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又一次倒挂着脑袋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昨天早上。

    赫敏已经不见了,我莫名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但还是为自己不用去图书馆消磨生命而感到十分高兴。

    至于依旧还在熟睡的拉文德·布朗和帕瓦蒂·佩蒂尔——梅林保佑她们的闹钟不会在某一天失灵。

    我脚步轻快地下了楼,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礼堂,坐在了铺着红色桌布的长桌边。

    这个时候的学生很少,我顺利地拿到了葱香面包,用银勺挖起热气腾腾的土豆泥铺在上面。

    突然,我的后脑勺被什么正在扑凌的东西撞了一下,羽毛落在我的面前。我使劲揉了揉头发,看着一只漂亮的雕鸮落在我手旁,正好奇地打量着我的面包。

    是瑞彻埃特一世——我母亲年轻时领养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属于我了。

    我从她的爪下取下一封短小的信,怀着十成十的好奇心铺开它,却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你给我写信了吗?

    署名是H.D.。但我不看署名就知道这是海蒂的字迹,潦草地就像她的艺术签名一样。

    昨天的我完完全全把她叮嘱的“一定要给家里人写信”给忘了,如今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什么。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用嘴叼着仅剩的半个面包,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如同流浪汉一般朝着通往城堡外的路上走去。

    我在草地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微微抬起脑袋看了看浅蓝色的天空,享受着夏日最后的阳光。我当然把这段写进了将寄给海蒂的信里。

    “首先我要回答你的问题——答案是没有。我可不是故意不写的,希望你能看在我积极改正错误的份上原谅我。”

    我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补上一句“不过说真的,我也不是很需要你的原谅”。

    我随便写了些问候的话,最后以“霍格沃茨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我会在我未来的传记中提到你的”作为结尾。

    我一身轻松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莫名有些悲伤地朝着温室走去。

    上午的草药课很顺利地完成了,我全程都混在学生堆里开小差。斯普劳特教授并不乐于点名,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大家一起回答的,这让赫敏有些挫败——不过好心的斯普劳特教授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偶尔会特意让赫敏来解答。

    我对下午的魔咒课和变形课很期待,终于可以学些和魔法本身有关了的——至少我把鲜杏酱涂在吐司面包上时是这么想的。

    当真正来到魔咒学教室时,我东张西望大半天,才发现身材瘦小到像个家养小精灵的弗立维教授被一摞书挡住了。他在第一节课上没教什么,这让我有些失望。但他拿出名册点到我的名字时,竟然微笑着朝我看了一眼。

    当然,在念到比我有名得多的哈利·波特时,弗立维教授戏剧性地尖叫了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教室里立刻发出一片哄笑声。

    而教变形术的麦格教授,我很难过地发现她疑似是四个学院里最严厉的院长。

    “变形术是你们在霍格沃茨所学的课程中最复杂也最危险的魔法。”她严肃地说,目光扫视着整个寂静无声的班级,“任何人要是在我的课堂上调皮捣蛋,我就请他出去,永远不准再进来。我可是警告过你们了。”

    话音刚落,她就把讲台变成一只猪,马上又变了回来。可她没有教我们怎么把桌子或同学变成猪,而是用魔杖轻点黑板,那上面立刻浮现出写满整张黑板的笔记。

    半节课后,她给每个人分发了一根火柴,让我们把它变成针。我死死地盯着笔记上的内容,满怀期待地挥动着魔杖。我看着自己的火柴原封不动地躺在桌子上,直到半刻钟后又一次不抱期望的尝试——

    “赫敏!”我拍了拍赫敏的胳膊,尽量轻声地说,“你看,你看!我的火柴是不是变尖了些?”

