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细雨滴答顺着牢房的天窗流下打湿了干草，洛淮宁套着脏兮兮的囚服躺在干草上翻来覆去，临到后头忍不了了站起身望向窗外看着墨色的浓云挤压天空。
“喂！起来做什么？！”
随着狱卒一声怒吼，牢门打开，一道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洛淮宁的肩背上，留下一道新鲜的血痕。
洛淮宁吃痛踉跄几步，反手摸了摸那道伤痕叹道：“哎，大姐行行好，我这伤口刚结疤呢，照您这么打下去真死了咋办？”
狱卒收回手冷笑道：“呵，洛淮宁你还以为你是曾经的洛大人么？进了刑部就老实点，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
“哦，知道了。”洛淮宁迅速躺下，正巧压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赶紧又换了个姿势，看到牢门关了又闲不住嘴道：“大姐啊，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自我入狱以来可没见过这么坏的天气。”
“坏天气有的是就你多嘴，不想吃鞭子就老实点！”
洛淮宁督了眼隔壁牢房的仁兄，前几日被压出去半死不活的回来，趴在地上也不动，也不知死了没。
她向来不是人群里多嘴的，只不过有嘴的全死了而已。
不知是多久前了，她带领将士众志成城抵御外敌，封狼居胥风光无限，拜为冠军侯册封一品太尉。然而一封莫须有的通敌罪名将她打入深渊，抄家灭族，关进牢狱，杖刑鞭刑硬是逼她认下罪名。
她躺在干草上心绪不宁，看着狱卒被叫出去，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光影处，一人手持黄皮卷款款而来，停在她面前道：“洛大人还记得我吗？”
洛淮宁凝神盯了她一会儿，仍是懒洋洋躺在干草上，动作轻佻道：“原来是内廷总管李大人，小人需遵守刑部规矩不可随意走动，失敬了。”
李总管也不恼，面上款款似有轻近之意：“无妨，洛大人不必如此拘束，自今日起便可离开刑部了。”
“你什么意思？”洛淮宁脸色一变突地站起：“皇上终于为我昭雪伸冤了？”
“洛大人你要明白，”李总管隔着铁门望向她，没有直面她的疑问反而道：“微不足道的人进几次牢狱都不要紧。”
“至于当年的真相，你的清白，这些对于皇上，乃至于你自己而言都不重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只会徒劳。”
“无关紧要？呵”洛淮宁冷笑一声，看向对方手里的黄皮纸：“那皇帝小儿找我做什么？”
“洛大人慎言，”李总管蹙眉低呵，末了拿出一把钥匙转动锁孔，打开牢门：“皇上要见你，洛大人好不容易脱身，就不要陷进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洛淮宁不动嗤笑：“你的意思是我非去不可吗？”
“不错。”
洛淮宁不语，直到看到狱卒走来手里拿着一块烧红的碳和一只狼牙棒，眼神带着阴毒，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路可选，要么死要么为女帝卖命。
遥想当年君臣和睦，如今也只是一枚可弃的棋子罢了。
洛淮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渣土：“走吧。”
看看她耍什么花样。
走出牢狱，一阵清新的芳草味充斥鼻腔，将她身上的污臭血腥味也冲淡些许，雨越下越大，不时伴着阵阵惊雷，好巧不巧碗口粗的闪电划过金銮殿，留下一道白痕。
踏上青石版，走进金銮殿，看到那身着黄袍头戴皇冠的女人，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女帝正值壮年却长出了不少白发额上细纹，督她一眼便让其他人退下了，侍奉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位冷冷清清的年轻公子，看打扮应是宫中皇子。
女帝放下手中纸笔，站起身朝她走来，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神定定看着她：“这么多年没见，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洛淮宁笑了：“说什么？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抄我全家，灭我族亲。”
女帝不经意轻笑一声，语气却乍然冰冷：“看来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好好反省。”
“有什么可反省的，”洛淮宁面上仍带笑，话语却是字字珠玑：“上到朝堂下至沙场，我无时无刻替你卖命，你却因那莫须有的东西，听信奸臣...”
