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最开始是极为喧闹的。

    毕竟是公主出嫁,从将军府到公主府、再到宫门,那是十里红妆,极是惹眼。

    近几十年来,全京都哪位高门贵女出嫁,都没有柔惠公主这般威风。

    道路两旁站满百姓,他们既是来祝福替他们守住国门的大将军,又是来等着捡将军府结亲队伍走过时,撒的谷豆和铜钱。

    拥挤人潮中,狭窄视线里,将军府门前满挂红绸。

    意气风发的汪将军,穿着一身矜贵银线绣制的锦缎婚服,懂不懂行的,都能一眼看出,婚服巧夺天工,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有琉璃光彩萦绕,贵气逼人。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大红花球,往胸前系紧,提步迈出府门,脸上的梨涡久久不消,笑得很是不值钱,任谁一看,都是今日的新郎官本官。

    汪钧凌拜别母亲,轻身一跃,笔挺地坐在马背上拉住缰绳。

    随着唢呐洪亮悠扬的音色响起,新郎官下令出发,迎亲的队伍跟在他背后,沿着红妆一路吹吹打打,前往公主府。

    许柔惠踩着吉时的正点,被汪钧凌引出府,送上八抬大轿。

    这轿子,自然也是这段时候由皇室工匠赶制的。

    选用国库里珍藏的百年香樟木做底,由巧手能匠负责用贴金和朱漆装点轿身,轿帏用的是专供皇室的上等绸缎。

    这样一顶极尽华美的轿子,载着美娇娘,由骑着汗血宝马的新郎官带进宫,像极了画本子里,圆满大结局才会有的桥段。

    柔惠公主是皇后和皇祖母看着长大的,皇帝为了让她们见证公主出嫁,特许把婚礼仪式安排在宫内,更是邀百官入宫同贺。

    这样尊崇的待遇,连太子迎娶正妃时都不曾有过,正是这些花里胡哨的荣宠,蒙蔽了汪钧凌和许柔惠,他们谁都没有觉得不对。

    汪钧凌迎亲的队伍多半都是北沧军得力将领,但这种不能见血的大好日子进宫,他们还有将军大人,身上都没有兵器。

    这一去,犹如羊入虎口。

    婚礼起初还是顺利的,前来观礼的不是皇室尊贵之人,就是朝廷的文武百官,大家都一脸喜气洋洋,不像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大家。

    两人从跨火盆到拜天地,小到先迈哪只脚,大到结发时要说什么海誓山盟,一切流程,都严格按照宫中礼官制定的执行。

    连星翻阅过那本礼部制定的册子,那天的仪式和上面描述的分毫不差。

    连带着他也松懈下来,就把自己当做个透明的观礼人,只是默默在旁看着,未曾多想。

    拜天地、拜皇帝、夫妻对拜后就是宴会。

    按照凡人的风俗,公主被送到专门为这场婚礼新修缮的宫殿,汪钧凌须得留在宴会现场招待来客,等大家吃饱喝足后,他才能回去找新娘,揭开盖头,共度良宵。

    汪钧凌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心思招待客人,他满心满脑子都是那位让他魂牵梦绕的新娘子。

    只可惜这场宴会,皇帝和皇后都出席,他们不说乏了要歇息,在场的来宾是没有人敢走的,这些人不走,汪钧凌就得陪着、耗着。

    连星想着自家兄弟结亲,总不能一杯喜酒都捞不到,寻到个暗处捞走一壶贡酒,在大殿上方的横梁上,自斟自酌。

    只可惜凡间的酒寡淡无味,他喝得不怎么尽兴,干脆又任性地用了点小法术,不问自取,薅走这皇城土地庙内,土地自己酿的酒。

    酒过三旬,在场的人都喝得有点上头,变故就是此时发生的。

    皇后忽而提起,当年生下柔惠公主后,差人去寻来上好的糯米和红糖,亲手酿制过四壶女儿红,它们被埋在公主小时候居住的院子内。

    时光如水似陈酿,现如今公主都出落得这般亭亭。

    说到此处,为人母亲的她动了情,颇为感慨地落下泪来。

    皇帝也是一副很动容的样子,喊来皇后随侍的丫鬟,对汪钧凌指着那丫鬟说道:“爱卿不如随她去,将那几壶女儿红寻来,我们今日便开了这酒,三人共饮一杯如何?这余下那壶也正好作为你们夫妇二人今日的合卺酒,你等下带去给柔惠。”

    汪钧凌从善如流应下,随着那丫鬟,抄起宫人递来的铁锹,就要去挖酒。

    他走路脚下生风,身旁没有别人,也不装样子了,三番五次催那带路的丫鬟走快点,早点挖出来,早点回去。

    丫鬟明明才是带路的人,愣是被汪钧凌甩在后头,只能用声音给将军大人指路,走到那埋酒地时,她已是满头大汗。

    红芍不禁问道:“那埋酒之地,可有异样?”

