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热浪终于席卷了整座城市，蝉鸣比开学时还要不知疲倦。
游泳馆成了最佳避难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喧闹人声，在巨大的穹顶下嗡嗡回荡。
“周满满！你慢死了！”林书宇的声音穿透水花，他灵活地在泳池里快速穿梭，溅起的水珠劈头盖脸打在周满满脸上。
周满满抹了把脸上的水，没好气地喊回去：“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
话音未落，她也一头扎进水里，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住她，驱散了积攒了一路的暑气和烦躁。
“噗——”她冒出水面，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刚喘口气，林书宇又是一大捧水花泼了过来。
“林书宇！”周满满呛了两口水，气得挥舞着胳膊就要反击。
林书宇早已怪笑着潜入水中，只留下一串气泡在水面翻滚。
余然靠在泳池边，安静看着两人打闹，嘴角挂着一点笑意。他没怎么往深水区去，水只没过腰部，偶尔伸手拨弄一下水面，水波荡漾开去。
周满满追不上滑溜的林书宇，有些气喘地扒住池边，目光随意扫过岸边。岸上的休息区坐着零散的人，大多是陪同的家长，还有些互相打闹的小孩。
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一个角落。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小几岁的女生独自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她穿着一套粉蓝色的连体泳衣，但外面还紧紧裹着一条大浴巾，整个人缩成一团，姿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周满满起初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怕生或者害羞的小孩。可过了一会儿，那女生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抬一下，肩膀还微微有些发抖。
“看什么呢？”林书宇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哦，那小孩儿啊，估计是跟爸妈走散了吧，或者不敢下水。
周满满皱了皱眉，又多看了两眼。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手指不停地绞着泳衣的边角，整个人透着一股无助。突然，周满满的目光凝固了。女孩坐着的浅蓝色浴巾边缘，以及她泳裤靠近大腿根的位置，隐约透出一小块暗红。很淡，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但在泳池明亮的灯光下，还是能分辨出来。
再看女孩那副窘迫又慌张的样子，很可能是第一次，而且毫无准备。
“喂，你们先玩，我上去一下。”周满满说着，双手一撑，麻利地爬上了岸。
“干嘛去？”林书宇还在水里扑腾。
“拿东西。”周满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快步走向更衣室的方向。水珠顺着她的胳膊和小腿滑落，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印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她记得自己的包里常年备着一些应急物品，包括几片独立包装的卫生巾和一条备用的深色运动短裤——这是她妈妈从小教她的习惯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懂得照顾自己，也要懂得帮助别人。”
她迅速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拿出两片日用卫生巾，又翻出那条干净的黑色棉质短裤。想了想，直接这么拿过去似乎太突兀，可能会让小姑娘更尴尬。她四下看了看，从包里翻出一个干净的购物塑料袋，把卫生巾和短裤一起装了进去，打了个松松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着袋子重新走回泳池边，脚步放轻，来到那个女生面前。
周满满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不惊扰到她：“嗨，小妹妹。”
女生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无措。当她的目光触及周满满手里的塑料袋时，脸瞬间涨得通红，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手指紧紧攥着浴巾边缘，几乎要把布料抓破。
“那个…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周满满把塑料袋往前递了递，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我这里有干净的裤子和卫生巾，你去更衣室换一下吧。会用吗？”
女生咬着嘴唇，手指绞在一起，小声地几乎听不见：“我…我会……”声音带着哭腔。
“没关系，”周满满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害怕。”
她把袋子塞进女生怀里，语气带着鼓励：“快去吧，换好了会舒服很多的。”
女生抬头看了周满满一眼，眼里含着泪花，感激地点点头，紧紧抱着袋子，裹紧浴巾，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更衣室。
周满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舒了口气。
“搞定！”她拍拍手，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转身准备回泳池。
“喂！周满满！”林书宇早就等不及了，扒在岸边冲她喊，声音在空旷的泳池里回荡，“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拯救世界去了？”
周满满走到池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你管！就知道瞎嚷嚷！”
她重新滑入水中，冰凉的池水让她精神一振。
余然适时游到她身边，递过来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凉意：“喝点水。”
“谢啦。”周满满接过来拧开，灌了几口。
林书宇也凑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刚才跟那小孩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我看她都快哭了。”
“没什么。”周满满含糊道，不想多说。
