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洁白的神座浮现微弱的光芒,黑色的湖水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爬上了神座前,纠缠着、上升着形成了一道三米多高的身影站在了石路中央。

    “呜哇!那是什么鬼东西?!”敌人停止了攻击,海贼们神经依旧紧绷。

    圣童眼神恍惚着往前方挪动了几步才像梦醒了一样念着,“……神。”

    他低声啜泣道,“我为您找到了她,您醒来了吗?”

    可这根本不是神,它不过是一道含有神残存意念的呼吸罢了。我无言地看了松果一样,我都能察觉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明白吗?

    只有一团模糊人形的高大水影散发着冰凉的温度,它透明的头部没有五官,视线却看着我,如同停留在岸边的小船,一部分摇摆在水里,一部分轻轻触碰着陆地。

    『………』

    构成它身体的湖水轻轻无规律地砰击着散成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水流与水花响动的声音像自然的乐曲。

    我听懂了,然后对着它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模糊的水影慢速弯下腰缓缓试图靠近我,它不符合人体比例的双臂太长,以至于快要垂到地,它微微动了下肩膀。

    海贼们听不到‘神’的声音,在本乡眼里,松果嘴里的神不过是个没见过的水怪,他所在的位置视线正好被水影的背挡住看不到那个女人,在水影怪异地动起来后,他终于忍不住行动,这次没有敌人挡住,本乡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到了湖心。

    他又一次站在了她身前。

    近距离看清她平静表情的本乡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只是皱着眉心瞥了她一眼,转身面对着水影护住了她。

    他紧紧抿着双唇,什么也没说。

    香克斯看着本乡的动作,和贝克曼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红发男人一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贝克曼苦恼地用枪柄摁了摁太阳穴,看本乡那个样子,他真想把随便捡人又甩手不管的香克斯打一顿。

    湖上的水影维持着半躬的动作停下了。

    『……………』它的水声交织着无人能懂的韵律,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偶尔急促的间断带着只有我能听到的委屈。

    我没管它,而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射到有着金色的小辫子男人,他辫子连接的发根处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贴着衣领处露出的后脖皮肤也因湿气沾上了轻薄水色的反光。

    刚刚经历过一场不算轻松的战斗,在现在情景不明对我一无所知的时候,依旧愿意保护我吗,本乡?

    ……真令人高兴。

    深埋谷底的心违背我意愿地跳动了一下,真可怕啊本乡,这会让我变得贪婪的。

    “……不要担心我。”我说着,然后站了起来,对他伸手安抚地拍拍因用力抓着武器而冒出青筋的手臂。他皮肤下的肌肉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瞬,黑沉沉的眼珠移动到眼角处盯着我。

    “你……”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字,医生不是真的笨蛋,她毫无惧色的双眸没有常人应有的情绪,让他担心的情绪仿佛被淋了一盆凉水。

    我眯起眼睛扯出笑意,“谢谢你来保护我,本乡。”

    本乡挪动了一下下颌,暗暗咬住牙关,真怪异,他想。在这种时候,她真假不明的笑、她柔和清淡的腔调、她被雾笼罩的让他目光无处落脚的眼底,和她对他甜蜜的态度混杂成一团团难解的蛛丝,勾的他汗湿的背部一阵阵发麻。

    为什么他之前没发现?

    她真的是人类吗?

    我凑近了医生,刚想说什么但是被打断。

    『…!………!!!』水凝聚的身影不满我的忽视,体内的水浪剧烈地拍击发出声响。

    它身上的水液不停循环着流动,彻骨的悲伤气息在这流动中有了生命。

    它只是一道快要消失的残念,留下它的神早就逝去了,它感觉到我身上与神相似的气息,希望我能帮帮它,可我的确无能为力。

    我停止靠近本乡朝它走进一步,右手按住自己心脏位置,对它道,“停止吧,我不是你需要的人,永远不会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为什么要否认……为什么只愿意困在人的身体里……它质问着、纠结着、绝望地仰头,发出巨大的尖啸。

    圣童尖叫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闭嘴承认!!!你为什么这么无情?!!你为什么要违背那部分天性不肯施舍给我们哪怕一点点怜悯?!”

    连绵不断的尖啸中实力较弱的海贼们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捂住耳朵,而那些不正常的异兽瞬间炸裂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松果满脸眼泪和悔恨连滚带爬地跑向他的神,离尖啸最近的本乡表情扭曲地松掉武器跪倒在地,香克斯用霸王色霸气抵抗勉强不受影响,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本乡情况,立刻飞奔而去的同时喊到,“贝克,其他人交给你了!”

    贝克曼用霸气保护着同伴们互相掩护支撑远离啸声中心,同时不忘盯着异变处,那个谎言满身的女人不受影响的样子令他彻底黑了脸。

    很好,他还是对这个女人掉以轻心了。

    香克斯过来的时候,我正半蹲下,试图为本乡捂住耳朵。

    “你不要碰他。”香克斯用入鞘的格里芬刀尖处推开了我的手,他单手用力将半昏迷的本乡扛起,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对我说,“说实话,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我真有点感觉你比我们这些海贼更令人感到可怕。”

    连他都需要用霸王色抵御的冲击,她就那样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站在那,周身丝毫不存在任何力量与气势的波动。

    是真的没有,还是他感受不到?

    这个环境里越普通反而越显得她异常。

    黑颜色的瞳孔在这个世界很常见,可她礼貌笑容下一直被隐藏的冷漠让她的双眼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披着人皮的物种才能拥有。

    他之前还想着她说自己可能是神无知又狂妄,现在看,被耍的团团转的是他们这群人。

    香克斯不觉得她还需要什么帮助,扛着本乡准备先去安全的地方,水影的尖啸却忽然停止,我最后感觉到它看了我一眼,就猛地炸开,炸开的水浪将它身边哭泣的圣童席卷进去,湖的水面仿佛煮沸了般剧烈地波动,无尽的湖水喷涌而出化为触手伸向了所有人。

    它的希望不愿意拯救它。

    它要拉所有人一起陪它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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