“够了，洛淮宁！”女帝面带愠色低呵道：“保你一人以是看在往日的份上，不要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么，呵，她懒得撕下女帝虚伪的假面，听着好听说是保她，那么这些年来困在刑部日日夜夜忍受酷刑的又是谁？
有用做入幕之宾，没用便弃之敝履，是了谁能当棋子为人呢？
御书房重归寂静，两人都沉默不语，那皇子也没因她俩的争吵生出丝毫慌乱，像是看腻了一般。
末了，还是女帝先开口：“锦衣卫指挥使陆妍死了，你去替她。”
“不要。”洛淮宁微笑。
她对陆妍有印象，同她一般也是女帝的人，自她打入牢狱后，陆妍还来看过她，她以为陆妍会过得不错，没想到还是死了。也是，当初那一批替女帝卖命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好下场，包括她自己。
谁要再替白眼狼卖命，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没有选择。”
“哦，那我去死吧。”洛淮宁抬脚便走。
“慢着。”
“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那位皇子似乎耐不住了，走到女帝旁轻轻说了两句，女帝竖起的眉毛这才舒缓，末了站在她面前道：“洛大人不必如此，你难道不想对付当年害你入狱的人吗？”
洛淮宁嗤笑：“可笑，你觉得我对付的了吗？”
当年一纸诉状，借她上位的不在少数，这么多年过去想她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自然，”皇子淡淡道：“实不相瞒，你想对付的人也是陛下的心头大患。”
洛淮宁一听，总算搞清了她们的打算，对女帝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笑了：“有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却被贪官污吏打压，在朝廷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先前还有我帮衬，如今怕是没人再听你的吧。说起来，你这把龙椅坐得还安稳吗？”
“洛淮宁！”女帝像是被人戳中心思般，勃然大怒，她一把抓向对方的衣领，随即狠狠地往地下摔。
洛淮宁没力气了，她也不想躲，任女帝折腾，任她发怒，任自己的鲜血布满脸颊湿哒哒挂在囚衣上，她盯着女帝发狠的眼神笑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很早之前我就告诉你，不能放任官员大肆敛财，你为了皇位的稳固，一推再推，根本没把黎民百姓放在眼里！如今好了，保皇党全死了！皇帝做成你这样，还是天底独一份！”
“够了，洛淮宁不要再激怒母皇了，”皇子忙伸手按住女帝：“母皇有她的苦衷，身在其位，必谋其职，你怎知母皇没有阻止。”
洛淮宁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仰首望着说话的男子，沉默不语。
她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人是哪位皇子，巧舌如簧，一针见血，够聪明够伶俐，远超其母。
像是见她不语，那皇子也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朝廷可以改变，百姓也可以过得更好，只要洛大人加入。”
洛淮宁心神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帝打断，对方高高在上地望着她：“行了，念安不必多说。洛淮宁朕救了你，记得吗，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资格反抗。还记得数年前你曾说过，你是我最忠心的鹰犬。既然是狗就要有狗的样子，听明白了吗？”
她算是听明白了，她在女帝那边甚至都不是人，不过那叫什么来着？念安？他说得对，朝廷百姓都可以改变过得更好，只要她的加入。既然如此，还不如夺权称帝，全部让她来管。
梁氏在龙椅上坐的太久了，是时候下位了。
她眼里燃起一丝火光，爬起来跪在女帝脚边：“您说得对。”
女帝眼里闪过诧异，笑了：“哦？想通了？很好。来人！”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进来三个女人，为首是内务总管李大人，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护卫。
内务总管喜气洋洋面上带笑，一招手命人一左一右架着她，还频频对她道喜：“今天是洛大人的好日子啊，加官进爵，新婚觅良人，洞花烛夜可不能这么一身去见八皇子，快把她带下去洗洗，换身好衣裳。”
“慢着，”洛淮宁一头雾水，使劲巴拉即将闭合的门：“你说清楚，什么洞房花烛夜？八皇子？”
她要成婚了？跟一个不知名的皇子？
“是本宫。”
梁念安从御书房里踱步而出，朝她微微一欠身，便往小侍身边走去，小侍手里捧着红布，上面绣有凤纹，瞅着像是嫁衣。