“没什么她怎么哭了？还拿着你给的袋子跑了？”林书宇显然不信，“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抢人棒棒糖了？”
“你才欺负人！你才抢棒棒糖！”周满满喝了口水，差点喷出来，“我周满满做好事不留名，懂不懂？”
“切，”林书宇撇嘴，一脸怀疑，“你能做什么好事？别是把人零花钱骗走了吧？”
“林书宇！”周满满作势要泼水，这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好了，”余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阻止了两人的新一轮“水战”，“她应该是遇到点麻烦，满满帮她解决了。”
他看了一眼更衣室的方向，眼神平静，又转向林书宇，“女孩子的事情，你别瞎打听。”
林书宇被余然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但他还是闭上了嘴，没再追问。
周满满看了余然一眼，心里有点意外。她没想到余然会帮她说话，还这么精准地猜到了大概，并且不动声色地维护了那个小姑娘的隐私。
她也没打算跟林书宇说，毕竟这种事，对那个小姑娘来说可能很私密，而且她也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有些善意，点到为止就好。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开了，那个女生走了出来。她换上了周满满给的黑色短裤，手里拿着卷好的浴巾，头发还有些湿，但脸上的慌张已经褪去，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她走到泳池边，找到周满满，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姐姐，谢谢你。那个…裤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啦，”周满满笑着摆摆手，“一条裤子而已，你没事就好。以后出门记得自己带好东西，或者提前跟妈妈说。”
“嗯！”女生用力点头，脸颊微红，又看了看旁边的林书宇和余然，声音细细的，“那我先去找我妈妈了，再见姐姐，再见哥哥。”
“再见。”周满满冲她挥手。
“再见。”余然也礼貌地点点头。
林书宇则是一脸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哥哥？我吗？哎，等等……”
看着女生跑远，林书宇更好奇了，凑过来问周满满：“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啊？她裤子怎么了？弄脏了？”
周满满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都说了女孩子的事情，你一个男生问那么多干嘛？”
“我关心一下同学……呃，小朋友不行啊？”林书宇不服气，“再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似乎也意识到后面可能不是他该讨论的话题，挠了挠头。
“就是不能说。”周满满斩钉截铁。她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一定的界限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拿出来随意讨论，特别是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和可能的难堪时。
余然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快四点了，去冲洗换衣服吧。”
“走走走！”林书宇立刻响应，率先爬上岸。
周满满跟在后面，心里想着刚才那个小姑娘。月经当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但对于第一次经历的女孩来说，在公共场合遇到这种情况，那种慌乱和无助是正常的。她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和安慰，引导那个小姑娘以后能更从容地面对。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游泳馆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周满满发尾还有些湿漉漉地走出女子更衣室，脸上还带着水汽氤氲的红晕。
林书宇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头发胡乱擦着，顶着一头半干不湿的乱毛，正不耐烦地抖着腿。余然也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背着包站在一旁，看起来清爽干净。
“现在去哪儿？”周满满伸了个懒腰，感觉游泳耗尽了体力，只想回家瘫着，“回家吃饭吗？”
“还早吧，”林书宇看了眼手机，“才四点多，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周满满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地方？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林书宇难得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有点神秘兮兮地勾了勾嘴角：“一个……能陶冶情操的地方。”
周满满和余然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书宇，你？陶冶情操？”周满满上下打量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该不会是新开的游戏厅吧？”
“爱去不去，”林书宇被激将，抬脚就走，还故意挺了挺胸膛，“我练琴的地方，一般人我还不带呢。”
练琴？周满满愣了一下，想起春游时余然说过的话。
“真的假的？”周满满小跑两步追上林书宇，“你真在学啊？该不会是那种‘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水平，想骗我们去给你捧场吧？”
林书宇哼了一声，下巴微抬：“待会儿吓死你。”
三人跟着林书宇七拐八绕，来到了一片看着有些年头的住宅区，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最终，林书宇停在一栋独立的复古小别墅前。别墅被爬山虎覆盖了大半墙面，铁艺大门上带着些许锈迹，夕阳的光芒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在门口投下斑驳的光影，有种时光沉淀的静谧感。
“你家亲戚？”周满满惊讶地问。
“不是，”林书宇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斑驳的铁门，“我老师的房子，他出国访学去了，让我要经常过来练练琴。”
