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本乡双臂呈张开状僵住,像只试图挥舞翅膀却飞不起来的笨重鸵鸟。小麦色的脖颈涨得通红,喉结滚了两下愣是没憋出后半句。

    我放开手,报复性朝他脑门弹过去,“我怎么了?”

    指尖离他额头还有两寸,这人已经下意识仰起头躲开手,极快速地自上而下瞥了我一眼。

    “……这是报复?能别突然动手么。”他别过脸咳嗽,耳尖红得能滴出血珠。男人脑海里满是她刚才转瞬即逝的笑容。

    真是犯规,他想,这就是她开始放下戒心的样子吗?

    我背过身把笑声咽回喉咙时,余光瞥见他正用拳头抵着人中来回磨蹭。风里有汗珠砸在地上的声响,防波堤崩塌的轰鸣原来可以这样安静。

    人有时候不能太别扭,我尝试说服自己。心灵防线越是刻意防备,越容易出现破绽。你看,这下在你的划分标准里,本乡有可能成为‘朋友’了。当对方睫毛颤动频率与心跳同步时,故作冷漠的划界游戏就变得漏洞百出。

    朋友、Friend、Tomodachi。

    即使不同人对朋友的定义千奇百怪,可当人们在别无目的地相遇、相伴、相助后,在普遍大众的认知里,这就已经足够成为‘朋友’。

    甚至因为此刻本乡出乎我意料地出现,我对红发海贼团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刷新了印象。

    作为海贼团体,真是好心过头。

    本乡陪我找到了镇里唯一一家很小的旅馆,我体力不算太好,到达旅馆的时候,已经有点疲倦。

    房门口剥落的绿漆蹭着本乡肩头,他忽然用膝盖顶住晃动的门板,“你真的不饿吗?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怎么进食吧?”

    这就是医生的细心吗?

    “我不饿,”我说,“目前还不想吃饭。”

    本乡半眯起眼睛,旅馆老门框在他后撤半步时发出细微咯吱声。“——听着,如果饿了就敲敲这面墙。别再独自行动。如果感觉到不对,也要马上喊我,记住了吗?”

    我乖乖点头。

    隔天早上,我是被本乡咚咚的敲门声喊醒的,香克斯等人和我们从酒馆分开后就不知所踪,他问,“你今天想去哪?”

    我裹着旅馆泛潮的被子坐起来,如果可以,我不太想动,本乡之前说得挺准,我就是对冒险不太感兴趣的类型。

    想到之前他这么说结果被我逗弄的样子,我忍不住发笑。本乡被笑的莫名其妙,他鼓起脸,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表带刮起的气流掀动我刘海:“发什么呆!问你话呢,你这家伙注意力给我集中点。”

    “我没什么想去的,”我思索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角线头,“可以的话带我回船上吧,这样你就能去找香克斯他们了。”棉絮从破口漏出来打着转,“我跟着也是拖后腿。”

    本乡脸上有些犹豫,但是还是答应了我,退了房后,他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刹停拉住了我。

    “听着,你不是我们的累赘也没有拖后腿,”年轻男人眼里满是认真,直愣愣地带了点固执。“我们海贼团实力很强,我希望你选择回去是因为你不想留下,而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负担,不要太小瞧我们啊。”

    他的嗓音像劈山的刀锋,又一次让我惊讶。

    “我……”我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潮湿的巷风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松果突然从转角阴影里闪出。孩童的嗓音裹着地下河特有的湿冷:“您不能离开。”

    “哈?我们离开还需要你同意?”本乡没好气地问。

    “不是‘你们’,而是‘你’,”松果指着我,“神言,你不可以走,必须留下。”

    本乡反手将我护到身后,“世上没有神,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他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动作仿佛按了静止键,下一秒,无数道憎恶地视线射来,本乡一愣,立刻抽出武器横在身前,“装神弄鬼。”

