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陆狸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
萧蕴笑眯眯上前，额前几缕飞起的头发被朝晖染成金色，瞳孔琥珀般，像装着一场盛大的日出。
灿烂明媚，又辉煌无比。
陆狸缓缓露出笑容，一指头戳在她眉心，她皱着嘴巴，捂住额头。
“你该回去了。”他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往后不能再随心所欲四处乱跑，有人会不高兴，听见没有？”
“没有听见。”萧蕴嘟囔，拒绝离开，“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万一你又想不开，不想活怎么办？你说的有人是崔寒烟吧，那我把他叫来，一起看着你！他仰慕你，肯定愿意！”
陆狸差点没忍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索性朗声笑出来：“说的什么？谁告诉你我不想活了？在你眼里，你阿狸哥哥就那么脆弱，遇到点事就不想活了？”
感情的事怎么能一样？萧蕴指指廊下：“你都把灯笼烧了，不就是想去陪她？我不准！”
陆狸默然，所以昨晚她才那么磨人，因为她怕他抱了死志不想活了，这个小丫头……
又戳她眉心，这次替她揉了揉。
他说：“放心，你阿狸哥哥是在死尸堆里滚过无数次的铜头铁骨，十岁那年面对的是父母，十八岁面对心爱的人，二十岁是同袍战友，一次又一次，如今不过是区区被逃个婚而已，并不算什么。”
坦然流利又顺畅，不是假的。
萧蕴惊到合不拢嘴：“你，你……”
星辰也给惊讶到了：“将，将军，您可从来没说过……”
说过什么？说过那个人对他的重要性，说过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而如今他也能算跟她见了面，终于可以平静地说出来，姐姐会理解的。
因为他姐姐，最希望他好。
耳畔刮过一阵风，夏日的风总是温温柔柔，格外清冽怡人。
萧蕴在后面摇着头：“真的疯了。”
星辰连声附和：“刺激受大了，还是得去叫王妃过来看看！”
陆狸仰起头，天气可真好啊，适合打孩子，回头看了一眼，萧蕴正和星辰嘀嘀咕咕商量怎么给他治脑袋，捏捏手指，还是决定算了，先记账吧，日后有的是机会算。
吃过早饭，去往沈家。
昨天的事不能不声不响过去，总得有个交代。不管是沈家对他，还是他对沈清清，都应该画下句点。
除了星辰，他还带了萧蕴，因为萧蕴说什么都不肯放他离开视线，担心他见着沈清清再受刺激，有星辰也不行，她扎起头发扮作乖巧小侍女跟随在侧，雪莲被留下来等待。
“公主思虑真是周到！”星辰伸出大拇指，抓起缰绳，“坐好，出发喽！”
陆狸开始思索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倒了戈，想来想去想起来是那天萧蕴把扣他的钱还给他后，他就跟着公主跑了，越跑越远。
钱啊，陆狸哀叹，坏玩意儿。
萧蕴不知道他拧着眉在想什么，以为还陷在昨日的事情里，怕见到沈清清，一时也不好劝，随着他沉默。
“阿狸哥哥。”她还是忍不住了。
陆狸应了一声。
“你会好好活着，对吗？”萧蕴说，“你看，你有姐姐，有姐夫，有旭儿，还有我，人间还有很多很多值得眷恋的事，而且你……”她努力想词，想说服他，“你要为了浔桑姐姐那一部分，活到天长地久，看她想看的风景，吃她想吃的东西，去她想去的地方，你说对不对？”
陆狸睁开眼，小丫头正担忧地看着他。
“蕴儿不是说要给我介绍漂亮的天鹅吗？我可是在等着。”他心头一软，开玩笑般逗她。
她却没笑，怔怔看他。
忽然怀里一热，萧蕴一脑袋扎在他胸前，伸开两条细长的手臂搂着他，陆狸僵了一瞬，抬手温柔又珍爱地拢住她的后背，小小的一团却抽泣起来。
“怎么哭了？”陆狸低头，望见她的眼睛像兔子一样，想去擦她的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她也不说话，哭的愈凶。
“不哭了，听话。”陆狸手在她背后轻拍，“阿狸哥哥答应你，绝对不会死的，一定会好好活着，将来若蕴儿受了委屈，没个人撑腰可怎么办？”
“我有我父皇撑腰，才不要你。”萧蕴哼了一声，想起父皇，耳边仿佛又听见他压抑的低咳，却只觉得心更痛，眼泪胡乱抹了一手，湿漉漉一片。
“好，不要不要。”他妥协，愈发柔和，“不哭了，眼睛肿了可就不漂亮了。”
“本公主是最漂亮的！”萧蕴泪珠啪嗒直掉，却绝对不肯屈服，“陆狸你说，公主最漂亮！你快说！”
“……”
陆狸说：“恩，我的小公主自然是最漂亮的，公主最漂亮。”