    赫敏眯着眼睛看向我的课桌,这让我感到很挫败。不过在我看见她那根几乎差不多和银针一模一样的火柴时,对她的敬佩已经到达了顶峰,与之相同的羞愧也冲上了我的发顶。

    我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去看教室后挂着的钟,却发现麦格教授走了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好像有些大了。

    我紧张地看着麦格教授,好在她没有把我赶出教室。那锐利的眼神先是盯着我的脸,后又看向我的火柴,最后才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就像我的火柴和银针的相似度一样。

    她又看了看赫敏的火柴,显得更高兴了,高声说:“德文特小姐和格兰杰小姐已经让她们的火柴起了变化,格兰芬多加十分。”

    我想激动地抱着赫敏大哭,但就当是看在麦格教授的面子上吧,我真的忍住了,只是和我集天赋与勤奋于一身的朋友相视一笑。

    很快,我的笑容就消失了。麦格教授布置了一大堆听着就让人头疼的作业,几乎是整个班的学生在离开教室时都发出了抱怨的叹气声。

    之后的所有时间,直到宵禁前一小时,我都在城堡里散步,顺便去猫头鹰棚屋寄了封信——那里臭得我几乎要晕过去,就连瑞彻埃特一世也不满地站在窗边,一拿到我的信就毫不留情地展翅高飞。

    等我回到宿舍时,拉文德正和帕瓦蒂已经换上了睡衣,坐在一张床上玩着巫师棋。我刚进门,她们就一齐用嫌恶地看向我。

    “你踩到猫屎了吗,瑞秋?”拉文德捏住鼻子,“快去洗个澡吧,亲爱的!”

    “我刚从猫头鹰棚屋回来。”我脱下巫师长袍,胡乱地把领带解下,“那里真的很臭。”

    “我本来还想去那儿给我的妹妹寄信呢。”帕瓦蒂悄悄地在棋盘上做手脚,“看样子还是算了吧。”

    “去猫头鹰棚屋给你妹妹寄信?梅林啊,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关上盥洗室的门,隔绝了她们谈话的声音。我扎起头发,脑袋里想着白天发生的事,突然想起刚刚好像没看见赫敏。

    我在浴室放空着待了会儿,一直到鼻子只能闻见枸橼的香气才出来。我看着镜子里脸颊红彤彤的自己,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泛灰的金发,最后才带着满身暖雾开了门。

    “赫敏在哪?”我问。

    拉文德和帕瓦蒂本来在打闹着(看来帕瓦蒂耍赖被发现了),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睡着了。”拉文德像是刚知道这事儿一样,特意放低了声音说。

    我恍然初醒般看向赫敏的床位,她闭着眼睛,安静地呼吸着,手边放着一本很厚的书。

    我突然有一种很莫名的、奇怪的感觉,就像第一次知道完美的人也有缺点一样——我的意思是,这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而不是由那些浅显的印象组成的她。

    这让她变得更可爱了。我偷偷地笑了笑,像她一样早早就躺在床上,抱紧了枕头,直到困意像海浪般淹没了我。

    周三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让我这几天的期待显得格外好笑。我没想到上课的是结巴的奇洛教授,但这次他身上竟然多了股难闻的大蒜味,我都想故意在课堂上闹出些什么来借此逃课了。

    下午的草药课依旧平淡地进行着,我的任务是和赫敏一起照顾一盆蜘蛛抱蛋,哈利和罗恩则不幸被分到了中国咬人甘蓝,但这可使他们的草药课变得生动有趣多了。

    周四的变形课上,直到结束,已经有不少学生能让自己的火柴有些变化,而赫敏已经能把火柴变成银针了——反正我看那东西和针完全没有区别,麦格教授却说还差一点。至于我嘛,就差得有点多了。

    而周五的早上,也就是现在,我信心满满地看着课表上两节连着的魔药课,已经开始喜滋滋地享受二又半分之一的周末假日了。

    “瑞秋,”在顺着台阶走往地下时,赫敏找到了我,“我下午要去图书馆把课余作业都写完,你要一起吗?”

