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沈青言猛然从床上坐起,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柔和的月光照了进来,苏青言白皙的手紧紧握着光滑的荷花锦被,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

    片刻后,屋内烛光亮起

    床边的帷幔被两个小丫鬟挑起,大丫鬟燕儿端来了一杯温茶:“小姐,可是又梦魇了。”

    沈青言并未接茶,思绪还沉浸在刚刚在梦中。

    刀划过脖子随之而来的痛感,血液流过身体的黏腻,浑身越来越冷,都显得如此真实。

    燕儿见自家小姐久久不应,又担忧地轻唤了两声。

    沈青言这才回了神,接过茶饮了一口,强压住了心中的异样,问道:“什么时辰了?”

    燕儿回道:“已过了五更天,大约已到卯时了,时辰还早,小姐再睡会吧。”

    沈青言不想再睡,已经连续几日都做这同一场梦了,想到梦中情形,沈青言又急忙追问道:“爹可来信了?”

    燕儿道:“还未来信,小姐不必忧虑,兴许大将军的信已经在路上了。”

    大将军沈拓,乃陛下亲封的护国大将军,行军打仗多年,极少有败绩。

    如今刚入冬,戎国屡屡来犯边疆,起初只是抢夺一些牛羊财物,抢完就跑,倒是不足为惧。

    直至一个月前,一伙戎国人竟然胆大包天,趁着夜色攻进了镇守边关的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李虚连同女眷,幼童上下三十八口人,全被戎国人虐杀。

    位于边疆的赤炎城也被戎族人占领。

    李将军及其家人的头颅皆被斩下齐齐挂于城门口。

    事情传到了当今陛下的耳中,大怒:“我大乾国岂能受此辱。”

    连夜召了护国大将军沈拓面圣,不过三天就召集军队出征,如今已有一月余。

    沈青言不断地劝着自己,就是一场梦而已。

    今日罕见没赖床,下了床道:“不睡了,梳妆吧,我要去宁恩寺一趟。”

    梳妆完,燕儿劝道:“小姐,早膳好了,去用两口吧。”

    沈青言道:“不了,走吧,去宁恩寺。”

    此时为时尚早,去宁恩寺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马车走的一路通畅,沈青言闭上眼却全无睡意,突然一阵颠簸。

    马车外,马的嘶鸣声,急促的说话声,马蹄声交杂着传来:“让开,快让开,挡路者格杀勿论。”

    沈青言头上的步摇穗子猛的一晃,甩在了白皙的脸上。

    马车上的帘子被风吹开,沈青言看到另一辆马车与自己乘坐的马车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恰好那边的帘子也被吹开,对面的马车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容貌,只见一只修长的手。

    燕儿急忙去扶沈青言:“小姐。”

    沈青言道:“我没事。”

    燕儿愤愤不平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不想活了,将军府的马车都敢冲撞。

    沈青言心中有别的事:“算了,别再多生事端。”

    宁恩寺内

    沈青言以前对鬼神之事只是将信将疑,但此刻却无比虔诚,认真三拜后,双手捧着上了一炷香。

    心中真诚祈求,保佑爹平安而归,又想到了那个人,梦中他……算了也保佑他也顺利回来。

    沈青言睁开眼睛却见自己刚插上的香,却已熄灭,香炉里其他香却燃的好好的,正打算重新点燃之际。

    身后尖细的声音想起:“这不是沈妹妹吗,还在这里游乐啊。听说大将军这次出征不幸魂归沙场了,真是可惜!倒是你的那个父亲的故友之子回来了,难道这坊间传闻是真的。”

    嘴上说着可惜,可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听着她的话,沈青言手一抖,燃了个头的安息香掉在了地上。

    封雪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大,拿着帕子捂嘴,故作惊讶道:“哟,沈妹妹还不知道啊,瞧我这张嘴,”

    沈青言稳下心神:“封小姐,没凭没据的话在佛祖面前还是少说为好,以免担其因果,遭其报应。”

    封雪的父亲是太常少卿,为父亲同朝为官。

    这封雪平日里没少巴结自己,可心中又怨恨自己处处压她一头,平日没少耍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可一抹不安悄然在心中升起。

    封雪继续道:“沈妹妹,我骗你做什么!还是早点回府吧。”

    沈青言也无瑕和封雪计较,出了殿门,对燕儿说道:“回府。”

    到了将军府外,下了马车,只见将军府外齐齐地站了一排大红盔甲的大乾士兵。

    沈青言进去后见到了父亲的副将孙留,却不见自己父亲急忙道:“孙副将,我爹呢?”