萧蕴这才满意，从他怀里钻出来，整理自己揉乱的头发，一缕发丝卷着，像只翘起的猫耳朵，她看不见。
陆狸还是没忍住，伸手捋平，她通红的眼珠便跟着他的手乱转，忽然又蹭过来，用头使劲拱他的手，小狗一样作势要咬他。
头发更乱了。
到达沈家，却没有见到沈清清，只有沈家的父母带着尴尬又内疚的表情出来将陆狸一行人迎进去。
此事上陆狸没什么错，他诚心求亲，尽心尽力布置彩礼和婚礼整个过程，又广置宾客，热热闹闹地把人迎娶回家准备好好过日子，可自家的女儿却跑了，让齐王府和陆将军脸面扫地，甚至乃至上头，毕竟这桩婚事皇上也曾亲口褒扬过，甚为满意。
如今却闹成这样，实在无颜面对诸人。
陆狸说：“沈姑娘已经提出终结婚约，我今日过来，便是表示同意。”
“既然无缘，便该各自安好，也希望沈姑娘能觅得良缘，一生平顺。”
沈家人沉默，却不得不同意，商量改日会把送来的礼如数奉还，陆狸不再停留，起身告辞，带萧蕴和星辰离开。
不知何时，外边的天悄然变了。
萧蕴先上车，陆狸欲上车时，眼角处却忽闪过一缕青白，回过头看见沈清清正立在街角，他收回脚。
“蕴儿先回府休息吧，我有点事。”陆狸对着车窗说，里面传出一声低低的回应，星辰上车，驾车离开。
陆狸朝沈清清走过去。她明显惊慌，想跑却又终是没跑，咬着嘴唇一脸瑟缩地等着他走近。
“沈姑娘。”陆狸看着眼前这张脸，秀眉长眼，跟浔桑有五分相似，气性上也有五分相似，他想该道歉的那个人是他，老□□欺骗无辜少女，罪大恶极。
“是我的错，你尽可以怪我。”
沈清清摇头。她立在狂乱的风里，眸光冷静：“陆狸，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么久了，你有没有看到过我，是沈清清而不是浔桑？哪怕只有一刻？”
陆狸想，他有。
他必须承认，他的确有动摇，在她大胆地出现在他面前，跟父母坚决地表明心意要嫁他，关心他在乎他，亲他时，他看到的都是眼前人。
再强再硬的石头，也不可能没有一丝裂痕。
他脑子没毛病，正常的很，看见眼前的人就是眼前的人，她的一颦一笑都是独属于她的，他要娶的，要用心对待的，也是眼前的人，是沈家姑娘。
说起放下与放不下，他没有放下，而是珍重举高，把那个人放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里，小心封存。
他只有半颗心，她接受不了，他不怪她。
陆狸垂下眼：“对不起。”
大雨哗哗而下，洪流淹没世间。
萧蕴笑眯眯上前，额前几缕飞起的头发被朝晖染成金色，瞳孔琥珀般，像装着一场盛大的日出。
灿烂明媚，又辉煌无比。
陆狸缓缓露出笑容，一指头戳在她眉心，她皱着嘴巴，捂住额头。
“你该回去了。”他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往后不能再随心所欲四处乱跑，有人会不高兴，听见没有？”
“没有听见。”萧蕴嘟囔，拒绝离开，“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万一你又想不开，不想活怎么办？你说的有人是崔寒烟吧，那我把他叫来，一起看着你！他仰慕你，肯定愿意！”
陆狸差点没忍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索性朗声笑出来：“说的什么？谁告诉你我不想活了？在你眼里，你阿狸哥哥就那么脆弱，遇到点事就不想活了？”
感情的事怎么能一样？萧蕴指指廊下：“你都把灯笼烧了，不就是想去陪她？我不准！”
陆狸默然，所以昨晚她才那么磨人，因为她怕他抱了死志不想活了，这个小丫头……
又戳她眉心，这次替她揉了揉。
他说：“放心，你阿狸哥哥是在死尸堆里滚过无数次的铜头铁骨，十岁那年面对的是父母，十八岁面对心爱的人，二十岁是同袍战友，一次又一次，如今不过是区区被逃个婚而已，并不算什么。”
坦然流利又顺畅，不是假的。
萧蕴惊到合不拢嘴：“你，你……”
星辰也给惊讶到了：“将，将军，您可从来没说过……”
说过什么？说过那个人对他的重要性，说过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而如今他也能算跟她见了面，终于可以平静地说出来，姐姐会理解的。
因为他姐姐，最希望他好。
耳畔刮过一阵风，夏日的风总是温温柔柔，格外清冽怡人。
萧蕴在后面摇着头：“真的疯了。”
星辰连声附和：“刺激受大了，还是得去叫王妃过来看看！”
陆狸仰起头，天气可真好啊，适合打孩子，回头看了一眼，萧蕴正和星辰嘀嘀咕咕商量怎么给他治脑袋，捏捏手指，还是决定算了，先记账吧，日后有的是机会算。
吃过早饭，去往沈家。
昨天的事不能不声不响过去，总得有个交代。不管是沈家对他，还是他对沈清清，都应该画下句点。
