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分，夏日的阳光才刚刚越过教学楼顶，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在走廊上投下一道道斜长的光影。顾淮阳像往常一样，单肩背着书包，走在这光影之中。他的校服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蓝白色的短袖校服，领口处的纽扣也没有扣上，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敞开的领口偶尔会露出一小截锁骨。
当他推开高二（7）班教室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粉笔灰和木质桌椅的独特气味，让人一闻就知道这是学校的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个同学比他更早到校，他们或在座位上看书，或在讲台上擦黑板。
顾淮阳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走到座位前，他轻轻放下书包，然后缓缓坐下，椅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窗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顾淮阳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吸了吸鼻子，鼻腔里火辣辣的疼。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那股凉意却压不住体内一阵阵涌上的燥热。他蜷缩着身子，校服外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层脆弱的铠甲。
"真废..."他在心里骂自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咳咳..."顾淮阳捂住嘴小声咳嗽，胸腔里传来闷闷的回响。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有人拿着小锤子在敲打。早自习的朗读声在他耳中变成模糊的嗡嗡声，时而遥远时而逼近。
"《滕王阁序》...豫章故郡..."语文课代表领读的声音忽远忽近。
"洪都新府...星分翼轸..."他机械地跟着念，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刺痛。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早自习结束后，他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王磊和其他几个同学过来叫他一起去吃早饭，可无论他们怎么呼喊，顾淮阳都毫无反应，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我们给你带碗粥回来吧。”王磊无奈地说道。
随着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整个教室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顾淮阳一个人。他的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让他无法抬起头来。终于，他抵挡不住这股强烈的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顾淮阳，顾淮阳？”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顾淮阳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有些耳熟，可他的脑海此刻却像是被一团浓雾所笼罩，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
他只能迷迷糊糊地听到从那声音的源头断断续续地飘来几句话：“额头好烫啊！”“老师，就是他。”“嗯，好的。”……
当顾淮阳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无力。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顾奶奶走了进来。一看到顾淮阳已经醒来，顾奶奶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道：“乖孙啊，你可算醒过来了！奶奶给你做了营养粥，现在就去给你端过来，你可要多吃点哦。”
说完，顾奶奶便转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营养粥走了回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然后准备拿起勺子喂顾淮阳。
然而，顾淮阳却笑着拒绝了奶奶的好意，说道：“奶奶，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啦，我可以自己吃的。”
顾奶奶看着顾淮阳，眼中充满了慈爱，她轻轻地摸了摸顾淮阳的头，温柔地说：“不管怎么样，阳阳永远都是奶奶的乖孙呀。”
顾淮阳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面对奶奶的坚持，他也无可奈何。
待奶奶收拾好碗筷，走出房间后，顾淮阳才如释重负般地靠在床头，伸手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
他熟练地解锁屏幕，点击进入班级群聊界面。然而，就在他刚刚打开群聊的瞬间，一条新消息便映入了眼帘。
这条消息来自班长，询问他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紧接着，同学们的留言也如潮水般涌来，纷纷表达对他的关心和问候。
看着这些充满善意的消息，顾淮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逐一回复着同学们的留言，向他们表示感谢。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突然弹了出来。顾淮阳有些好奇地点击查看，发现申请人的名字竟然是时清欢，但申请内容却简单明了——只有三个字：时清欢。
顾淮阳刚刚点击了同意，时清欢那头就像迫不及待一样，迅速发来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病好点了吗？”
顾淮阳看到这条消息，心里不禁一暖，毕竟有人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让人感觉挺不错的。