    “那土层极为结实,不像近日里有翻动过的痕迹。钧凌挖的时候又不敢用力,唯恐一铁锹弄破酒壶,小心翼翼一点点挖,挖了好一会才把酒挖出来的。”

    如此说来,难不成问题不是出自这酒里。

    四壶女儿红齐齐整整躺在土里,汪钧凌取出后,讨要丫鬟随身带着的手帕,仔细擦拭干净表面的泥土后,踹在怀里就要往回走。

    走时,他还不忘把脏兮兮、沾满泥土的手帕还给那丫鬟,嘴上说着:“你们女儿家的东西,我不能留下,你自己拿回去吧。”

    丫鬟一直以为还有下半句“这银钱也赏你,当是赔你帕子”之类的话,等来等去,错过应答的时机。

    月色下看,那位疾步如飞的将军背后,就站着位呆若木鸡的丫鬟......

    她愣过好一会,想着这位爷可不能迷路,耽搁回去的时间,她怕是要掉脑袋,这才忙不迭的跟上去,嘴里嚷嚷:“将军大人慢些走!”

    红芍毫不留情面地吐槽:“呵呵,这可真像汪将军会做的事。”

    汪钧凌怀里揣着那四壶酒,刚想着进殿,蓦地又停下来。

    他还是留着心眼,怕待会皇帝找借口,把酒带离他视线做手脚,于是他询问身后气喘吁吁的丫鬟,打听温酒的小厮现在何处。

    汪钧凌亲自将酒送过去,盯着小厮把酒温好,这才抱着酒,回到殿内。

    皇帝不痛不痒地谴责了他一句:“爱卿这一去,去好久啊。”

    酒是由汪钧凌随手抓起其中两壶,放在宫人的托盘上,让宫人递给皇上和皇后的,不存在说,皇帝和皇后自己挑选无毒的酒,把有毒的留给汪钧凌。

    皇帝和皇后揭开酒壶的封口,倒入各自杯中后。

    宫人掏出银针,想要上前验毒。

    皇帝应是方才自己仔细检查过壶口的密封,是多年未被动过的,他不动声色,轻微地摆摆头。

    惯会察言观色的官人立刻停下脚步,退回去同时,把银针默默放回袖子内藏好。

    皇帝举着玉杯,借着要碰杯做由头,让倒好酒的汪钧凌上到跟前来。

    三人隔着一张宴会的樟木桌子,酒杯碰到一起,按道理是要说些场面话,再共饮此杯的。

    皇帝先开的口:“我与爱卿现下已是一家人,这杯酒下去,过往种种一笔勾销,以后为盼你和柔惠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汪钧凌听到皇帝就此揭过的承诺,很是感动,斜飞的眉眼里饱含热泪,他忙不迭开口回应道:“皇恩浩荡,谢主隆恩!”

    皇后笑着打趣:“哎——以后可要跟着惠儿改口,叫父皇。”

    三人有说有笑,把自己杯中的女儿红饮尽。

    大殿是在一声清脆的酒杯碎裂声里,安静下来的。

    众人抬头望向声音来处,就看到汪钧凌嘴角留下深黑色的鲜血,失去力气,从高处的台阶滚落。

    变故兀然发生。

    大家都有点大脑空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汪钧凌的副将们,他们因为身份的原因,位置被安排在靠近殿门口边缘的地方,并不知道发生什么。

    反应过来时,汪钧凌已经七窍流血地滚到鲜红的地毯上。

    这些忠心耿耿的副将,顾不上什么殿前礼仪,悲声大喊——将军!就翻过桌子冲到汪钧凌面前。

    皇帝和皇后身后的侍卫,此时迅速做出反应,这么多人冲到靠近帝皇身边的位置,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们纷纷抽出兵器,将皇帝和皇后护在身后。

    皇后听见这刀剑出窍的声音,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酒杯从她颤抖的手里滚落,上好玉石碎裂的声音里,伴随着她的颤音:“快!传太医!”

    此时,凡人看不见的连星,从房梁上闪身到汪钧凌跟前。

    其实不用太医来看,也不用上神来看,在座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不难看出,这位新婚的大将军,定是服用过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

    一瞬便七窍流血,滚落到地上时,已然失去生机。

    连星这会喝过不少酒,醉了个半梦半醒,突然发生此事,只觉血液倒灌直冲脑门,反应比平常是要慢些的。

    皇帝和皇后正躲在侍卫的身后,抱作一团,互相确认对方有没有事。

    探过将军鼻息,发现将军已去的副将们,抬头看到这幅形容,下意识认定活的的人,便是害死将军的人,顿时勃然大怒。

    极为幸福的人,突然遭逢变故肯定是不理智的。

    这些人久经沙场,都是踏过兄弟尸山血海活下来的人,他们比谁都更懂得,珍惜自己战友的性命。

    眼看将军要卸甲归田,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忽然被皇帝老子谋害了性命,他们很是悲愤,借着三分酒意给的勇气,蓦地就起了谋反的心思。

    大殿此时已经是剑拔弩张,乱作一团。

    大臣们生怕出事,把自己小命也搭进去,都龟缩在一旁。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为将军报仇”,将士们赤手空拳冲到台阶之上,劈手夺下近处侍卫的刀,要冲开防守,砍下那掌权之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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