他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木头和淡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大部分家具都蒙着白布，只有客厅中央放着一架擦得锃亮的黑色三角钢琴，琴盖敞开着，在略显陈旧的环境里格外醒目。
就在这时，钢琴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陌生女生猛地从钢琴旁的阴影里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她看到突然闯入的三人，眼睛瞬间瞪圆，转身就想往旁边的楼梯跑。
“哎！”林书宇反应极快，一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动作不重，但足够阻止她逃跑。
女生吓得瑟缩了一下，身体微微发抖，低着头不敢看他们，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林书宇皱着眉问，语气虽然有点冲，但并没有很凶，更多的是意外。
周满满和余然也走了过去，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和他们年纪相仿，皮肤很白，模样清秀，只是此刻被吓得不轻，眼眶微微泛红，手指紧紧抓着裙角。
“我……我不是小偷！”女生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哭腔，小声解释道，“我住在这附近，经常……经常听到这里有钢琴声，觉得很好听，今天……今天看到门好像没锁紧，我就……就忍不住好奇想进来看看……”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走！”
林书宇看着她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松开了手，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没说你是小偷……”他顿了顿，摆摆手，“算了算了，下次别乱闯别人家就行。”
女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她小声地自我介绍：“我叫希望。”
“希望？”周满满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挺特别的。
林书宇打量了她几眼，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紧张的脸上，突然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来都来了，就坐会儿再走吧。正好，有人听我弹琴了。”
希望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周满满也惊讶地看向林书宇，这家伙今天变性？她促狭地撞了撞林书宇的胳膊，挑眉道：“哟，林大少爷，人家小姑娘是特意来听你弹琴的，不表示表示？拿出你的‘陶冶情操’来！”
林书宇被周满满这么一调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随意按了几个音符，发出声响。
“想听什么？”他侧头看向希望，又快速瞥了周满满一眼。
希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光。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站到钢琴旁边，声音带着期待：“真的可以点吗？”
“随便点。”林书宇耸耸肩，手指在琴键上虚按，“不过太难的不会啊，我才学没多久。”
周满满拉着余然在蒙着白布的沙发上坐下。她小声对余然嘀咕：“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吧？这么好说话？”
余然看着林书宇挺直的背影，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若有所思：“可能，遇到知音了吧。”
希望犹豫了一下，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轻声说：“那…能弹上次我听到的那首吗？就是上周三下午……我放学路过听到的那首，很好听……”
林书宇猛地转过头，有些惊讶：“上周三？你一直在外面听？”
希望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放学路过，听到琴声就…就忍不住停下来听一会儿……”
林书宇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有些复杂，随后突然笑了“行啊你，偷听这么久，学费交了吗？”
希望被他逗得脸红，低下头。
林书宇没再逗她，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客厅里缓缓流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来，在黑色的钢琴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书宇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他，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热情。
夕阳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而斑斓的光块，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周满满惊讶地发现，这首曲子竟然意外地动听。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练习曲，而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时而轻快，时而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在安静地讲述一个故事。
“嚯，还真像那么回事。”周满满小声对余然说，看着林书宇的侧脸，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好笑。
希望站在钢琴旁，听得入了迷。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书宇的手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房间里回荡了几秒。
周满满率先打破了沉默，用力鼓了鼓掌：“可以啊林书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林书宇“切”了一声，合上琴盖，站起身，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显然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希望红着脸，对着林书宇鞠了一躬，声音细细的：“谢谢你，弹得真好听。我……我该走了，打扰了。”
“哦，好。”林书宇应了一声，看着她。
