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或许吧。”沈清清顺着萧蕴的话接了一句，“他是个长情的人，可惜不是对我。”
萧蕴惊讶：“你……”
“怎么知道浔桑的事？”沈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果然是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萧蕴心里涌起一丝歉疚，沈清清却不怎么在意：“浔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道，“公主若是方便，就多跟我说说吧，毕竟那里也藏着个过去的陆狸，十八岁的陆狸是什么模样，我想多了解一些。”
此话也有理，萧蕴开始认真回忆。
虽是有皇祖母的亲戚关系牵线，萧蕴与浔桑也没有多熟，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她，真正的交集是在那一年，浔桑伤害裴萝陆狸跟她彻底决裂之后。
她一向孤家寡人模样的阿狸哥哥身边开始时不时有一个明朗少女冒出来，纵是被扔上一堆冷言冷语也不曾放弃。
她伤害了陆狸最看重的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陆狸态度很明确。
因为她总黏着陆狸，陆狸却极讨厌她，小小年纪的萧蕴便也跟着阿狸哥哥讨厌浔桑，从没给过好脸色，浔桑却总是笑眯眯的，直到她终于为了他抛弃一切，也包括她自己，像只扑火的飞蛾。
萧蕴才隐隐觉察出来，陆狸其实不是真的那么恨她，只是两人之间是死结，无解。
那是个逝去多年的人，萧蕴不想多说什么不好的话，只道：“她很好看，很执着。”
沈清清沉默。
萧蕴看她怅然，又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陆狸他一个人走了很久，再放不下也不得不放下，现在身边能有你……”微微一笑，眸色清亮柔和，“是件很好的事。”
沈清清心口划过一阵暖流：“我……”
萧蕴冲她展颜：“待成婚时，我定会为你们准备一份好礼。”
沈清清表情放松，是芥蒂已解。
她走远之后，崔寒烟才走进来，萧蕴正在窗边站着背对着门口，听见声音也不回头，他缓步过来，走到她身边。
清绿色纱帘微摇，耳边是竹声，铺天盖地。
“寒烟。”萧蕴叫他。
“嗯。”
“你有没有亲过一个人？”她专注看着窗外又说，崔寒烟一时间愣了，想起方才的事，意识到她果然是给刺激到了。
他极缓摇头：“没有。”
作为云曲王储，他自小受的教育极为严苛，只允满心国事，也因此别的方面被压制，开窍晚，对男女之事不怎么有兴趣，也早已做好以终生许国的打算。
寻常人在十九岁时已经有了孩子，一个或两个，只有他仍是两袖清风不慕凡俗，看起来像个世外人，父亲母亲急了，挑了诸多美丽的女子，一个也没发挥作用，干脆强行把他送上求亲的车架拉来大晏做赘婿。
能跟大晏攀上关系，云曲便是找到了最强有力的靠山。只是赘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毕竟大晏太强大，公主又明媚，是高高在上的皎皎明珠，思慕的人太多。
她选了他。
萧蕴眼眸转动，定格在崔寒烟脸上，慢慢凑过来，她个子不够，只得努力踮起脚，即便如此也才到他下巴。
“崔公子，你能不能低个头？”
“……”
崔寒烟微俯身，对上萧蕴琉璃似的眼珠，心跳开始加速，她抿着嘴也在看他，目光下移落在鼻子以下，是形状好看的淡色嘴唇。
她没有看到，在窗外不远，翠色竹林的边缘，是陆狸浅白色的身影。
崔寒烟唇微动：“闭眼。”
“啊……”
萧蕴眨了几下眼，听话闭上，乌黑的长睫开始颤抖，嘴抿得更紧，几乎是不安地咬着。
陆狸走了。
崔寒烟收回余光看向眼前紧张着的小人儿，她已经给自己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他无声笑出来。
没有意料的厮磨接触，一股力量落在后背上，萧蕴被拢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蕴儿年纪还小，不急。”崔寒烟松松环抱住萧蕴，在她耳边又说，“这种事没什么可着急的，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你学。”