    我本想拒绝,但是——但是我的作业可是一个字母也没写!我实在不知道那些一挥魔杖就能搞定的事到底有什么好研究的,但和赫敏一起轻松写完论文可比自己艰难地凑完字数要好多了。

    我们跟着格兰芬多的其他学生们一起走到阴冷的地下,走进昏暗的魔药课教室。我傻乎乎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四周摆放着的玻璃罐,却在眯起眼睛去看某个诡异的疑似大脑的东西时,发现我们的魔药教授就正站在那里,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也许傻子就是他的仇人吧。

    我知道魔药课的教授是谁。西弗勒斯·斯内普,简直就是太有名了,你几乎能在每一个格兰芬多的骂声中听到他的尊名。

    他如同蝙蝠般飘到讲台边,拿起名册开始点名。点到我的名字时,也许是我的错觉,他好像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有些紧张地准备迎接他的审判,但好在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呼出一口气。姑且看作是他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吧,谁知道呢。

    不过最惨的还要说哈利——我发现自己好像每次都要把他拉出来比惨——我不想把斯内普教授比喻成公鸡,但他的确就像好胜的公鸡恨着另一只公鸡那样恨他。

    “哈利·波特。”他用形同耳语的声音说,却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哦,是呀,这是我们新来的——鼎鼎有名的人物啊。”

    有谁发出了笑声,我以为那几个人可得遭殃了,但斯内普教授似乎根本没去管。

    “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学习配制魔药这门精密科学和严格工艺。由于这里不用傻乎乎地挥动魔杖,所以你们中间有许多人不会相信这是魔法。”斯内普教授一连串说了出来,我猜他对每届新生说的都是这么几句话。

    他环顾四周,继续道:“我可以教会你们怎样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须有一条,那就是你们不是我经常遇到的那种笨蛋傻瓜才行。”

    他讲完,学生们像是沉浸在其中一样。过了几秒,赫敏挪动椅子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大家如梦初醒般地互相对视着,大气也不敢喘。

    “波特!”斯内普突然说道,哈利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我开始庆幸被喊到的不是自己了。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诚实地说,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又有笑声响起。

    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啧,啧。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一切。”

    赫敏的椅子又一次发出声响。我向她望去,惊讶地发现她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了起来,在其他笨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高大。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波特,如果我要你去给我找一块粪石,你会到哪里去找?”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重复道。

    “我想,你在开学前一本书也没有翻过,是吧,波特?”斯内普看也不看赫敏,依旧盯着可怜的哈利,“那你说说,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有什么区别?”

    我低下头去,内心只希望他不要点到自己。不知道哈利有没有看过课本,反正我是真的真的一本书也没翻过!

    “我不知道。”哈利说,“不过,我想,赫敏知道答案,您为什么不问她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在同时接收到了哈利的目光。我对他挤眉弄眼,不知道他有没有懂我的意思。他的目光轻得像片羽毛,我不敢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看见了我。

    “坐下。”斯内普不高兴地对赫敏说,赫敏不甘心地放下高高举起的手,“水仙根粉和艾草加在一起可以配制成一种效力很强的安眠药,也就是生死水;粪石是从山羊胃里取出来的一种石头,有极强的解毒作用;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是同一种植物。明白了吗?”

    我低下头去,趁着脑袋还记得他说的内容时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着。这时候,斯内普冷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波特,由于你顶撞老师,格兰芬多会为此扣掉一分。”

    斯内普再次拿起名单,按照姓氏首字母的顺序给学生们分组。

    “德文特。”他用拖长了的强调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你和波特一组。”

    我看向哈利,就像看着同甘共苦的盟友,而他也在下一秒后望向我。

    “看来我们要成为全班成绩最差的小组了。”哈利轻声说,我很高兴他居然还能调侃起来。

    “没事,还有纳威呢。”我从哈利手里接过干蛇牙,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把它们轻轻松松碾成细细的粉末,“我们还得努努力才能拿下倒数第一……”

    哈利自告奋勇地提议让他来对付那些蠕动的鼻涕虫,我爽快地答应了。说实话,我觉得哈利和我的配合应该还算不错,总归不像赫敏和罗恩一样从头吵到尾——罗恩甚至还罢工了,但很显然,没有他的加入,赫敏只会做得更好。