然而，当他看到第二条消息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二条消息是：“这几天你请假掉的内容我会写笔记给你或者周末约个地方给你讲题。”
学习？又学习！！！！顾淮阳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了，尤其是在周末这种应该放松休息的时候。
可是，他转念一想，如果不同意时清欢的提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完成那个赌约呢？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顾淮阳最终决定，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不干脆选个大的！
于是，他回复时清欢道：“周六约在邝珣书城。”
时清欢很快回复道：“8点？”
顾淮阳心里暗暗叫苦，8点？这也太早了吧！他可不想这么早就起床去学习。
然而，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但为了不违背赌约，他还是紧紧咬着牙关，艰难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两个字：“好的。”
当这条消息发送出去后，顾淮阳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无奈。他缓缓地放下手机，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床上，身体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手机依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他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心中不停地哀嚎：“啊，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他吸了吸鼻子安慰自己道：“没事，等病好了还是要个几天的。”
顾淮阳盯着天花板，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飘荡。
不知怎么，他想起了昨天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穿过高热带来的混沌，像一缕清泉注入他灼热的意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正是时清欢的声音吗？
"时清欢..."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轻轻抵住上颚，三个音节在唇齿间流转。
思及此，顾淮阳猛地坐了起来。虽然烧退了一点，但还是高烧，再加上这突然性的动作牵动了他浑沉的头，不住地“嘶——”了一声。
"她来找我干嘛？"他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还伞？对！伞还在她那里。周一那场持续性高的大雨，他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在教学楼下等雨停的时清欢。
想到这个可能，顾淮阳又躺回了床上。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他机械地向上滑动，刷新了一下社交软件的内容，最新消息是王磊刚发来的一条。
"算了，不想了。"他对自己说。
随后，点进了和王磊的聊天框。
王磊的消息简洁明了：「周几来？」
顾淮阳打字回复：「周五」
几乎是立刻，王磊发来一段语音。顾淮阳不用点开就知道这个损友要说什么。他嘴角微微上扬，直接按住语音键回了三个字："别羡慕。"
这三个字果然引爆了王磊的表情包攻击，满屏的中指表情如潮水般涌来，顾淮阳甚至能想象到手机那头王磊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任由那些黄色小图标刷屏，懒得制止。
最后，王磊发来一条看似无关的消息：「这几天多吃点。」
顾淮阳短促地笑了一下，牵动了还在发炎的喉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关心的方式也只能这样了。"他低声骂道，声音里却没有真正的责备。王磊就是这样，明明担心他的身体，却偏要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
他打字回复：「废话，好不容易多了几天休息时间。」
发完这条消息，顾淮阳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平。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一道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正好落在他眼睛上。他抬手遮住那道光线，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时清欢。
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是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翻飞，从嫩绿到深碧不过三日光景。顾淮阳的烧退了，但喉咙里仍梗着一根刺似的，每次吞咽都带着细微的疼。
周五清晨，他对着洗手间镜子刮掉下巴上冒出的青茬。
退烧贴的薄荷味持续到第三天终于消散。顾淮阳把最后一包冲剂倒进嘴里，苦味顺着舌根蔓延时，手机震动起来。
王磊的消息顶着暴雨预警的弹窗跳出：「今天该爬回来上课了吧？」配图是教室倒数第二排特意留出的空座，桌上摆着三盒润喉糖。
手机锁屏显示7:30，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半小时。
顾淮阳手指飞快地点着，马上到。
顾奶奶刚把粥端到桌上就见顾淮阳正套着校服外套，手上还提着书包。语声焦急道：“乖孙，奶奶帮你请假了，今天不用上课！”
顾淮阳：“三天的课程很难补回来的，而且就今天上一天学就周末了。”
这是顾淮阳第一次撒关于学习的谎。
顾奶奶知道劝不动，便在顾淮阳换鞋的时候给他塞了两个面包和一杯牛奶在书包里。
“学习也得顾好身体啊。”
“知道了，我一定配合奶奶！”
顾奶奶乐呵呵地笑着，把顾淮阳下滑的书包提到肩上：“就知道嘴贫！去吧去吧！”
关上门之际还听到了顾淮阳的声音——记得吃早饭！别忘了！
顾奶奶低声笑着：“臭小子！”
顾淮阳背着书包匆匆赶到学校。
吃完奶奶给的面包，便把一会儿要用到的书拿了出来。
王磊等人还问了顾淮阳的身体情况，都被顾淮阳赶走了——好着呢，不好会上学！
上课时，顾淮阳还是有些不在状态，脑袋晕乎乎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顾淮阳望着窗外，内心思忖又要淋雨了。
