙蓉香气,苕儿闻着这气味,这的确是阳间的味道。

    “呀,奶奶您衣裳怎么破了,这看着像是男子的大氅。”

    秦玉君放开苕儿,表情凝重:“苕儿,听着,昨夜我们两人一起在这屋子里躲了一夜,什么人都没遇见过,以后无论谁问你昨日的事,你都要说你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在这屋里躲了一夜,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没看见,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死无葬生之地!”

    苕儿被吓住了,她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六奶奶神情严肃,她点头:“我明白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和奶奶您在这屋子里躲了一夜。”

    苕儿又问:“那翠儿姐姐呢,她也不告诉?”

    秦玉君点头,“对,任何人,包括你爹娘还有翠儿,把昨天在这屋子发生的通通忘掉!”

    苕儿本惨白的小脸,听了自家奶奶的话后,不知想什么,突然乐呵呵起来,一双眼睛,亮得夜里的狸花猫一样狡黠。

    秦玉君告诉苕儿,现在外面已经平息,让她返回孙府的马车上拿一件披风,身上这件衣裳是不能被人看见的。

    苕儿这时候也不害怕了,眯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心大的领命而去。

    昨日还吓的路都走不动的人,今日就又活蹦乱跳的去给她拿披风了,秦玉君看着蹦蹦跳跳的声音离去,羡慕她活得这样简单。

    苕儿刚离开没多久,秦玉君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站到门后,听这脚步声很轻,应该只有一个人。

    “大姑娘,大姑娘。”

    是翠儿的声音,虽有一丝疑惑,秦玉君还是欣喜翠儿安然无恙,她从门后出来:“翠儿。”

    “太好了,大姑娘我总算找到您了,您怎么样,有事吗?”

    翠儿语气关切,只是秦玉君一眼就发现,翠儿身上的衣服明显换过了。

    秦玉君走出来,拉着她瞧:“你没事吧,昨天在躲在哪里了?”

    她见翠儿面带桃花,眼中含着水波,藏不住的眉眼藏不住妩媚,秦玉君心中沉了沉。

    又听翠儿说:“昨日我在园子外见到了益公子,后来发现园子里乱起来,他便带我躲在外面的一处猎屋中,等到园子平息了,才送了我回来。”

    “翠儿,这位益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武安侯府的园子不是谁都能轻易来的,这个人却能在武安侯府轻易给你传信,他绝不是普通人。”

    “姑娘,益公子他的确不是普通人,也绝不是坏人,我知道我只是一介丫鬟之身,配不上他,可是姑娘,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受着伤,嘴里却在喊着娘亲,知道我救了他,他说绝不负我,也不嫌弃我是丫鬟。”

    “翠儿,就算他是个好人,可是齐大非偶,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你,我不想看着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趁着现在你们才刚刚开始,听我的,和他分开吧。”

    翠儿怎么肯呢,她那么灰暗的生命里,闯入了一个如同高悬明月般的男子,他身上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满身都照亮了。

    翠儿眼中潋滟,“大姑娘,明月高悬,愿意赐一丝月光给我,就算背后是无边黑暗,我也愿意的。”

    “翠儿,将希望寄托他人身上,那样的月光终归是水中花,镜中月,一切都是假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姑娘,我心不由己,求您成全我。”

    秦玉君还要再说些什么,这时苕儿手中拿着一件月青玉披风,风一样的奔进屋子。

    “奶奶,外面都消停了,御林军在院子里巡视呢,路上那些尸体也都清理了,听说昨天武安侯夫人也受伤了,外面现在可热闹了,连……”

    苕儿一股脑将自己这一路见闻倒出,这才发现突然出现的翠儿,“翠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昨晚……算了,你没事就好了。”

    苕儿差点脱口而出昨夜奶奶遇袭的事情,想到奶奶的吩咐,她马上闭上嘴。

    翠儿接过苕儿手中的披风:“昨夜你和奶奶都没事吧。”

    苕儿嘟着嘴:“没事,你看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奶奶衣裳被树枝子刮破了,我这才去马车上取披风。”

    “翠儿姐姐你那心上人呢,也没事吧?”

