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红糖枸杞。”

    “喝这个…有什么用?”

    “对身体好?”

    一问一答,原本对此十分确信的傅钲被虞晚弄的不明所以,虞晚更是,觉得自己活像个大冤种,连带着望向傅钲的表情也一言难尽了起来。

    两个人瘫在地上面面相觑 ,碰巧有牵着小孩的母亲从明桩旁边经过。

    小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伸手一指:“妈妈,那个哥哥和姐姐在——”

    “嘘,少管,别看。”

    直到这时,虞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地上坐了太久,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塑料杯盖丢进了垃圾桶里。

    而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个被她撞到的倒霉蛋已经爬起来了。

    男人果然很高,身材十分挺拔,最重要的是长得也很顺眼。虞晚的目光从他的眉毛处移到下巴,皮肤上的通红还没散去,看来自己撞的那一下确实是威力十足。

    她轻轻咳嗽了两下,有些内疚:“那个…你有没有觉的哪儿不舒服,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或者…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等你家人来接你。”

    虞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但傅钲只是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不,你听我说,你有事,你白着脸的样子看上去简直是柔弱不能自理。

    话虽如此,虞晚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客气,坚持认为去检查一些比较稳妥,“你确定吗?”她想着,语气又柔和了一些:“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只要五分钟车程,我载你过去,来回检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真没事。”

    男人这次拒绝的比刚才还快。

    “啊...那好吧。”虞晚一下子被噎住了。可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实在没办法强求,“那衣服的事情真是抱歉,你现在有空吗,商场三楼有买男装的,我陪您一套新的。”

    “没事,这个回去洗洗就掉了。”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不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现在不应该是办错事的自己在试图弥补,怎么好像是她在逼迫良家妇男似的?等等,是她的额头撞倒了傅钲,而不是傅钲用下巴撞了她吧。

    虞晚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好吧。”

    所以现在没自己的事儿了?

    可以走了?还是倒霉蛋有别的吩咐?

    两人相对而立,虞晚微微抬头望着傅钲,准备最后再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只是她看着傅钲,傅钲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晚总觉得对方是在等着她先走。

    “那...那我走了?”她试探性地问道。

    傅钲点头:“再见。”

    “...”虞晚的笑容有些勉强,将肩膀上的包向上拽了拽。

    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走了?

    虞晚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杵在原地,直到傅钲又朝她挥了挥手。

    …看来是真的没她什么事儿了。

    虞晚跟着回了一句再见,迈开腿就要离开,只是在越过傅钲的时候想起了什么,突然将刚才用了大半的纸巾塞到了他怀里,而后才大步流星朝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她故作镇静,有好几次想要回头,但都忍住了。

    -

    虞晚朝着停了自己车的位置走去,而傅钲没在原地停留多久,也很快离开了。

    停车场某角,车上的赵祁每隔十秒就会拿起一次手机,眼中还有着浓浓散不去的幽怨。

    不是他急性子,真的。

    真不是。

    是傅钲太慢了,速度也就比蜗牛快了这么一丁点儿。

    你说明明一米九的个子,长这么长两大条腿,怎么就比他这个一米七几的人走的还要磨叽?刚才打电话时已经说下了电梯,这都过去十分钟了,他连傅钲的人影都没见到。

    还以为老板今天搬家,会图个喜庆提前过去,没想到又是他想多了。

    赵祁生无可恋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八分,距离他和傅钲约定的时间仅剩两分钟。

    虽然知道傅钲‘踩线’的本领十分了得,总能在约定前的最后一秒到达目的地,但是他每每看着时间,都会浑身难受。

    报应啊,真是报应。

    他觉得从应聘秘书时违心写下自己性子平稳、办事不骄不躁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赵祁还是没忍住苦着脸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结果一抬头,发现驾驶座的窗边站了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胸前一片猩红。

    “卧槽!”

    赵祁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膝盖都从座椅下抬到了方向盘边上,只是他发疯似的嗷嗷叫了两声,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正是自家老板。

    他赶紧打开车门,没有完全收起的惊恐脸和傅钲的淡然截然相反。

    赵祁白着脸盯着傅钲,发现他身上沾的到处都是果汁,定了定神问道:“您这是?”