放学铃响起，顾淮阳的后背靠向后桌：“王磊，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走，出门忘带伞了。”
王磊答应了下来：“行呗，反正离得不远！”
顾淮阳跟王磊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过，他俩的家不在同一栋楼。
高二（7）班的门口，班长许松扯着嗓子朝教室内喊道：“顾淮阳，时清欢找你！”
顾淮阳和王磊两人闻言，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王磊还调皮地用手肘捅了捅顾淮阳，挤眉弄眼地示意他赶紧过去。
顾淮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门口，心里直犯嘀咕：时清欢找自己干什么？正想着，就见时清欢把靠在墙上的伞递到了他面前：“上次谢谢你，还有一次你发烧了没给你，现在还你。”
顾淮阳接过伞，随口说了声“没事儿”，然后就没再吭声了。
出校门的路上，王磊笑嘻嘻地调侃道：“可以啊，顾哥，借伞给她这一招真是绝了！”
顾淮阳白了他一眼：“少来，就是碰巧而已！”
王磊不依不饶：“行行行，那大学霸有没有约你干点别的啥呀？”
顾淮阳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有啊，学习！”
王磊“噗”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顾哥，你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淮阳假笑了一下：“我真的是谢谢你了！”
王磊笑声不止：“噗哈哈哈，不……不用谢！”
……
一回到家，顾淮阳就闻到了屋里飘来的饭菜香，他迫不及待地换上拖鞋，把书包往鞋柜边一扔。
“奶奶，您今天是不是做了肉沫茄子呀！”
顾淮阳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到餐桌前，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正中间的肉沫茄子，旁边还有一盘麻婆豆腐。
这时，顾奶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白菜。顾淮阳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奶奶手里接过盘子，稳稳地放在桌子上：“奶奶，您快坐，我来就行啦！”然后又贴心地帮奶奶拉了一下椅子。
顾奶奶坐下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阳阳真是长大了啊。”
顾淮阳乐滋滋地回答道：“我早就长大了，都 17 岁了！”
顾奶奶乐颠颠地点了两下头：“好嘞好嘞，我的阳阳长大咯！来，赶紧吃！”
说着就夹了一筷子香喷喷的肉沫茄子放进顾淮阳碗里。
顾淮阳吃得那叫一个开心，嘴巴就像抹了蜜似的，不停地夸奶奶的手艺真棒。
晚饭结束，顾淮阳去厨房洗碗，奶奶则被顾淮阳以放松的名义去看电视了。
洗完碗出来，顾淮阳坐到奶奶身侧一起看起了电视剧，虽然很无聊，但此刻顾淮阳觉得很有意义。
……
周六早晨7:28，闹钟已经响了第三遍。
顾淮阳把脸埋在枕头里，右手摸索着关掉了手机闹铃。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时间，立刻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才七点半......"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周末的早晨，床铺的吸引力是平时的十倍。
"该死！"顾淮阳套上T恤时看了一眼挂钟，已经7:50了。他抓起书包冲下楼，早餐只胡乱塞了几口。
八点零六分，顾淮阳气喘吁吁地站在邝珣书城门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透过玻璃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时清欢。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顾淮阳脚步缓慢地走进了邝珣书城，在靠窗的地方找到了时清欢。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时清欢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顾淮阳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抱歉，睡过了点。"他拉开椅子坐下，书包随手扔在一旁。
时清欢面前摊开着几本教材和笔记，笔袋整齐地排列在右侧。
"没事，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时清欢已经翻开数学课本："那我们先从数学开始，双曲线有两个定义..."
顾淮阳的注意力却飘向了窗外。书城对面的公园里，几个小孩正在追逐打闹，笑声隐约传来。
"顾淮阳，你在听吗？"
清脆的敲桌声将他拉回现实。时清欢正用圆珠笔轻轻敲击桌面，一张小脸紧皱着。
"嗯？啊..."他条件反射般坐直身体，"在听。"
时清欢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她放下笔，直视顾淮阳的眼睛："顾淮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让顾淮阳彻底懵了。他挠了挠头："你以前应该不认识我吧？"
"三年前，省内办的初中数学竞赛。"时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考了第一，我第二。"
记忆的闸门猛地打开。顾淮阳想起来了——那场比赛后，领奖台上站在他旁边的确实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当时她红着眼睛，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是你..."顾淮阳喃喃道，随即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没准我只是凑巧的！"
时清欢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样刺进顾淮阳心里。三秒钟的沉默后，她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等等，你这是干嘛？"顾淮阳有些慌了。
时清欢动作利落地将教材和笔袋收进书包，只留下一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她站起身，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笔记本里记得很全，留给你了。"
"喂，时清欢..."