“八皇子殿下，这匹布如何？”
“尚可。”
洛淮宁惊得头皮发麻，难怪八皇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敢情都是她们算计好的。是了，女帝不信任她，面上说是赐婚实则专门安排皇子时刻监视她。
这下有点麻烦了。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策略，忽的被人扛起，不顾她反抗塞进马车，内务总管坐在她身边道：“您之前在京城安置的府邸，陛下让人收拾干净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可成婚了。”
“今日？！”
洛淮宁被绑着，挣脱不开，还想推脱：“不是得挑个良辰吉日，慢慢安排才能长久。”
内务总管惊奇地看她一眼：“洛大人能想明白自然好极了，不过这日子是八皇子安排的，他说您与他不需要良辰吉日。”
洛淮宁沉默了，既然不愿走这趟浑水，一个男人家家的非要插进来做什么？
这个八皇子不简单。
一进府邸，不知名的仆从忙里忙外，陌生的庭院处处张灯结彩，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洛淮宁被抗进偏房，一股草药伴随熏香充斥鼻尖，早有大夫候着了，解开她的囚衣为她的伤口擦拭疗伤药，有些地方结痂化脓，大夫不得不用刀划开，疼得她龇牙咧嘴。
血水一盆又一盆端了出去，她几乎全身上下缠满白布。
内务总管看她一眼：“伤太重了，澡肯定不能洗了，时间也不多了，直接套上婚服去前厅吧。”
“是。”
洛淮宁就像个货物一般，被人手忙脚乱地套上衣物又重新绑起来，打算押去前厅。她总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过于丢人，着实不乐意：“喂行了，我能走。”
两厢对峙一番，内务总管才松口，让人放开洛淮宁，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盯着她走出偏房。
庭院里摆着八台大轿子，仆从正在清点礼物名单，见到她出来给她指前厅的位置。
她有些无奈，总归是自己的家，怎么可能连路都不记得。
外边还下着暴雨，雷声轰鸣，任谁也不会选在这种日子成婚，接受他人祝福。
她撑伞过去，雨水漫过脚踝，前厅透出暖光，是漆黑的夜里唯一的慰藉。
纵然是她也不免动容，自少年起便期待妄想和心仪之人一生一世，末了却被迫娶仇人家的孩子，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
洛淮宁打开门，守在门厅前的礼仪官齐齐喊道：“新娘官到场！”
一时间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最显眼的便是坐在高台之上的一女一男。女帝打量她一番，似是不悦，她身边的男人却莹莹笑着应是梁念安的生父。底下还有一众朝廷命官，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没有祝贺没有礼遇，只是阴恻恻地看着她，脸上布满心思。
梁念安穿着凤袍头上蒙着盖，听到声音回望了一下而后又重新低下头。
婚礼安安静静，只剩下礼部侍郎主持婚事的声音，两人跟着指令对拜，末了一前一后离开前厅，进入主卧。
一进主卧，梁念安便摸索着坐在床头，伸出手指着头上盖着的红布，像是期待她亲手摘下来一般。
洛淮宁想了想，虽然梁念安是女帝派来监视她的，但溯其根源跟他本人无冤无仇，自然不好在新婚夜落人面子，顿了顿抬手掀开红布，礼成。
都说新婚的男子是最美的，洛淮宁不置可否。
梁念安生得清新淡雅，但今日的妆容却为他添了一丝艳气。眉间一点嫣红，眸里闪着亮，眼尾勾出绯色，好看极了。
两人无话，交杯酒放在一旁没人去拿。
梁念安垂眸从怀里拿出一张泛着黄的白纸交给她道：“这是陛下要对付的官员。”
洛淮宁一看，密密麻麻一列，为首的是她朝廷的死对头--宋知。
她觉得奇怪道：“我记得宋知，这人不是中立派么？”
梁念安淡然道：“她贪得太多了，以她为首的江南一派每年交给国库的税银十不存一。”
洛淮宁愕然：“你怎么知？后宫不可干政。”
对方督她一眼，似乎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母皇需要人私下监察百官，男子身份不易惹人怀疑。”
洛淮宁皮笑肉不笑：“所以我这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只是方便你行动的挡箭牌？”
梁念安点头。
洛淮宁实在笑不出来，如今的她里里外外都要防，甚至还要不时被枕边人拉下水，替他背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她得出去透透气，好做下一步打算。
“说起来宋知就在前厅，要不然我去会会她。”
见对方点头，她舒口气，假意往前厅走，趁旁人不注意三两下闪至后院，后院有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是她入狱前放置木工的仓库。