    这是从哪儿弄得?吃饭的时候?

    自家老板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会容忍自己穿着这种脏兮兮的衣服走这么久?等等,车子是刚洗过的,备用的衣物都提前收了起来……

    赵祁有些焦躁,傅钲却好似对此并不在意:“刚才不小心撞到人了。”

    他说完后还看了一眼时间,接着嘴角扬起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赵祁当然是跟着也看了一眼表。

    得,果然是八点整。

    他又看着老板端着他那破水杯,一脸淡然的模样,觉得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傅钲有两个毛病,一个爱卡点,一个有洁癖。他曾经无数次猜想过这两个哪个对傅钲的影响更深,今天算是找到答案了。

    洁癖归洁癖,相比身上脏兮兮的,老板应该更没办法忍受不能踩点。

    “怎么了?”傅钲见他不出声,扭头问道,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朦胧。

    “没事儿老板!”赵祁还没胆子当面说顶头上司的不好,于是转了个话茬,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了工作上。

    “我就在想昨天和星海娱乐的会议。”

    “嗯?”

    “就是想来拉赞助和的那个综艺,张名义张导的。”赵祁看他稍显疑惑的表情,解释道。

    “但从陈总助理整合的信息来看,他们公司本身的发展前景并不算好,加上张导本身实力不算太强,最近拿出的几部综艺反响也很一般,所以...两千五百万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是还人情。”高大的男人纠正。

    也就只有大哥您一个人这么觉得了。

    赵祁努嘴,终于将憋不住的心里话吐了出来,“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拉低咱们公司的水平,毕竟我们是搞科技的,那个纪宁不是说了不搞综艺吗,怎么又突然想在这儿插上一脚。”

    “不知道他人怎么样,手里拿的资源倒是一个比一个好。”

    这下傅钲反应过来了,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人才辈出是好事。”

    “你是出生早,不是入土早,说话老气横秋的...”

    看着男人不在意的模样,赵祁果断不再劝了,“那老板您上车,刚才都洗好了。”

    他边说将位置让了出来,在满身西红柿的傅钲坐进驾驶座,将外套搁在凳子上的时候,突然瞥见了他手里攥着的纸巾包。

    “这不是纪宁家的周边吗。”

    “什么?”傅钲注意到赵祁的视线停在了自己手上,“你认识?”他有些好奇。

    “这不调查过一些吗。”赵祁扶着车门,接过傅钲手中的塑料包,抽出了一张:“他们家粉丝可是出了名的攻击力最强,玩得最花!你看,高端得不行,后援会LOGO都是专门设计的,这个纸的右下角,看。”

    傅钲听着,顺着赵祁的指尖处望去,果然看到了黑色的梯形图案。

    看上去有点丑。

    赵祁可不知道傅钲在想什么,“老板您这是哪儿来的,唉,你说现在的小年轻,各种应援周边层出不穷,加起来环绕地球的圈数比香飘飘还要多两圈,他拼什么,要是老板你出道...”

    傅钲顿时哭笑不得,“我没他帅也没他年轻。”

    “但凡你一天没过三十岁生日,大家就都是二开头的人。”赵祁一脸的不认同,纠正道,“况且啊,咱们男人就是越老越有味道,跟那些小鲜肉比什么。”掉价!

    眼看着话题越说越离谱,傅钲果断将保温杯放好,摆了摆手,将车门拉了回来,吧嗒一声上了锁。

    赵祁又双叒叕被傅钲单方面‘孤立’了。

    他正准备摇头叹气,却见自家老板迟迟没有发动车子,没过多久还将车窗降了下来。

    他眼前一亮:“老板?”