没等他说完，时清欢已经转身离开。顾淮阳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穿过书架，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书城里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顾淮阳呆坐了一会儿，终于伸手翻开那本笔记。
第一页工整地写着"高二数学重点整理"，下面是时清欢娟秀的字迹。他随意翻到中间，发现不仅课堂内容被详细记录，旁边还用红笔标注了各种延伸知识点和解题技巧。最新的一页甚至专门为他整理了双曲线的常见题型和易错点，明显是昨晚才写的。
顾淮阳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想起刚才时清欢失望的眼神，想起她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时声音里的颤抖。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顾淮阳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合上笔记本，轻轻叹了口气。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还把人惹生气了！
当他推开高二（7）班教室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粉笔灰和木质桌椅的独特气味，让人一闻就知道这是学校的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个同学比他更早到校，他们或在座位上看书，或在讲台上擦黑板。
顾淮阳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走到座位前，他轻轻放下书包，然后缓缓坐下，椅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窗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顾淮阳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吸了吸鼻子，鼻腔里火辣辣的疼。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那股凉意却压不住体内一阵阵涌上的燥热。他蜷缩着身子，校服外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层脆弱的铠甲。
"真废..."他在心里骂自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咳咳..."顾淮阳捂住嘴小声咳嗽，胸腔里传来闷闷的回响。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有人拿着小锤子在敲打。早自习的朗读声在他耳中变成模糊的嗡嗡声，时而遥远时而逼近。
"《滕王阁序》...豫章故郡..."语文课代表领读的声音忽远忽近。
"洪都新府...星分翼轸..."他机械地跟着念，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刺痛。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早自习结束后，他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王磊和其他几个同学过来叫他一起去吃早饭，可无论他们怎么呼喊，顾淮阳都毫无反应，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我们给你带碗粥回来吧。”王磊无奈地说道。
随着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整个教室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顾淮阳一个人。他的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让他无法抬起头来。终于，他抵挡不住这股强烈的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顾淮阳，顾淮阳？”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顾淮阳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有些耳熟，可他的脑海此刻却像是被一团浓雾所笼罩，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
他只能迷迷糊糊地听到从那声音的源头断断续续地飘来几句话：“额头好烫啊！”“老师，就是他。”“嗯，好的。”……
当顾淮阳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无力。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顾奶奶走了进来。一看到顾淮阳已经醒来，顾奶奶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道：“乖孙啊，你可算醒过来了！奶奶给你做了营养粥，现在就去给你端过来，你可要多吃点哦。”
说完，顾奶奶便转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营养粥走了回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然后准备拿起勺子喂顾淮阳。
然而，顾淮阳却笑着拒绝了奶奶的好意，说道：“奶奶，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啦，我可以自己吃的。”
顾奶奶看着顾淮阳，眼中充满了慈爱，她轻轻地摸了摸顾淮阳的头，温柔地说：“不管怎么样，阳阳永远都是奶奶的乖孙呀。”
顾淮阳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面对奶奶的坚持，他也无可奈何。
待奶奶收拾好碗筷，走出房间后，顾淮阳才如释重负般地靠在床头，伸手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
他熟练地解锁屏幕，点击进入班级群聊界面。然而，就在他刚刚打开群聊的瞬间，一条新消息便映入了眼帘。
这条消息来自班长，询问他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紧接着，同学们的留言也如潮水般涌来，纷纷表达对他的关心和问候。
看着这些充满善意的消息，顾淮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逐一回复着同学们的留言，向他们表示感谢。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突然弹了出来。顾淮阳有些好奇地点击查看，发现申请人的名字竟然是时清欢，但申请内容却简单明了——只有三个字：时清欢。
顾淮阳刚刚点击了同意，时清欢那头就像迫不及待一样，迅速发来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病好点了吗？”
顾淮阳看到这条消息，心里不禁一暖，毕竟有人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让人感觉挺不错的。