萧蕴趴在他怀里。
“学……什么？”
“学……什么。”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抱她了，他闻起来很香。她清楚，这种香跟沈清清口中说的香当然不一样，只是似乎也挺不错。
“寒烟。”萧蕴叫他，耳朵听见他胸膛里微震，他低低回应她，她说，“在湖上时，你是故意的。”
小船原本是去往另一个方向，那里有湖光山色，是他说荷花丛里有人引她过来，否则萧蕴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层层荷叶后是谁。
抱着她的手臂微顿，他说：“公主殿下，你也是故意的。”
本可以不惊动船上亲密的人，是她故意出声打断旖旎。
没错，都是故意的。
“你吃醋。”萧蕴推开他站定，“崔寒烟，你居然吃陆狸的醋？”
“你确定你没吃醋？”崔寒烟说，“吃沈姑娘的醋？”
萧蕴冷哼一声，抱起手臂：“本公主为什么要吃我未来小舅妈的醋？我又不想跟她抢陆狸，要吃也是吃纳兰珠的醋，一个干妹妹而已，谁让陆狸对她那么好？我就吃，使劲吃，吃吃吃！”
崔寒烟静静看她。
这不还是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她没有把自己摆在陆狸对面，而是摆在了陆狸的下位，所有人捧在手掌心里千娇万宠的小公主，怎么为了陆狸，甘心这么放低自己，去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争陆狸的一点在意？
为什么不让给珠珠？
“是，我吃醋。”他大大方方承认下来，“所以公主以后还是离陆狸远点为好，要不我会泡在醋缸里，天天喝醋。”故意学她说话，“使劲喝，喝喝喝！”
“你……”萧蕴气地笑出来，“崔寒烟，你的脑子坏了。”
他不说话，萧蕴收敛笑意，转脸避开他的眼神。
“吃你的醋去吧。”她说，“陆狸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你爱想便想，我还没介意你满身都是闻香斋的花香！你天天往那边跑，真当本公主在宫里什么也不知道？”
崔寒烟无言以对。
“你以后也注意点，本公主脾气不好，不仅会吃醋，还会……”
她忽然一笑：“你猜。”
崔寒烟也笑，不甚在意：“我也问心无愧。”
“不猜。”
她不会。
住了两日，这两日来日日清净，萧蕴都没有再见到那边的人。她假装不经意过来陆狸住的远山馆遛过两圈。
其实自己也没想好是想说什么，就是闲得无聊，想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边来了，远山沉静，只有鸟雀啁啾，不知到底有人没人。
已到五月初五，萧蕴要回宫跟父皇母后一起过端午，不宜再多停留。远远地站在树下，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看见崔寒烟从容走过来：“该走了。”萧蕴点头同意。
崔寒烟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树影层叠里没有人。再层叠之后，有两道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远去的人。
“崔公子性子温和，公主调皮又可爱，他们很般配。”沈清清说，“小公主真的有了个合心的人，往后有人护着，阿狸，你也该放心了。”
陆狸却不知怎么想起落水那晚萧蕴跟他说的话，她很怕，怕崔寒烟这个不怎么了解的人会欺负自己，如今看来是不会了，是该放下心。
陆狸“嗯”了一声：“我们也该走了，回去后带你去芷园看看。”末了又道，“不过得记住一件事。”
“不能乱摸！”沈清清果断道，“我都记得，我可不想中毒。”
陆狸笑而不语。
回到玄雀城，陆狸仍是每日忙碌，巡街练兵不停歇，沈清清这边收到一个消息。
是去游玩之前安排下来，花了不少钱买的。
马上要成亲了，在那之前，她想见见浔桑，陆狸的浔桑。
小丫鬟犹豫着，手背在身后，紧紧捏着一张薄薄画像，躲躲藏藏不肯拿出来：“姑娘，要不还是别看了，这人都死那么久了，怪吓人的。”
沈清清盯着画纸白色的边。
“拿过来。”
画纸被徐徐铺展开，上面是一个清秀恬淡的女子，眉眼如画，对着她微微笑着。
