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世间的缘分,总爱在电光火石间投下几粒石子,待水面泛起涟漪后又悄然隐去。那夜我枯坐在铁屋般的方寸屏幕前,忽听得一声“叮咚”,竟是一位年长些的姐姐叩响了门扉。她的自白如三月新茶,带着几许春寒料峭的清醒:“年龄*,爱侍弄花草,喜临帖泼墨。”字里行间渗着温热的生气,倒像极了旧时胡同口踮脚张望的邻家阿姊。

    我望着“年龄”怔了怔,仿佛看见一堵青砖砌就的高墙。这高墙原是旧书页里夹着的枯叶标本,分明轻薄如纸,偏生要将人隔成两个世界。手指在键盘上踟蹰良久,终究敲出些客套的辞令:“祝姐姐早遇良人。”这话像极了药铺伙计包好的甘草,甜里泛着苦,苦里裹着涩。

    不料隔日天光未亮,那头的回信竟似檐角铜铃,在晨风里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君不见梁鸿孟光举案齐眉?”她将“年岁”二字拆解,如庖丁解牛,倒显出我的局促来。我恍惚看见她在宣纸上挥毫,墨迹淋漓处写着“灵魂相契”,那横竖撇捺间竟生出些魏晋风骨。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倒像是戏台上的《三岔口》,在暗夜里你来我往地比划。她说要候我细嗅蔷薇,我却始终惦记着门楣上的年历。直到某日黄昏,对话框里又跳出新消息,光标在回复栏里明明灭灭,终究化作一片死寂的灰。这“已读不回”原是新时代的休书,倒比古时的笔墨更教人难堪。

    夜深人静时,常想起《伤逝》里的子君与涓生。我们这代人虽不必为生计发愁,却在数据的洪流里溺毙了勇气。那姐姐何尝不是新时代的子君?捧着满腔热忱要冲决罗网,偏生撞见我这迂腐的涓生,将几卷发黄的礼教册子当了盾牌。

    铁屋外的月光依旧冷清清地照着,平台的图标在手机屏上幽幽泛蓝。忽然想起先生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惜我这怯懦的书生,终究不敢踏碎自己砌的墙。只盼那位执拗的姐姐,能在某处寻着真正的破壁人。至于我,大抵还要在这铁屋里困坐些时日,等那真正震碎穹顶的惊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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