    傅钲侧头:“那个四季小区在哪儿来着。”

    “……”赵祁一拍额头。

    老板啊老板,您什么时候可以认路啊。

    -

    四季小区是A市的某个高端小区,虞晚原本没想过要买一层两户的房型,但它家胜在一户够大,布局结构实在和她心意,虞晚就在两年前买下了十五层西户的位置。

    房子去年就装好了,可她除了验收和录指纹锁那两次后就再没去过,就连保洁阿姨上门的次数都比她多的多。

    不过既然确定要住,虞晚自然是想住的舒服。

    她下午还专门给售楼部打了电话,想要将东户也买下来,修修健身房、书房、画室,再做个保姆室之类的,只是那边却说房子前两个月就卖出去了。

    十分不巧,但是也没办法。

    夜幕降临,天气好的万里无云,能清晰地看到点点繁星。等红灯时的虞晚斜斜坐着,架在敞篷车门上的胳膊撑着她的脑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她右手随意地拨弄着导航,顺着线条的方向滑动,发现自己还要堵五分钟。

    虞晚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浑身疲乏了起来。

    也是,这两天耗费了太多精神,但好在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纪宁不知道她在四季小区也有房产,她连手机也换了新的,唱的不说,起码十天半个月他是一定找不到自己的。

    想到这儿的虞晚满意地点点头,她随意朝着后视镜瞥了一眼,却突然眯起了眼睛。

    ...谁能告诉她,那个停在她后面的车主为什么有点眼熟。

    越看越不对劲,虞晚猛的回头,使劲儿地往后盯,发现那个和自己同样开着保时捷的男人胸前还真是脏脏的。

    这么巧?

    她唰地将头扭回来,并没有多想。

    大路这么宽,碰巧走一段儿也是正常,只是这人也太奇怪了,衣服这么湿着他也能忍?

    虞晚嘟嘟囔囔了几句,恰巧此时绿灯亮起,她没有再分出多少注意力给身后那人,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再堵堵车,虞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正有意无意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那辆保时捷。

    她发现那个倒霉蛋居然一直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条路。

    虞晚心中微微不舒服了起来,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为了验证是自己想多了,她干脆故意偏离了导航,在下个路口提前转了弯,绕到了另一个街区。

    虞晚仍旧是边走边观察了好一阵子,等到身后的车子换了一波又一波以后,才重新回到了导航规划的主路上。

    很好,果然是她想多了。

    一定是因为最近的精神有些太过紧绷,才会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不过有警惕性绝对没错,虞晚长长呼了一口气,倒没觉得误会了别人不好意思,只是嘴里又哼起了歌。结果她没走多久,又隐约看见了那辆熟悉的保时捷。

    虞晚的脑袋嗡了一下声。

    她明明绕远了路,怎么还走在傅钲前面,到底是他一直跟着自己,还是怎么回事?

    不对。

    他跟自己干什么?

    虞晚当即陷入了头脑风暴,她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先前走得太干脆,对方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劲了?

    可刚才不是还很好说话吗?她说要送他去医院也不去,赔偿也不要。一直穿着那件衣服,难道真是要想办法报复自己?

    虞晚的脸色算不上好,她看了一眼导航,还剩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足够自己再观察一会。她期间还刻意地放缓了速度,只是傅钲总是跟在她身后一个红绿灯的区间里。

    A市是首都,地方可大了去了,整整四五十分钟的同路,这要真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

    虞晚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咬牙拨通了乔蓉蓉的电话。

    “喂。”

    “哎呀小虞总,您回来了吗?我们已经到啦,这边已经让搬家公司的人开始往上搬了。”

    乔蓉蓉汇报着自己的工作,被虞晚一个无关的问题打断了:“你那儿人多吗?”

    “人?”新晋小助理没太明白,但她的声音远了一瞬,应该是扭过头去数数了。

    “一个物业,两个保洁阿姨,还有八个工人呢。”

    八个?那不是绰绰有余,能直接给不法分子乱拳打进医院了。

    虞晚顿时被吃了一颗定心丸:“好,我还有十几分钟到,到时候提前给你打电话,你带两个人下来接我。”

    自家老板奇怪的表现让乔蓉荣莫名紧张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虞晚瞥了眼后视镜,“我感觉不太安全,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

    乔蓉蓉一听,瞬间捂住了嘴:“怎么回事,你在哪儿?现在方便说话吗?你现在就发定位给我,我帮你找最近的派出所,你去他们门口停一会儿,我一会带着司机过去找你。”