沈清清却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
萧蕴惊讶：“你……”
“怎么知道浔桑的事？”沈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果然是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萧蕴心里涌起一丝歉疚，沈清清却不怎么在意：“浔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道，“公主若是方便，就多跟我说说吧，毕竟那里也藏着个过去的陆狸，十八岁的陆狸是什么模样，我想多了解一些。”
此话也有理，萧蕴开始认真回忆。
虽是有皇祖母的亲戚关系牵线，萧蕴与浔桑也没有多熟，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她，真正的交集是在那一年，浔桑伤害裴萝陆狸跟她彻底决裂之后。
她一向孤家寡人模样的阿狸哥哥身边开始时不时有一个明朗少女冒出来，纵是被扔上一堆冷言冷语也不曾放弃。
她伤害了陆狸最看重的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陆狸态度很明确。
因为她总黏着陆狸，陆狸却极讨厌她，小小年纪的萧蕴便也跟着阿狸哥哥讨厌浔桑，从没给过好脸色，浔桑却总是笑眯眯的，直到她终于为了他抛弃一切，也包括她自己，像只扑火的飞蛾。
萧蕴才隐隐觉察出来，陆狸其实不是真的那么恨她，只是两人之间是死结，无解。
那是个逝去多年的人，萧蕴不想多说什么不好的话，只道：“她很好看，很执着。”
沈清清沉默。
萧蕴看她怅然，又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陆狸他一个人走了很久，再放不下也不得不放下，现在身边能有你……”微微一笑，眸色清亮柔和，“是件很好的事。”
沈清清心口划过一阵暖流：“我……”
萧蕴冲她展颜：“待成婚时，我定会为你们准备一份好礼。”
沈清清表情放松，是芥蒂已解。
她走远之后，崔寒烟才走进来，萧蕴正在窗边站着背对着门口，听见声音也不回头，他缓步过来，走到她身边。
清绿色纱帘微摇，耳边是竹声，铺天盖地。
“寒烟。”萧蕴叫他。
“嗯。”
“你有没有亲过一个人？”她专注看着窗外又说，崔寒烟一时间愣了，想起方才的事，意识到她果然是给刺激到了。
他极缓摇头：“没有。”
作为云曲王储，他自小受的教育极为严苛，只允满心国事，也因此别的方面被压制，开窍晚，对男女之事不怎么有兴趣，也早已做好以终生许国的打算。
寻常人在十九岁时已经有了孩子，一个或两个，只有他仍是两袖清风不慕凡俗，看起来像个世外人，父亲母亲急了，挑了诸多美丽的女子，一个也没发挥作用，干脆强行把他送上求亲的车架拉来大晏做赘婿。
能跟大晏攀上关系，云曲便是找到了最强有力的靠山。只是赘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毕竟大晏太强大，公主又明媚，是高高在上的皎皎明珠，思慕的人太多。
她选了他。
萧蕴眼眸转动，定格在崔寒烟脸上，慢慢凑过来，她个子不够，只得努力踮起脚，即便如此也才到他下巴。
“崔公子，你能不能低个头？”
“……”
崔寒烟微俯身，对上萧蕴琉璃似的眼珠，心跳开始加速，她抿着嘴也在看他，目光下移落在鼻子以下，是形状好看的淡色嘴唇。
她没有看到，在窗外不远，翠色竹林的边缘，是陆狸浅白色的身影。
崔寒烟唇微动：“闭眼。”
“啊……”
萧蕴眨了几下眼，听话闭上，乌黑的长睫开始颤抖，嘴抿得更紧，几乎是不安地咬着。
陆狸走了。
崔寒烟收回余光看向眼前紧张着的小人儿，她已经给自己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他无声笑出来。
没有意料的厮磨接触，一股力量落在后背上，萧蕴被拢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蕴儿年纪还小，不急。”崔寒烟松松环抱住萧蕴，在她耳边又说，“这种事没什么可着急的，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你学。”
萧蕴趴在他怀里。
“学……什么？”