除了星辰，他还带了萧蕴，因为萧蕴说什么都不肯放他离开视线，担心他见着沈清清再受刺激，有星辰也不行，她扎起头发扮作乖巧小侍女跟随在侧，雪莲被留下来等待。
“公主思虑真是周到！”星辰伸出大拇指，抓起缰绳，“坐好，出发喽！”
陆狸开始思索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倒了戈，想来想去想起来是那天萧蕴把扣他的钱还给他后，他就跟着公主跑了，越跑越远。
钱啊，陆狸哀叹，坏玩意儿。
萧蕴不知道他拧着眉在想什么，以为还陷在昨日的事情里，怕见到沈清清，一时也不好劝，随着他沉默。
“阿狸哥哥。”她还是忍不住了。
陆狸应了一声。
“你会好好活着，对吗？”萧蕴说，“你看，你有姐姐，有姐夫，有旭儿，还有我，人间还有很多很多值得眷恋的事，而且你……”她努力想词，想说服他，“你要为了浔桑姐姐那一部分，活到天长地久，看她想看的风景，吃她想吃的东西，去她想去的地方，你说对不对？”
陆狸睁开眼，小丫头正担忧地看着他。
“蕴儿不是说要给我介绍漂亮的天鹅吗？我可是在等着。”他心头一软，开玩笑般逗她。
她却没笑，怔怔看他。
忽然怀里一热，萧蕴一脑袋扎在他胸前，伸开两条细长的手臂搂着他，陆狸僵了一瞬，抬手温柔又珍爱地拢住她的后背，小小的一团却抽泣起来。
“怎么哭了？”陆狸低头，望见她的眼睛像兔子一样，想去擦她的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她也不说话，哭的愈凶。
“不哭了，听话。”陆狸手在她背后轻拍，“阿狸哥哥答应你，绝对不会死的，一定会好好活着，将来若蕴儿受了委屈，没个人撑腰可怎么办？”
“我有我父皇撑腰，才不要你。”萧蕴哼了一声，想起父皇，耳边仿佛又听见他压抑的低咳，却只觉得心更痛，眼泪胡乱抹了一手，湿漉漉一片。
“好，不要不要。”他妥协，愈发柔和，“不哭了，眼睛肿了可就不漂亮了。”
“本公主是最漂亮的！”萧蕴泪珠啪嗒直掉，却绝对不肯屈服，“陆狸你说，公主最漂亮！你快说！”
“……”
陆狸说：“恩，我的小公主自然是最漂亮的，公主最漂亮。”
萧蕴这才满意，从他怀里钻出来，整理自己揉乱的头发，一缕发丝卷着，像只翘起的猫耳朵，她看不见。
陆狸还是没忍住，伸手捋平，她通红的眼珠便跟着他的手乱转，忽然又蹭过来，用头使劲拱他的手，小狗一样作势要咬他。
头发更乱了。
到达沈家，却没有见到沈清清，只有沈家的父母带着尴尬又内疚的表情出来将陆狸一行人迎进去。
此事上陆狸没什么错，他诚心求亲，尽心尽力布置彩礼和婚礼整个过程，又广置宾客，热热闹闹地把人迎娶回家准备好好过日子，可自家的女儿却跑了，让齐王府和陆将军脸面扫地，甚至乃至上头，毕竟这桩婚事皇上也曾亲口褒扬过，甚为满意。
如今却闹成这样，实在无颜面对诸人。
陆狸说：“沈姑娘已经提出终结婚约，我今日过来，便是表示同意。”
“既然无缘，便该各自安好，也希望沈姑娘能觅得良缘，一生平顺。”
沈家人沉默，却不得不同意，商量改日会把送来的礼如数奉还，陆狸不再停留，起身告辞，带萧蕴和星辰离开。
不知何时，外边的天悄然变了。
萧蕴先上车，陆狸欲上车时，眼角处却忽闪过一缕青白，回过头看见沈清清正立在街角，他收回脚。
“蕴儿先回府休息吧，我有点事。”陆狸对着车窗说，里面传出一声低低的回应，星辰上车，驾车离开。
陆狸朝沈清清走过去。她明显惊慌，想跑却又终是没跑，咬着嘴唇一脸瑟缩地等着他走近。
“沈姑娘。”陆狸看着眼前这张脸，秀眉长眼，跟浔桑有五分相似，气性上也有五分相似，他想该道歉的那个人是他，老□□欺骗无辜少女，罪大恶极。
“是我的错，你尽可以怪我。”
沈清清摇头。她立在狂乱的风里，眸光冷静：“陆狸，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么久了，你有没有看到过我，是沈清清而不是浔桑？哪怕只有一刻？”
陆狸想，他有。
他必须承认，他的确有动摇，在她大胆地出现在他面前，跟父母坚决地表明心意要嫁他，关心他在乎他，亲他时，他看到的都是眼前人。
再强再硬的石头，也不可能没有一丝裂痕。
他脑子没毛病，正常的很，看见眼前的人就是眼前的人，她的一颦一笑都是独属于她的，他要娶的，要用心对待的，也是眼前的人，是沈家姑娘。
说起放下与放不下，他没有放下，而是珍重举高，把那个人放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里，小心封存。
他只有半颗心，她接受不了，他不怪她。
陆狸垂下眼：“对不起。”
大雨哗哗而下，洪流淹没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