她拨开树枝，走进仓库，仓库逼厌狭窄，透着一股霉味，里面的木工倒是没有丢，还是先前的样子。
她正想感叹一番，却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忙禁声仔仔细细听着。
“该死，洛淮宁被放出来了，这么些年刑部怎么没弄死她。”
“那老婆娘狂妄了吧，放心她掀不了什么风浪，过几日不就是春日宴么，必让她有来无回！”
“喂！起来做什么？！”
随着狱卒一声怒吼，牢门打开，一道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洛淮宁的肩背上，留下一道新鲜的血痕。
洛淮宁吃痛踉跄几步，反手摸了摸那道伤痕叹道：“哎，大姐行行好，我这伤口刚结疤呢，照您这么打下去真死了咋办？”
狱卒收回手冷笑道：“呵，洛淮宁你还以为你是曾经的洛大人么？进了刑部就老实点，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
“哦，知道了。”洛淮宁迅速躺下，正巧压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赶紧又换了个姿势，看到牢门关了又闲不住嘴道：“大姐啊，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自我入狱以来可没见过这么坏的天气。”
“坏天气有的是就你多嘴，不想吃鞭子就老实点！”
洛淮宁督了眼隔壁牢房的仁兄，前几日被压出去半死不活的回来，趴在地上也不动，也不知死了没。
她向来不是人群里多嘴的，只不过有嘴的全死了而已。
不知是多久前了，她带领将士众志成城抵御外敌，封狼居胥风光无限，拜为冠军侯册封一品太尉。然而一封莫须有的通敌罪名将她打入深渊，抄家灭族，关进牢狱，杖刑鞭刑硬是逼她认下罪名。
她躺在干草上心绪不宁，看着狱卒被叫出去，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光影处，一人手持黄皮卷款款而来，停在她面前道：“洛大人还记得我吗？”
洛淮宁凝神盯了她一会儿，仍是懒洋洋躺在干草上，动作轻佻道：“原来是内廷总管李大人，小人需遵守刑部规矩不可随意走动，失敬了。”
李总管也不恼，面上款款似有轻近之意：“无妨，洛大人不必如此拘束，自今日起便可离开刑部了。”
“你什么意思？”洛淮宁脸色一变突地站起：“皇上终于为我昭雪伸冤了？”
“洛大人你要明白，”李总管隔着铁门望向她，没有直面她的疑问反而道：“微不足道的人进几次牢狱都不要紧。”
“至于当年的真相，你的清白，这些对于皇上，乃至于你自己而言都不重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只会徒劳。”
“无关紧要？呵”洛淮宁冷笑一声，看向对方手里的黄皮纸：“那皇帝小儿找我做什么？”
“洛大人慎言，”李总管蹙眉低呵，末了拿出一把钥匙转动锁孔，打开牢门：“皇上要见你，洛大人好不容易脱身，就不要陷进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洛淮宁不动嗤笑：“你的意思是我非去不可吗？”
“不错。”
洛淮宁不语，直到看到狱卒走来手里拿着一块烧红的碳和一只狼牙棒，眼神带着阴毒，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路可选，要么死要么为女帝卖命。
遥想当年君臣和睦，如今也只是一枚可弃的棋子罢了。
洛淮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渣土：“走吧。”
看看她耍什么花样。
走出牢狱，一阵清新的芳草味充斥鼻腔，将她身上的污臭血腥味也冲淡些许，雨越下越大，不时伴着阵阵惊雷，好巧不巧碗口粗的闪电划过金銮殿，留下一道白痕。
踏上青石版，走进金銮殿，看到那身着黄袍头戴皇冠的女人，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女帝正值壮年却长出了不少白发额上细纹，督她一眼便让其他人退下了，侍奉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位冷冷清清的年轻公子，看打扮应是宫中皇子。
女帝放下手中纸笔，站起身朝她走来，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神定定看着她：“这么多年没见，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洛淮宁笑了：“说什么？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抄我全家，灭我族亲。”
女帝不经意轻笑一声，语气却乍然冰冷：“看来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好好反省。”
“有什么可反省的，”洛淮宁面上仍带笑，话语却是字字珠玑：“上到朝堂下至沙场，我无时无刻替你卖命，你却因那莫须有的东西，听信奸臣...”