然而，当他看到第二条消息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二条消息是：“这几天你请假掉的内容我会写笔记给你或者周末约个地方给你讲题。”
学习？又学习！！！！顾淮阳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了，尤其是在周末这种应该放松休息的时候。
可是，他转念一想，如果不同意时清欢的提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完成那个赌约呢？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顾淮阳最终决定，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不干脆选个大的！
于是，他回复时清欢道：“周六约在邝珣书城。”
时清欢很快回复道：“8点？”
顾淮阳心里暗暗叫苦，8点？这也太早了吧！他可不想这么早就起床去学习。
然而，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但为了不违背赌约，他还是紧紧咬着牙关，艰难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两个字：“好的。”
当这条消息发送出去后，顾淮阳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无奈。他缓缓地放下手机，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床上，身体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手机依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他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心中不停地哀嚎：“啊，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他吸了吸鼻子安慰自己道：“没事，等病好了还是要个几天的。”
顾淮阳盯着天花板，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飘荡。
不知怎么，他想起了昨天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穿过高热带来的混沌，像一缕清泉注入他灼热的意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正是时清欢的声音吗？
"时清欢..."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轻轻抵住上颚，三个音节在唇齿间流转。
思及此，顾淮阳猛地坐了起来。虽然烧退了一点，但还是高烧，再加上这突然性的动作牵动了他浑沉的头，不住地“嘶——”了一声。
"她来找我干嘛？"他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还伞？对！伞还在她那里。周一那场持续性高的大雨，他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在教学楼下等雨停的时清欢。
想到这个可能，顾淮阳又躺回了床上。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他机械地向上滑动，刷新了一下社交软件的内容，最新消息是王磊刚发来的一条。
"算了，不想了。"他对自己说。
随后，点进了和王磊的聊天框。
王磊的消息简洁明了：「周几来？」
顾淮阳打字回复：「周五」
几乎是立刻，王磊发来一段语音。顾淮阳不用点开就知道这个损友要说什么。他嘴角微微上扬，直接按住语音键回了三个字："别羡慕。"
这三个字果然引爆了王磊的表情包攻击，满屏的中指表情如潮水般涌来，顾淮阳甚至能想象到手机那头王磊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任由那些黄色小图标刷屏，懒得制止。
最后，王磊发来一条看似无关的消息：「这几天多吃点。」
顾淮阳短促地笑了一下，牵动了还在发炎的喉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关心的方式也只能这样了。"他低声骂道，声音里却没有真正的责备。王磊就是这样，明明担心他的身体，却偏要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
他打字回复：「废话，好不容易多了几天休息时间。」
发完这条消息，顾淮阳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平。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一道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正好落在他眼睛上。他抬手遮住那道光线，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时清欢。
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是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翻飞，从嫩绿到深碧不过三日光景。顾淮阳的烧退了，但喉咙里仍梗着一根刺似的，每次吞咽都带着细微的疼。
周五清晨，他对着洗手间镜子刮掉下巴上冒出的青茬。
退烧贴的薄荷味持续到第三天终于消散。顾淮阳把最后一包冲剂倒进嘴里，苦味顺着舌根蔓延时，手机震动起来。
王磊的消息顶着暴雨预警的弹窗跳出：「今天该爬回来上课了吧？」配图是教室倒数第二排特意留出的空座，桌上摆着三盒润喉糖。
手机锁屏显示7:30，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半小时。
顾淮阳手指飞快地点着，马上到。
顾奶奶刚把粥端到桌上就见顾淮阳正套着校服外套，手上还提着书包。语声焦急道：“乖孙，奶奶帮你请假了，今天不用上课！”
顾淮阳：“三天的课程很难补回来的，而且就今天上一天学就周末了。”
这是顾淮阳第一次撒关于学习的谎。
顾奶奶知道劝不动，便在顾淮阳换鞋的时候给他塞了两个面包和一杯牛奶在书包里。
“学习也得顾好身体啊。”
“知道了，我一定配合奶奶！”
顾奶奶乐呵呵地笑着，把顾淮阳下滑的书包提到肩上：“就知道嘴贫！去吧去吧！”
关上门之际还听到了顾淮阳的声音——记得吃早饭！别忘了！
顾奶奶低声笑着：“臭小子！”
顾淮阳背着书包匆匆赶到学校。
吃完奶奶给的面包，便把一会儿要用到的书拿了出来。
王磊等人还问了顾淮阳的身体情况，都被顾淮阳赶走了——好着呢，不好会上学！
上课时，顾淮阳还是有些不在状态，脑袋晕乎乎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顾淮阳望着窗外，内心思忖又要淋雨了。
放学铃响起，顾淮阳的后背靠向后桌：“王磊，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走，出门忘带伞了。”
王磊答应了下来：“行呗，反正离得不远！”
顾淮阳跟王磊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过，他俩的家不在同一栋楼。
高二（7）班的门口，班长许松扯着嗓子朝教室内喊道：“顾淮阳，时清欢找你！”
顾淮阳和王磊两人闻言，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王磊还调皮地用手肘捅了捅顾淮阳，挤眉弄眼地示意他赶紧过去。