“学……什么。”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抱她了，他闻起来很香。她清楚，这种香跟沈清清口中说的香当然不一样，只是似乎也挺不错。
“寒烟。”萧蕴叫他，耳朵听见他胸膛里微震，他低低回应她，她说，“在湖上时，你是故意的。”
小船原本是去往另一个方向，那里有湖光山色，是他说荷花丛里有人引她过来，否则萧蕴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层层荷叶后是谁。
抱着她的手臂微顿，他说：“公主殿下，你也是故意的。”
本可以不惊动船上亲密的人，是她故意出声打断旖旎。
没错，都是故意的。
“你吃醋。”萧蕴推开他站定，“崔寒烟，你居然吃陆狸的醋？”
“你确定你没吃醋？”崔寒烟说，“吃沈姑娘的醋？”
萧蕴冷哼一声，抱起手臂：“本公主为什么要吃我未来小舅妈的醋？我又不想跟她抢陆狸，要吃也是吃纳兰珠的醋，一个干妹妹而已，谁让陆狸对她那么好？我就吃，使劲吃，吃吃吃！”
崔寒烟静静看她。
这不还是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她没有把自己摆在陆狸对面，而是摆在了陆狸的下位，所有人捧在手掌心里千娇万宠的小公主，怎么为了陆狸，甘心这么放低自己，去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争陆狸的一点在意？
为什么不让给珠珠？
“是，我吃醋。”他大大方方承认下来，“所以公主以后还是离陆狸远点为好，要不我会泡在醋缸里，天天喝醋。”故意学她说话，“使劲喝，喝喝喝！”
“你……”萧蕴气地笑出来，“崔寒烟，你的脑子坏了。”
他不说话，萧蕴收敛笑意，转脸避开他的眼神。
“吃你的醋去吧。”她说，“陆狸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你爱想便想，我还没介意你满身都是闻香斋的花香！你天天往那边跑，真当本公主在宫里什么也不知道？”
崔寒烟无言以对。
“你以后也注意点，本公主脾气不好，不仅会吃醋，还会……”
她忽然一笑：“你猜。”
崔寒烟也笑，不甚在意：“我也问心无愧。”
“不猜。”
她不会。
住了两日，这两日来日日清净，萧蕴都没有再见到那边的人。她假装不经意过来陆狸住的远山馆遛过两圈。
其实自己也没想好是想说什么，就是闲得无聊，想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边来了，远山沉静，只有鸟雀啁啾，不知到底有人没人。
已到五月初五，萧蕴要回宫跟父皇母后一起过端午，不宜再多停留。远远地站在树下，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看见崔寒烟从容走过来：“该走了。”萧蕴点头同意。
崔寒烟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树影层叠里没有人。再层叠之后，有两道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远去的人。
“崔公子性子温和，公主调皮又可爱，他们很般配。”沈清清说，“小公主真的有了个合心的人，往后有人护着，阿狸，你也该放心了。”
陆狸却不知怎么想起落水那晚萧蕴跟他说的话，她很怕，怕崔寒烟这个不怎么了解的人会欺负自己，如今看来是不会了，是该放下心。
陆狸“嗯”了一声：“我们也该走了，回去后带你去芷园看看。”末了又道，“不过得记住一件事。”
“不能乱摸！”沈清清果断道，“我都记得，我可不想中毒。”
陆狸笑而不语。
回到玄雀城，陆狸仍是每日忙碌，巡街练兵不停歇，沈清清这边收到一个消息。
是去游玩之前安排下来，花了不少钱买的。
马上要成亲了，在那之前，她想见见浔桑，陆狸的浔桑。
小丫鬟犹豫着，手背在身后，紧紧捏着一张薄薄画像，躲躲藏藏不肯拿出来：“姑娘，要不还是别看了，这人都死那么久了，怪吓人的。”
沈清清盯着画纸白色的边。
“拿过来。”
画纸被徐徐铺展开，上面是一个清秀恬淡的女子，眉眼如画，对着她微微笑着。
沈清清却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