希望又对着周满满和余然腼腆地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快步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周满满立刻凑到林书宇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哎，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胡说什么！”林书宇梗着脖子反驳，耳根却更红了，“我就是……看她可怜兮兮的，又是来听琴的，才让她留下来的！”
“可怜？”周满满挑眉，“我看是可爱吧？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余然：“余然，你说呢？那个叫希望的女生，是不是挺漂亮的？”
余然看着林书宇微红的耳廓和有些躲闪的眼神，配合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嗯，看着挺文静的一个姑娘。”
“看吧！连余然都这么说！”周满满得意地拍了拍林书宇的肩膀，“眼光不错嘛，林大少爷。”
“都说了不是！”林书宇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周满满的手，“烦死了你们！走了走了，回家了！”
他率先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脚步快得好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周满满和余然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人走出老房子，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金色的光芒洒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也洒在前面那个故作镇定、脚步却有些凌乱的背影上。
周满满快走几步，追上林书宇，故意凑到他旁边。
“哎，我说真的，”她侧头看着林书宇，语气带着一丝揶揄，“我觉得那个女生挺漂亮的，跟你还挺配的，你说呢？”
林书宇脚步一顿，偏过头不看她，声音闷闷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还……还行吧。而且配不配也得看人家呀”
“那就是漂亮嘛！承认吧！”周满满不依不饶，心情大好。
余然走在另一边，看着林书宇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里也带着笑意。
林书宇被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彻底招架不住，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加快了脚步：“你们俩烦不烦啊！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们扔这儿了！”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在洒满金色光辉的小路上跳跃。嬉笑打闹的声音伴随着脚下踩碎落叶的“咔嚓”声，飘散在初夏傍晚微凉的空气里。
周满满一边笑，一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今天的星星要写什么内容：“以后一定要随身带卫生巾，帮助自己也帮助别人。还有，林书宇这家伙，好像真的开窍了？——2015.7.23”
游泳馆成了最佳避难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喧闹人声，在巨大的穹顶下嗡嗡回荡。
“周满满！你慢死了！”林书宇的声音穿透水花，他灵活地在泳池里快速穿梭，溅起的水珠劈头盖脸打在周满满脸上。
周满满抹了把脸上的水，没好气地喊回去：“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
话音未落，她也一头扎进水里，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住她，驱散了积攒了一路的暑气和烦躁。
“噗——”她冒出水面，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刚喘口气，林书宇又是一大捧水花泼了过来。
“林书宇！”周满满呛了两口水，气得挥舞着胳膊就要反击。
林书宇早已怪笑着潜入水中，只留下一串气泡在水面翻滚。
余然靠在泳池边，安静看着两人打闹，嘴角挂着一点笑意。他没怎么往深水区去，水只没过腰部，偶尔伸手拨弄一下水面，水波荡漾开去。
周满满追不上滑溜的林书宇，有些气喘地扒住池边，目光随意扫过岸边。岸上的休息区坐着零散的人，大多是陪同的家长，还有些互相打闹的小孩。
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一个角落。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小几岁的女生独自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她穿着一套粉蓝色的连体泳衣，但外面还紧紧裹着一条大浴巾，整个人缩成一团，姿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周满满起初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怕生或者害羞的小孩。可过了一会儿，那女生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抬一下，肩膀还微微有些发抖。
“看什么呢？”林书宇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哦，那小孩儿啊，估计是跟爸妈走散了吧，或者不敢下水。
周满满皱了皱眉，又多看了两眼。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手指不停地绞着泳衣的边角，整个人透着一股无助。突然，周满满的目光凝固了。女孩坐着的浅蓝色浴巾边缘，以及她泳裤靠近大腿根的位置，隐约透出一小块暗红。很淡，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但在泳池明亮的灯光下，还是能分辨出来。
再看女孩那副窘迫又慌张的样子，很可能是第一次，而且毫无准备。
“喂，你们先玩，我上去一下。”周满满说着，双手一撑，麻利地爬上了岸。
“干嘛去？”林书宇还在水里扑腾。
“拿东西。”周满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快步走向更衣室的方向。水珠顺着她的胳膊和小腿滑落，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印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她记得自己的包里常年备着一些应急物品，包括几片独立包装的卫生巾和一条备用的深色运动短裤——这是她妈妈从小教她的习惯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懂得照顾自己，也要懂得帮助别人。”