“够了，洛淮宁！”女帝面带愠色低呵道：“保你一人以是看在往日的份上，不要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么，呵，她懒得撕下女帝虚伪的假面，听着好听说是保她，那么这些年来困在刑部日日夜夜忍受酷刑的又是谁？
有用做入幕之宾，没用便弃之敝履，是了谁能当棋子为人呢？
御书房重归寂静，两人都沉默不语，那皇子也没因她俩的争吵生出丝毫慌乱，像是看腻了一般。
末了，还是女帝先开口：“锦衣卫指挥使陆妍死了，你去替她。”
“不要。”洛淮宁微笑。
她对陆妍有印象，同她一般也是女帝的人，自她打入牢狱后，陆妍还来看过她，她以为陆妍会过得不错，没想到还是死了。也是，当初那一批替女帝卖命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好下场，包括她自己。
谁要再替白眼狼卖命，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没有选择。”
“哦，那我去死吧。”洛淮宁抬脚便走。
“慢着。”
“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那位皇子似乎耐不住了，走到女帝旁轻轻说了两句，女帝竖起的眉毛这才舒缓，末了站在她面前道：“洛大人不必如此，你难道不想对付当年害你入狱的人吗？”
洛淮宁嗤笑：“可笑，你觉得我对付的了吗？”
当年一纸诉状，借她上位的不在少数，这么多年过去想她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自然，”皇子淡淡道：“实不相瞒，你想对付的人也是陛下的心头大患。”
洛淮宁一听，总算搞清了她们的打算，对女帝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笑了：“有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却被贪官污吏打压，在朝廷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先前还有我帮衬，如今怕是没人再听你的吧。说起来，你这把龙椅坐得还安稳吗？”
“洛淮宁！”女帝像是被人戳中心思般，勃然大怒，她一把抓向对方的衣领，随即狠狠地往地下摔。
洛淮宁没力气了，她也不想躲，任女帝折腾，任她发怒，任自己的鲜血布满脸颊湿哒哒挂在囚衣上，她盯着女帝发狠的眼神笑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很早之前我就告诉你，不能放任官员大肆敛财，你为了皇位的稳固，一推再推，根本没把黎民百姓放在眼里！如今好了，保皇党全死了！皇帝做成你这样，还是天底独一份！”
“够了，洛淮宁不要再激怒母皇了，”皇子忙伸手按住女帝：“母皇有她的苦衷，身在其位，必谋其职，你怎知母皇没有阻止。”
洛淮宁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仰首望着说话的男子，沉默不语。
她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人是哪位皇子，巧舌如簧，一针见血，够聪明够伶俐，远超其母。
像是见她不语，那皇子也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朝廷可以改变，百姓也可以过得更好，只要洛大人加入。”
洛淮宁心神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帝打断，对方高高在上地望着她：“行了，念安不必多说。洛淮宁朕救了你，记得吗，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资格反抗。还记得数年前你曾说过，你是我最忠心的鹰犬。既然是狗就要有狗的样子，听明白了吗？”
她算是听明白了，她在女帝那边甚至都不是人，不过那叫什么来着？念安？他说得对，朝廷百姓都可以改变过得更好，只要她的加入。既然如此，还不如夺权称帝，全部让她来管。
梁氏在龙椅上坐的太久了，是时候下位了。
她眼里燃起一丝火光，爬起来跪在女帝脚边：“您说得对。”
女帝眼里闪过诧异，笑了：“哦？想通了？很好。来人！”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进来三个女人，为首是内务总管李大人，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护卫。
内务总管喜气洋洋面上带笑，一招手命人一左一右架着她，还频频对她道喜：“今天是洛大人的好日子啊，加官进爵，新婚觅良人，洞花烛夜可不能这么一身去见八皇子，快把她带下去洗洗，换身好衣裳。”
“慢着，”洛淮宁一头雾水，使劲巴拉即将闭合的门：“你说清楚，什么洞房花烛夜？八皇子？”
她要成婚了？跟一个不知名的皇子？
“是本宫。”
梁念安从御书房里踱步而出，朝她微微一欠身，便往小侍身边走去，小侍手里捧着红布，上面绣有凤纹，瞅着像是嫁衣。
“八皇子殿下，这匹布如何？”
“尚可。”
洛淮宁惊得头皮发麻，难怪八皇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敢情都是她们算计好的。是了，女帝不信任她，面上说是赐婚实则专门安排皇子时刻监视她。