    孙留欲言又止道:“大将军他!大将军他!”

    沈青言着急逼问道:“你说啊!”

    孙副将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大将军在赤炎城一战中失踪了。”

    这时一个士兵急忙来报:“不好了,孙副将,少将军的伤又恶化了。”

    沈青言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浑身的力气在刹那间像是被人给抽干一般,倒在了地上。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此刻却再无半分的光彩。

    燕儿急忙去扶:“小姐,你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梦中的场景一闪而过,与刚刚发生的事不断交叉重合,最终合成一处,父亲真的失踪了。

    那其他的事情会不会也会发生,

    沈青言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脖子,失去亲人之痛,无助迷茫,通通涌了上来,脸上两行泪水缓缓滑落,最终头一歪晕了过去。

    听雨轩内

    丫鬟匆匆端着一盆血水走出去,躺在床上的裴承蔺,双眼紧闭,高挺的鼻梁下,唇色苍白,其心口旁却插着一把带着倒刺的箭

    何御医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见到这么重的伤,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这一箭距离心口不过几寸,又拖了这么长时间能活到现在全凭命硬。

    孙副将性子急,喊道:“怎么还不取箭?”

    何御医道:“将军也看到了,这箭位置凶险,我实在是不敢轻易下手啊!”

    霜华园内

    “爹,爹”

    沈青言尖叫着醒了过来,嗓子却沙哑的厉害。

    燕儿红着眼眶,端着药过来:“小姐,你醒了,先喝药吧。”

    沈青言推开药,急忙就要下床,穿上衣服就往外面走去。

    燕儿在后面追着:“小姐,你去哪啊?”

    沈青言心中已有决策既然梦是真的,那现如今裴承蔺……

    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沈青言与自己的这位父亲的故友之子不合。

    沈青言更是极少去裴承蔺的住所,两人的住所更是一个在府里最东,一个在府里最西面。

    如今走起来,这条路竟这样长

    回忆起第一次见裴承蔺是在五岁时,父亲牵着裴承蔺的手,让自己叫他哥哥,

    沈拓:“言儿,叫哥哥了!”

    自己乖乖地叫着他:“哥哥”

    记忆中的他很瘦,与自己圆圆的脸一比显得自己十分圆润。

    父亲母亲感情深厚,母亲在生下自己后不久就因病去世,父亲抱着年幼的自己悲痛欲绝,更是在母亲丧礼上立下誓言

    此生唯爱母亲一人,此后绝不娶妻,也绝不纳妾。

    直到一次无意间听身边的丫鬟议论:“我看大将军带回来的这位小公子说是故友之子,父母皆亡,不得已托付给大将军,我看定是这大将军的亲生儿子,只是碍于对先夫人的承诺,这才谎称是故友之子。”

    “对啊,虽说府里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小姐,但毕竟是一个丫头,还不是要嫁出去,到时候这偌大的将军府岂不是后继无人啊,还得是有个儿子啊!

    年幼的沈青言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这位哥哥是来分走爹的关心喜爱,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甚至得到的爱更少。

    从此之后沈青言再也没有叫过裴承蔺一次哥哥,见到他更是权当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任沈拓怎么责骂都未变,沈拓常年在外征战,父女两人聚少离多,本身也对沈青言有愧,久了也就任她去了。

    更是在不懂事时,对裴承蔺多加戏弄羞辱。

    就连燕儿都说,“我是最了解小姐的,小姐甚至对路边的乞丐都比对公子好。”

    沈青言到了裴承蔺的卧房外

    孙副将看到沈青言来了,也是奇怪的很:“小姐,您怎么来了?”

    沈青言并不回答,反而问道:“裴承蔺呢?”

    孙留看着两人长大,知道两人的恩怨,上前作揖行礼,却将门口的位置挡的严严实实,

    搪塞劝道:“小姐,少将军他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着,屋内血气重,别冲撞了小姐,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沈青言仰着头盯着门口:“让开!”

    孙留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退了一步。

    沈青言刚要推门而入,自己的手腕却被人握住。

    耳边一道带着浓重怒气的声音传来:“你来干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来害我家公子吗!”

    玄初急忙喊道:“景程不得无礼”

    沈青言看着这个稚气少年,手腕上传来了轻微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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