她迅速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拿出两片日用卫生巾，又翻出那条干净的黑色棉质短裤。想了想，直接这么拿过去似乎太突兀，可能会让小姑娘更尴尬。她四下看了看，从包里翻出一个干净的购物塑料袋，把卫生巾和短裤一起装了进去，打了个松松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着袋子重新走回泳池边，脚步放轻，来到那个女生面前。
周满满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不惊扰到她：“嗨，小妹妹。”
女生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无措。当她的目光触及周满满手里的塑料袋时，脸瞬间涨得通红，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手指紧紧攥着浴巾边缘，几乎要把布料抓破。
“那个…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周满满把塑料袋往前递了递，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我这里有干净的裤子和卫生巾，你去更衣室换一下吧。会用吗？”
女生咬着嘴唇，手指绞在一起，小声地几乎听不见：“我…我会……”声音带着哭腔。
“没关系，”周满满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害怕。”
她把袋子塞进女生怀里，语气带着鼓励：“快去吧，换好了会舒服很多的。”
女生抬头看了周满满一眼，眼里含着泪花，感激地点点头，紧紧抱着袋子，裹紧浴巾，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更衣室。
周满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舒了口气。
“搞定！”她拍拍手，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转身准备回泳池。
“喂！周满满！”林书宇早就等不及了，扒在岸边冲她喊，声音在空旷的泳池里回荡，“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拯救世界去了？”
周满满走到池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你管！就知道瞎嚷嚷！”
她重新滑入水中，冰凉的池水让她精神一振。
余然适时游到她身边，递过来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凉意：“喝点水。”
“谢啦。”周满满接过来拧开，灌了几口。
林书宇也凑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刚才跟那小孩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我看她都快哭了。”
“没什么。”周满满含糊道，不想多说。
“没什么她怎么哭了？还拿着你给的袋子跑了？”林书宇显然不信，“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抢人棒棒糖了？”
“你才欺负人！你才抢棒棒糖！”周满满喝了口水，差点喷出来，“我周满满做好事不留名，懂不懂？”
“切，”林书宇撇嘴，一脸怀疑，“你能做什么好事？别是把人零花钱骗走了吧？”
“林书宇！”周满满作势要泼水，这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好了，”余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阻止了两人的新一轮“水战”，“她应该是遇到点麻烦，满满帮她解决了。”
他看了一眼更衣室的方向，眼神平静，又转向林书宇，“女孩子的事情，你别瞎打听。”
林书宇被余然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但他还是闭上了嘴，没再追问。
周满满看了余然一眼，心里有点意外。她没想到余然会帮她说话，还这么精准地猜到了大概，并且不动声色地维护了那个小姑娘的隐私。
她也没打算跟林书宇说，毕竟这种事，对那个小姑娘来说可能很私密，而且她也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有些善意，点到为止就好。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开了，那个女生走了出来。她换上了周满满给的黑色短裤，手里拿着卷好的浴巾，头发还有些湿，但脸上的慌张已经褪去，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她走到泳池边，找到周满满，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姐姐，谢谢你。那个…裤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啦，”周满满笑着摆摆手，“一条裤子而已，你没事就好。以后出门记得自己带好东西，或者提前跟妈妈说。”
“嗯！”女生用力点头，脸颊微红，又看了看旁边的林书宇和余然，声音细细的，“那我先去找我妈妈了，再见姐姐，再见哥哥。”
“再见。”周满满冲她挥手。
“再见。”余然也礼貌地点点头。
林书宇则是一脸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哥哥？我吗？哎，等等……”
看着女生跑远，林书宇更好奇了，凑过来问周满满：“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啊？她裤子怎么了？弄脏了？”
周满满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都说了女孩子的事情，你一个男生问那么多干嘛？”
“我关心一下同学……呃，小朋友不行啊？”林书宇不服气，“再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似乎也意识到后面可能不是他该讨论的话题，挠了挠头。
“就是不能说。”周满满斩钉截铁。她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一定的界限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拿出来随意讨论，特别是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和可能的难堪时。
余然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快四点了，去冲洗换衣服吧。”
“走走走！”林书宇立刻响应，率先爬上岸。