    “不行,派出所的地方也偏…你先找个商场,人多的地方,步行街之类的也行…”

    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听上去紧绷绷的,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您’字也不用了,絮絮叨叨了一长串。乔蓉蓉的声音很高,有些费耳朵,虞晚稍微将听筒拿开了一些,心里却暖暖的。

    跟着高架下去是笔直的一条大路,两人约定好了在单元楼下见面,虞晚就这样注意着身后车辆的情况,一边朝着小区走去。

    也幸好宸季小区所在的地方是商圈中的商圈,虽然稍微吵闹了点,但胜在亮堂,几乎没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敞篷跑车终于经过最后一个红绿灯,虞晚又一次回头时,这一次,她终于成功地和傅钲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那意思很明显——大概是我到了,你要是跟我那就别跟了,我发现你了,再不撤退小心我削你。

    然而后车的男人仅在看到她时动了动眉毛,双手没有移开方向盘,最后还微微笑了一下。

    “……”太猖狂了。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虞晚冷着脸朝着半开放的小区楼盘拐了进去,当然,傅钲的车也跟着往里走。

    只是两人的路线完全保持一致,男人走着走着似乎也有些诧异,在分岔路边踩了一脚刹车,但最终还是朝着虞晚的方向开了过来。

    好啊,好啊,虞晚口罩下的嘴已经咧得老凶,故意没从地下停车场走,反而将车子停到了地上。

    她在熄火前飞速地给乔蓉蓉发了个短信,刚一发完,傅钲那边跟着熄了火,将车子停到了她后面。

    好啊。

    你个变态,果然是个变态。

    别说虞晚为什么这么确信,这一整排车位都是她虞大小姐买下的!

    她悄悄从包里摸出小刀备好,下车后还没说话,傅钲倒是先找她攀谈了。

    “好巧。”

    “真的这么巧吗?”虞晚的手向身后藏了藏。

    傅钲想了想,“是很巧。”

    虞晚在心中冷笑。

    “你住在这儿?”她又问。

    “嗯。”

    虞晚说完后就闭嘴了,傅钲见她不说话,也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到了同一栋楼门口,虞晚不去主动开门,傅钲也没开。

    她刻意地和身旁的男人保持着距离,假意在包里摸索着:“你住这里?带钥匙了吗?”

    傅钲摇头:“我今天刚搬来的,钥匙没在我手里。”

    呵呵。

    虞晚不信。

    但是敌不动我不动,他不开门我不开门,绝不做引狼入室的事。更何况小区的灯亮得刺眼,时不时还有夜跑和遛狗的住户经过,这儿到处都是监控,这人能做什么?

    她手里还揣了把小刀呢。

    虞晚站在门口思索良久,不知道乔蓉蓉是不是被什么急事绊住了脚步,傅钲却在此时侧过了脑袋。

    “你不进去?”

    虞晚的手从包里伸出来,“没带钥匙。”

    端着保温杯的傅钲点点头。

    两个人又在楼下杵了两分钟,但说句老实话,大晚上还戴着墨镜口罩的虞晚比傅钲看上去还要可疑。

    他们就这样等着,等到听到电梯响起,终于有人推开楼门出来。

    一甘统一着装的大汉鱼贯而出,而正中心的女人更是将气场拉到了十足:“老板,不好意思,刚才对面那户在卸家具,等电梯稍微晚了一点。”

    乔蓉蓉边说边打量着傅钲,眼神算不上友好,她身后跟着八名工人,每个人手中都抓了个用来支撑家具的粗木棍子。

    这种氛围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只是傅钲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往后退半步,自顾自地拧开保温杯抿了一口。

    就在虞晚以为事情成功解决,变态即将退走的时候——

    “老板,钥匙钥匙!”

    陌生的声音从大汉身后传来,一个身材纤瘦的小伙子从人群中艰难地挤了出来,朝着傅钲打了个招呼。

    钥匙和钥匙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虞晚亲眼看着傅钲接过钥匙,然后扭头,朝自己笑了一声。

    男人低沉的笑意在夜晚十分明显,虞晚在口罩下的脸腾得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说:“钥匙我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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