    翠儿便给秦玉君将身上的黑色大氅退下来,边说:“我们在园子外,不清楚园子里的情况。”翠儿答得模糊,亦或者她根本不想多说。

    “奶奶这大氅还要吗。”

    秦玉君穿好了披风,“放在屋子里吧。”片刻后又对苕儿说:“算了,苕儿你收起来,仔细别让人看见。”

    苕儿看了一眼翠儿,欣然的接过衣裳,用刚刚包着披风来的包袱皮,包好了大氅。

    翠儿看着大氅疑惑了一瞬,然后问:“这大氅是谁的?”

    苕儿看向秦玉君,秦玉君答:“没什么,我们这就去前院吧。”

    昨天闹了那么大一出,策划这一切的背后之人想要什么,想必很快就会揭晓。

    前院,武安侯世子许俊吉插着腰,颐指气使的站在站在队列,他面前是御林军统领曹同。

    “曹同啊曹同,你凭什么要围了我家的花园,知不知道你现在脚下站到是什么地方,这还是高祖皇帝赏赐的园子,我爷爷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石头缝里,现在竟然敢在我府上放肆,岂有此理!”

    曹同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络腮胡子,对这位金尊玉贵的武安侯世子,心中颇为不屑,哼,你们武安侯府再尊贵,能有皇上尊贵。

    如今皇上还下落不明,武安侯府却阻拦他们搜府,想到之前副统领在他耳边说的话:皇上在武安侯府失踪这件事,有蹊跷,没准这武安侯府包藏祸心,曹统领,皇上要是在武安侯府有个好歹,我们俩的头算是保不住咯。

    曹同不卑不亢的道:“世子,我等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还请您不要阻拦,况且,皇上是在贵府失踪,难道武安侯府不担心皇上怪罪吗,你们武安侯府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应该知道,没了皇上,你们武安侯府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拦着我们找皇上的下落,难道是想皇上再也回不来吗,亦或者刺杀皇上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你们武安侯府派来的。

    曹同还算剩下些理智,知道最后这些猜测不能说出来,起码不能由他说出来,等到找到皇上一切就都好办了。

    许俊吉心中暗暗拍手叫绝,他这出戏要没有曹同这片绿叶来相衬,他还真担心,不能把一个嚣张跋扈、藐视皇上,还位高权重的奸臣形象,演得那么入木三分。

    要不是碍于现在他是奸臣儿子的人设,他都想拍拍这位大哥的肩膀说声:老哥,演得真棒!

    许俊吉原本叉腰的双手举起来,将双上袖子拉到胳膊处,活脱脱一副混不吝、目中无人的纨绔世子形象。

    “曹同是吧,你敢公然栽赃嫁祸,说我武安侯府对皇上大不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给小爷我等着!”

    身后的小厮立马恰到好处的上前阻拦:“世子不能动手啊,他是御林军统领啊。”不是平时那些阿猫阿狗。

    “哼,本世子还是武安侯世子呢。”

    园子里,众人就见那许世子要上前揍御林军统领,又被自家下人阻拦,许世子偏不就范,又要上前,又被自家下人拉回来,来回拉扯,争吵不休。

    底下人窃窃私语:

    “这武安侯府当真胆大。”

    “有高皇帝的丹书铁券,就是硬气。”

    “要是皇上得知今日的事情,武安侯府怕是要倒霉。”

    “还不好说呢,万一皇上……。”

    “张大人你慎言啊,这可是杀头大罪。”

    “怕什么,又不我们让皇上在宴会上失踪受伤的。”

    “听说这武安侯侯府近来和瑞王府世子走得挺近,你们说会不会武安侯府已经……”

    “张大人慎言、慎言。”

    ……

    没人发现,园子里的一棵青竹,站着一个人,将园子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后,他无聊的吸了吸鼻子,轻轻一踮脚,如影子一般离开。

章节目录

妾身不良善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玄妙真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玄妙真人并收藏妾身不良善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