周满满跟在后面，心里想着刚才那个小姑娘。月经当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但对于第一次经历的女孩来说，在公共场合遇到这种情况，那种慌乱和无助是正常的。她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和安慰，引导那个小姑娘以后能更从容地面对。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游泳馆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周满满发尾还有些湿漉漉地走出女子更衣室，脸上还带着水汽氤氲的红晕。
林书宇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头发胡乱擦着，顶着一头半干不湿的乱毛，正不耐烦地抖着腿。余然也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背着包站在一旁，看起来清爽干净。
“现在去哪儿？”周满满伸了个懒腰，感觉游泳耗尽了体力，只想回家瘫着，“回家吃饭吗？”
“还早吧，”林书宇看了眼手机，“才四点多，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周满满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地方？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林书宇难得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有点神秘兮兮地勾了勾嘴角：“一个……能陶冶情操的地方。”
周满满和余然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书宇，你？陶冶情操？”周满满上下打量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该不会是新开的游戏厅吧？”
“爱去不去，”林书宇被激将，抬脚就走，还故意挺了挺胸膛，“我练琴的地方，一般人我还不带呢。”
练琴？周满满愣了一下，想起春游时余然说过的话。
“真的假的？”周满满小跑两步追上林书宇，“你真在学啊？该不会是那种‘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水平，想骗我们去给你捧场吧？”
林书宇哼了一声，下巴微抬：“待会儿吓死你。”
三人跟着林书宇七拐八绕，来到了一片看着有些年头的住宅区，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最终，林书宇停在一栋独立的复古小别墅前。别墅被爬山虎覆盖了大半墙面，铁艺大门上带着些许锈迹，夕阳的光芒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在门口投下斑驳的光影，有种时光沉淀的静谧感。
“你家亲戚？”周满满惊讶地问。
“不是，”林书宇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斑驳的铁门，“我老师的房子，他出国访学去了，让我要经常过来练练琴。”
他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木头和淡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大部分家具都蒙着白布，只有客厅中央放着一架擦得锃亮的黑色三角钢琴，琴盖敞开着，在略显陈旧的环境里格外醒目。
就在这时，钢琴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陌生女生猛地从钢琴旁的阴影里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她看到突然闯入的三人，眼睛瞬间瞪圆，转身就想往旁边的楼梯跑。
“哎！”林书宇反应极快，一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动作不重，但足够阻止她逃跑。
女生吓得瑟缩了一下，身体微微发抖，低着头不敢看他们，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林书宇皱着眉问，语气虽然有点冲，但并没有很凶，更多的是意外。
周满满和余然也走了过去，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和他们年纪相仿，皮肤很白，模样清秀，只是此刻被吓得不轻，眼眶微微泛红，手指紧紧抓着裙角。
“我……我不是小偷！”女生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哭腔，小声解释道，“我住在这附近，经常……经常听到这里有钢琴声，觉得很好听，今天……今天看到门好像没锁紧，我就……就忍不住好奇想进来看看……”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走！”
林书宇看着她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松开了手，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没说你是小偷……”他顿了顿，摆摆手，“算了算了，下次别乱闯别人家就行。”
女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她小声地自我介绍：“我叫希望。”
“希望？”周满满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挺特别的。
林书宇打量了她几眼，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紧张的脸上，突然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来都来了，就坐会儿再走吧。正好，有人听我弹琴了。”
希望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周满满也惊讶地看向林书宇，这家伙今天变性？她促狭地撞了撞林书宇的胳膊，挑眉道：“哟，林大少爷，人家小姑娘是特意来听你弹琴的，不表示表示？拿出你的‘陶冶情操’来！”
林书宇被周满满这么一调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随意按了几个音符，发出声响。
“想听什么？”他侧头看向希望，又快速瞥了周满满一眼。
希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光。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站到钢琴旁边，声音带着期待：“真的可以点吗？”
“随便点。”林书宇耸耸肩，手指在琴键上虚按，“不过太难的不会啊，我才学没多久。”
周满满拉着余然在蒙着白布的沙发上坐下。她小声对余然嘀咕：“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吧？这么好说话？”