    我满意地看着我们坩埚里的药剂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淡褐色,又看了看纳威和西莫的坩埚——

    “你看!”我对哈利说,他也转过头去看向纳威面前那块奇怪的不明物体,又在药水即将溅到身上时敏捷地躲开了。

    “救救我!”纳威那熟悉的哭喊声响起,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融化的坩埚。他的搭档西莫已经逃走了——毕竟没几个人和纳威一样傻。

    斯内普一把拉开他,下一秒,那些腐蚀性的绿色液体被打翻了,一股一股地涌出来。要是斯内普再晚上一秒,纳威的皮准得被烫烂。

    “白痴!”斯内普的脸变得比他的长袍还黑,轻轻一挥魔杖,地上的药水便全不见了,“把他送到上面的医疗翼去。”他对西莫说。

    斯内普把视线放在我和哈利身上来回转,我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波特,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要把坩埚从火上端开再放豪猪刺呢?你以为他出了错就显出你好吗?格兰芬多又因为你而丢掉了一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就这样笑出了声,可他针对哈利的方式实在是太荒谬了。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我攥紧衣袖,强迫自己直视斯内普的眼睛,以及他的怒火。

    “真是好笑啊。”斯内普冷冰冰地说,“朋友犯了错误被教训,可真是件好事啊。”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自己竟然成了哈利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我跟赫敏都没多熟呢,更别说哈利了。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没什么好笑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尽量大声地说,“可是,您为什么不教训我呢?或许我才是那个看见别人出了错就显得自己好的人。”

    我听见有不少人发出了笑声,这使我的变得更勇敢了,紧紧地直视着斯内普漆黑的眼睛。他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甚至冷笑了起来。

    “很好。”他说,“格兰芬多扣五分,这就是你想要的惩罚。现在,你应该笑不出来了吧?”

    我低下头看着正在案板上蠕动的鼻涕虫,直到斯内普走到斯莱特林们那去了。

    “你刚刚真酷。”从未与我说过话的迪安·托马斯笑着说,这让我十分意外。

    “我听说斯内普就是这样不讲理。”罗恩小声说,“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扣格兰芬多的分。”

    “霍格沃茨有什么举报热线吗?”我问。

    “要是有的话,斯内普早就回家了。”哈利闷闷不乐地说,一抬头才发现罗恩似乎显得很疑惑。

    哈利试图向罗恩介绍麻瓜界的一种名为电话的东西,但这无异于向麻瓜讲解算数占卜的题目。还没等罗恩听懂,斯内普就又转了回来。

    直到下课,我才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和哈利一起排队把药剂交给斯内普。

    他对着赫敏配制出的棕褐色药水看了会儿,才打了一个“O”。我和哈利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明黄色药剂——

    “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斯内普只看了一眼,就等不及开口嘲讽我们,“倒数第二步是文火细煨三十五秒,你们是光顾着嘲笑同学了,以至于多煮了半分钟吗?”

    我和哈利倔强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在名册上我们的名字后打上两个“A”,飞快地跑走了。

    “瑞秋。”走到教室门口时,哈利叫住了我,“你要和我们一起去见海格吗?”

    那一瞬间,我为哈利·波特邀请自己感到由衷的高兴——就连脚步也像在云端上走路那样轻飘飘的。

    但是海格?他是谁来着?

    “就是开学那天带着我们划船的巨人。”哈利像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善解人意地说,眼睛被火光照得亮晶晶的。

    我刚想答应,却又想起了赫敏的邀约。

    “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像被鱼骨头噎住一样遗憾地说,“我已经答应了赫敏,要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完成作业。”

    “噢,好的。”他看起来有些懊悔,把本就凌乱的头发揉成了鸟窝,“没关系。”

    直到我跟在赫敏身后上了二楼,才大梦初醒般地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次和救世主交上朋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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