    剑拔弩张间,松果完全不见小孩的天真,“真是碍事,神有言,亵神者必须接受审判。”

    他说完,周围在的人全部冲着本乡猛冲而来,我在一旁来不及着急,最先扑来的壮汉被本乡踹中膝窝,长棍顶端精准刺入肩胛神经丛。年轻船医下摆旋出凌厉的弧,沾染着消毒水味道的踢击将鱼贩踹进箩筐堆。

    本乡的确很强,不仅医疗技术一流,此刻战斗的动作也干净利落,面对十数人以上的敌人都游刃有余。

    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没有试图攻击我,我没心情探究原因,只紧张地注视着本乡,我只希望他别受一点伤。

    “倒是和你们同伙一样难缠,”面对本乡在战斗中占据上风,松果面无表情,“可惜,在神面前,不过是徒劳挣扎。”

    松果突然吹响颈间骨哨,高频音波在空间产生奇怪的回音,我忍不住皱眉,来不及思考,本乡流畅的动作像是演奏中断弦般顿住,踉跄扶住渗水的砖墙,有人重重砸在他后腰,闷哼声混着血腥气在巷子里炸开。

    本乡倒地后脸上显露出痛苦,有东西控制住了他,他不甘心地尝试爬起来,可是没有成功。

    “别碰他!”

    眼看那些人对着本乡又露出攻击姿态,我冲进战圈张开双臂。即将落下的铁钩堪堪停在额前三寸,持钩人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松果抬手制止的动作带着祭司般的庄严。

    “我说过,不会害你。”绿发男孩将骨哨塞回领口,重复道,“你只需要留下就好。”

    “……就因为她长得像你们那什么神吗?简直太荒谬了!”本乡眼里闪烁着被暗算的痛恨。

    听到质问,松果却笑了,“这是德安说的?当然不仅这点,不过更多的事情,你们这些海贼渣滓没有资格知道。”

    “你也没有资格命令我留下。”我半跪在本乡身边抓住了他的手,放开感知检查他身体状况。

    “当然不是命令,”听了我的话,松果立刻谦逊变脸,“你…不对,请宽恕,我们是在请求您留下。这群海贼根本不明白您存在的意义。”

    真是自以为是,我厌恶侧头,孩童的外表只是他的伪装。

    本乡体内有道冰冷的气息在盘旋,正是这让他失去了行动力,“你对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倒是没隐瞒,“你们进来的时候所走过的缝隙,是拜神之路,只要走过,就代表你对神有祈求,凡祈求必有代价,从那时起他们就将自己献给了神,自愿成为了祂掌控中的东西。”

    我抓紧了本乡温热的手,蜷缩的指节擦过我掌心,抬眼与我对视。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他扯动嘴角,“真丢脸,我好像总是在对你道歉。”

    他强撑着自嘲的笑,失落和自责浮现在眼角眉梢。

    我拨开他黏在伤口的金发,脸上有着几块明显的淤青,金色的小辫松散了一些,几缕凌乱的发丝混着薄汗紧紧贴在他脸颊。

    就像一只和野狗打架,结果打输了又狼狈又低落的金毛小狗。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年轻的脸青涩地瑟缩,眼神晃开道,“……不要这样看我。”

    现在不容我发呆,我定定神,“如果想要我留下,就放他和他的同伴们安全离开。”

    本乡猛地捏紧了我的手指,我甚至感觉到了疼痛。“别信……这群疯子。”

    松果微笑道:“当然可以,祭典落幕自会放人。放心吧,您既然要求,我们不会食言。”

    本乡又想说话,我立刻屈指按住他颤抖的唇对他摇了摇头,这地方诡异,从本乡实力估测香克斯他们战斗力不会弱,可现在不确定他们是否也被暗算控制,继续下去也没什么胜算。

    我不愿看到关心过我的人受伤,这会比直接伤害我更无法忍受。

    所以现在,我不能让他们再有理由伤害本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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