这下有点麻烦了。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策略，忽的被人扛起，不顾她反抗塞进马车，内务总管坐在她身边道：“您之前在京城安置的府邸，陛下让人收拾干净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可成婚了。”
“今日？！”
洛淮宁被绑着，挣脱不开，还想推脱：“不是得挑个良辰吉日，慢慢安排才能长久。”
内务总管惊奇地看她一眼：“洛大人能想明白自然好极了，不过这日子是八皇子安排的，他说您与他不需要良辰吉日。”
洛淮宁沉默了，既然不愿走这趟浑水，一个男人家家的非要插进来做什么？
这个八皇子不简单。
一进府邸，不知名的仆从忙里忙外，陌生的庭院处处张灯结彩，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洛淮宁被抗进偏房，一股草药伴随熏香充斥鼻尖，早有大夫候着了，解开她的囚衣为她的伤口擦拭疗伤药，有些地方结痂化脓，大夫不得不用刀划开，疼得她龇牙咧嘴。
血水一盆又一盆端了出去，她几乎全身上下缠满白布。
内务总管看她一眼：“伤太重了，澡肯定不能洗了，时间也不多了，直接套上婚服去前厅吧。”
“是。”
洛淮宁就像个货物一般，被人手忙脚乱地套上衣物又重新绑起来，打算押去前厅。她总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过于丢人，着实不乐意：“喂行了，我能走。”
两厢对峙一番，内务总管才松口，让人放开洛淮宁，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盯着她走出偏房。
庭院里摆着八台大轿子，仆从正在清点礼物名单，见到她出来给她指前厅的位置。
她有些无奈，总归是自己的家，怎么可能连路都不记得。
外边还下着暴雨，雷声轰鸣，任谁也不会选在这种日子成婚，接受他人祝福。
她撑伞过去，雨水漫过脚踝，前厅透出暖光，是漆黑的夜里唯一的慰藉。
纵然是她也不免动容，自少年起便期待妄想和心仪之人一生一世，末了却被迫娶仇人家的孩子，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
洛淮宁打开门，守在门厅前的礼仪官齐齐喊道：“新娘官到场！”
一时间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最显眼的便是坐在高台之上的一女一男。女帝打量她一番，似是不悦，她身边的男人却莹莹笑着应是梁念安的生父。底下还有一众朝廷命官，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没有祝贺没有礼遇，只是阴恻恻地看着她，脸上布满心思。
梁念安穿着凤袍头上蒙着盖，听到声音回望了一下而后又重新低下头。
婚礼安安静静，只剩下礼部侍郎主持婚事的声音，两人跟着指令对拜，末了一前一后离开前厅，进入主卧。
一进主卧，梁念安便摸索着坐在床头，伸出手指着头上盖着的红布，像是期待她亲手摘下来一般。
洛淮宁想了想，虽然梁念安是女帝派来监视她的，但溯其根源跟他本人无冤无仇，自然不好在新婚夜落人面子，顿了顿抬手掀开红布，礼成。
都说新婚的男子是最美的，洛淮宁不置可否。
梁念安生得清新淡雅，但今日的妆容却为他添了一丝艳气。眉间一点嫣红，眸里闪着亮，眼尾勾出绯色，好看极了。
两人无话，交杯酒放在一旁没人去拿。
梁念安垂眸从怀里拿出一张泛着黄的白纸交给她道：“这是陛下要对付的官员。”
洛淮宁一看，密密麻麻一列，为首的是她朝廷的死对头--宋知。
她觉得奇怪道：“我记得宋知，这人不是中立派么？”
梁念安淡然道：“她贪得太多了，以她为首的江南一派每年交给国库的税银十不存一。”
洛淮宁愕然：“你怎么知？后宫不可干政。”
对方督她一眼，似乎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母皇需要人私下监察百官，男子身份不易惹人怀疑。”
洛淮宁皮笑肉不笑：“所以我这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只是方便你行动的挡箭牌？”
梁念安点头。
洛淮宁实在笑不出来，如今的她里里外外都要防，甚至还要不时被枕边人拉下水，替他背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她得出去透透气，好做下一步打算。
“说起来宋知就在前厅，要不然我去会会她。”
见对方点头，她舒口气，假意往前厅走，趁旁人不注意三两下闪至后院，后院有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是她入狱前放置木工的仓库。
她拨开树枝，走进仓库，仓库逼厌狭窄，透着一股霉味，里面的木工倒是没有丢，还是先前的样子。
她正想感叹一番，却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忙禁声仔仔细细听着。
“该死，洛淮宁被放出来了，这么些年刑部怎么没弄死她。”
“那老婆娘狂妄了吧，放心她掀不了什么风浪，过几日不就是春日宴么，必让她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