顾淮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门口，心里直犯嘀咕：时清欢找自己干什么？正想着，就见时清欢把靠在墙上的伞递到了他面前：“上次谢谢你，还有一次你发烧了没给你，现在还你。”
顾淮阳接过伞，随口说了声“没事儿”，然后就没再吭声了。
出校门的路上，王磊笑嘻嘻地调侃道：“可以啊，顾哥，借伞给她这一招真是绝了！”
顾淮阳白了他一眼：“少来，就是碰巧而已！”
王磊不依不饶：“行行行，那大学霸有没有约你干点别的啥呀？”
顾淮阳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有啊，学习！”
王磊“噗”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顾哥，你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淮阳假笑了一下：“我真的是谢谢你了！”
王磊笑声不止：“噗哈哈哈，不……不用谢！”
……
一回到家，顾淮阳就闻到了屋里飘来的饭菜香，他迫不及待地换上拖鞋，把书包往鞋柜边一扔。
“奶奶，您今天是不是做了肉沫茄子呀！”
顾淮阳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到餐桌前，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正中间的肉沫茄子，旁边还有一盘麻婆豆腐。
这时，顾奶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白菜。顾淮阳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奶奶手里接过盘子，稳稳地放在桌子上：“奶奶，您快坐，我来就行啦！”然后又贴心地帮奶奶拉了一下椅子。
顾奶奶坐下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阳阳真是长大了啊。”
顾淮阳乐滋滋地回答道：“我早就长大了，都 17 岁了！”
顾奶奶乐颠颠地点了两下头：“好嘞好嘞，我的阳阳长大咯！来，赶紧吃！”
说着就夹了一筷子香喷喷的肉沫茄子放进顾淮阳碗里。
顾淮阳吃得那叫一个开心，嘴巴就像抹了蜜似的，不停地夸奶奶的手艺真棒。
晚饭结束，顾淮阳去厨房洗碗，奶奶则被顾淮阳以放松的名义去看电视了。
洗完碗出来，顾淮阳坐到奶奶身侧一起看起了电视剧，虽然很无聊，但此刻顾淮阳觉得很有意义。
……
周六早晨7:28，闹钟已经响了第三遍。
顾淮阳把脸埋在枕头里，右手摸索着关掉了手机闹铃。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时间，立刻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才七点半......"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周末的早晨，床铺的吸引力是平时的十倍。
"该死！"顾淮阳套上T恤时看了一眼挂钟，已经7:50了。他抓起书包冲下楼，早餐只胡乱塞了几口。
八点零六分，顾淮阳气喘吁吁地站在邝珣书城门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透过玻璃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时清欢。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顾淮阳脚步缓慢地走进了邝珣书城，在靠窗的地方找到了时清欢。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时清欢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顾淮阳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抱歉，睡过了点。"他拉开椅子坐下，书包随手扔在一旁。
时清欢面前摊开着几本教材和笔记，笔袋整齐地排列在右侧。
"没事，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时清欢已经翻开数学课本："那我们先从数学开始，双曲线有两个定义..."
顾淮阳的注意力却飘向了窗外。书城对面的公园里，几个小孩正在追逐打闹，笑声隐约传来。
"顾淮阳，你在听吗？"
清脆的敲桌声将他拉回现实。时清欢正用圆珠笔轻轻敲击桌面，一张小脸紧皱着。
"嗯？啊..."他条件反射般坐直身体，"在听。"
时清欢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她放下笔，直视顾淮阳的眼睛："顾淮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让顾淮阳彻底懵了。他挠了挠头："你以前应该不认识我吧？"
"三年前，省内办的初中数学竞赛。"时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考了第一，我第二。"
记忆的闸门猛地打开。顾淮阳想起来了——那场比赛后，领奖台上站在他旁边的确实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当时她红着眼睛，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是你..."顾淮阳喃喃道，随即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没准我只是凑巧的！"
时清欢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样刺进顾淮阳心里。三秒钟的沉默后，她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等等，你这是干嘛？"顾淮阳有些慌了。
时清欢动作利落地将教材和笔袋收进书包，只留下一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她站起身，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笔记本里记得很全，留给你了。"
"喂，时清欢..."
没等他说完，时清欢已经转身离开。顾淮阳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穿过书架，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书城里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顾淮阳呆坐了一会儿，终于伸手翻开那本笔记。
第一页工整地写着"高二数学重点整理"，下面是时清欢娟秀的字迹。他随意翻到中间，发现不仅课堂内容被详细记录，旁边还用红笔标注了各种延伸知识点和解题技巧。最新的一页甚至专门为他整理了双曲线的常见题型和易错点，明显是昨晚才写的。
顾淮阳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想起刚才时清欢失望的眼神，想起她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时声音里的颤抖。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顾淮阳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合上笔记本，轻轻叹了口气。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还把人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