余然看着林书宇挺直的背影，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若有所思：“可能，遇到知音了吧。”
希望犹豫了一下，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轻声说：“那…能弹上次我听到的那首吗？就是上周三下午……我放学路过听到的那首，很好听……”
林书宇猛地转过头，有些惊讶：“上周三？你一直在外面听？”
希望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放学路过，听到琴声就…就忍不住停下来听一会儿……”
林书宇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有些复杂，随后突然笑了“行啊你，偷听这么久，学费交了吗？”
希望被他逗得脸红，低下头。
林书宇没再逗她，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客厅里缓缓流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来，在黑色的钢琴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书宇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他，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热情。
夕阳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而斑斓的光块，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周满满惊讶地发现，这首曲子竟然意外地动听。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练习曲，而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时而轻快，时而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在安静地讲述一个故事。
“嚯，还真像那么回事。”周满满小声对余然说，看着林书宇的侧脸，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好笑。
希望站在钢琴旁，听得入了迷。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书宇的手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房间里回荡了几秒。
周满满率先打破了沉默，用力鼓了鼓掌：“可以啊林书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林书宇“切”了一声，合上琴盖，站起身，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显然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希望红着脸，对着林书宇鞠了一躬，声音细细的：“谢谢你，弹得真好听。我……我该走了，打扰了。”
“哦，好。”林书宇应了一声，看着她。
希望又对着周满满和余然腼腆地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快步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周满满立刻凑到林书宇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哎，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胡说什么！”林书宇梗着脖子反驳，耳根却更红了，“我就是……看她可怜兮兮的，又是来听琴的，才让她留下来的！”
“可怜？”周满满挑眉，“我看是可爱吧？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余然：“余然，你说呢？那个叫希望的女生，是不是挺漂亮的？”
余然看着林书宇微红的耳廓和有些躲闪的眼神，配合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嗯，看着挺文静的一个姑娘。”
“看吧！连余然都这么说！”周满满得意地拍了拍林书宇的肩膀，“眼光不错嘛，林大少爷。”
“都说了不是！”林书宇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周满满的手，“烦死了你们！走了走了，回家了！”
他率先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脚步快得好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周满满和余然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人走出老房子，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金色的光芒洒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也洒在前面那个故作镇定、脚步却有些凌乱的背影上。
周满满快走几步，追上林书宇，故意凑到他旁边。
“哎，我说真的，”她侧头看着林书宇，语气带着一丝揶揄，“我觉得那个女生挺漂亮的，跟你还挺配的，你说呢？”
林书宇脚步一顿，偏过头不看她，声音闷闷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还……还行吧。而且配不配也得看人家呀”
“那就是漂亮嘛！承认吧！”周满满不依不饶，心情大好。
余然走在另一边，看着林书宇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里也带着笑意。
林书宇被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彻底招架不住，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加快了脚步：“你们俩烦不烦啊！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们扔这儿了！”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在洒满金色光辉的小路上跳跃。嬉笑打闹的声音伴随着脚下踩碎落叶的“咔嚓”声，飘散在初夏傍晚微凉的空气里。
周满满一边笑，一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今天的星星要写什么内容：“以后一定要随身带卫生巾，帮助自己也帮助别人。还有，林书宇这家伙，好像真的开窍了？——2015.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