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共生
元月顺着人流缓慢移动，终于排到了闸机前，才发现右边的三个闸机上贴着“仅限高三A班学生通过”，因而才会发生刚才她所看到的画面。元月想到了校规里提到的高三A班学生的“特权”，食堂入口的优先级就是其一。元月刷了名牌通过闸机，进了食堂，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臭味，一块白板横在眼前，上面写着“高三A班学生请上楼”。元月并没依照指示牌上楼，她向前走去，一排排桌椅整洁空荡，学生们都挤在食堂深处。越往前，空气里的腥臭就越发浓厚，元月捂住口鼻，忍着恶心加快了步伐。来到窗口前，令人作呕的一幕出现眼前。
一具被从中间整齐剖开的无头身体被摆在桌面上，学生们将手伸进窗口，撕扯着身体里的脏腑骨肉，翻肠搅胃，将其塞入口中，所有学生的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怖人至极。他们不是人，而是意志全失的行尸走肉。眼前的场景比校门口的死亡画面来得更为悚然，让人生理不适。元月生生咽下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液，转头向入口的指示牌跑去，上了楼。
二楼完全没有那股难闻的味道，快步向前走，这里的桌椅也是空空荡荡，但与楼下的场景完全不同，零星几个学生在窗口前拿取着菜品，再正常不过，元月几乎以为刚刚那恶心的哄抢不过是她的幻觉。校规里提到过用餐限时，元月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她没多作停留，到窗口前拿了一个包子、一瓶水塞进口袋，就飞奔向出口。
穿过闸机后是长长的廊道，元月一直跑，跑到尽头转弯，打开玻璃门，竟是教学楼的二层。元月之前并没有仔细察看地图，她得找时间再去一趟教导处旁的楼梯，想办法把地图记录下来。元月跑到女厕门口，刷了名牌，进了隔间就开始呕吐，多次血腥黏腻的经历足以让她崩溃。双手接了冷水，扑到脸上，她的理智慢慢回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沾上水珠的刘海凌乱，栗色瞳仁有些黯淡，强行扯出的笑容遮不住惨白狼狈。混乱的思绪缠成死结，她走出女厕，拖着步子上了六楼。走进高三A班，教室里只有沈怀青一人坐在最后一排，与他形影不离的林岑竟然不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双桃花眼浓黑沉郁。她没心力揣度他的意思，挪着步子径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元月坐下，疲惫的身体终于有了支撑，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擦擦吧。”沈怀青嗓音低沉，醇厚里带了一丝哑。
“谢谢。”意外里带了点了然，元月接过他递来的手帕，黑玫瑰踞于白帕一角，曼丽妖冶。她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时，佛寺的线香味钻进她的鼻腔，丝丝缕缕的禅意将她的无措熨平。
陆陆续续，同学们回了班，脸上都挂着血汁，他们仿佛毫不在意，任其淌落，将白衬衫染上点点腥臭。期间，林岑面色坦然自若，回到沈怀青身边坐下。女孩对着沈怀青耳语了几句，他以点头作为回应。仅仅因为得到对方这样微小的赞许，她的眼里迸出喜悦的火花。直到班级里所有人到齐，冷钰和林点点仍不知所踪。
“冷钰同学和林点点同学因为违反了第七条校规，正在德育处进行情况说明。现在，我们开始进行3月21日数学高三A班考核。考核时间共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在限时内完成考核。”一个男人踱步进教室，说辞与先前的女老师如出一辙。
元月用食指在椅子上快速划下“Y”字，电子面板展开，她点开副本信息查看第七条校规，“用餐时间超过5分钟的学生会受到德育处的处分。”两人应该不是被困食堂或是忘记限时，她们有自己的打算——“德育处的处分”充斥校规，却没有具体说明，她们大概是想以身试险探明个中意味，否则没有线索，一味苦等不是正解。两人有很多卡牌、天赋不菲，元月不是能够担心她们的立场。像英语考核一样，元月同样用“复制”卡应付这一场考试，手中只剩下唯一的底牌。
“现在，我们开始进行3月21日语文高三A班考核。考核时间共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在限时内完成考核。”出乎元月的意料，男老师前脚刚走，另一个老师就无缝衔接，开始了下一场考核。
班级里无人对这荒谬的连续考核提出异议，只木僵地接过又一张卷子。元月唤起电子屏，她不死心地点开“天赋”界面，还是“不详”，不论她如何点击，屏幕都像中了病毒一样乱闪。点开“卡牌库”，看了几张，昂贵的卡牌功能诱人，低价的卡牌则用处不大。可是，右上角“积分：0”醒目，即使是最便宜的卡牌，也要50积分。她仅剩一张“偷窃”卡，但她如果现在用了，之后该怎么办？她如果不用这张卡，平均考核成绩肯定无法达到A，明天就会成为高三B班的学生。仅仅剩下一张卡牌，她几乎再无可能回到高三A班，她甚至还未得知高三A班学生“特权”的具体内容，即使食堂的优先级与正常食物是唯一的“特权”，那也是保命的关键——在如此高消耗的情况下，一瓶水、一个包子撑不了多久。此次战线应该不短，权衡利弊过后，她决定先应眼下的燃眉之急。视线内的玩家只有沈怀青与林岑，两人都不是软柿子，她偷谁的卡都不会好过。风险同等的情况下，作为上位者的沈怀青手里的资源定然好过林岑。
时间有限，元月不再踌躇，她使用“偷窃”卡查看了沈怀青的背包。元月知道他是老手，可没想到他的背包里的卡牌竟如此之多，且大部分都是卡牌库里高价位的卡。粗略查看后，元月选取了目前对她最有用的“共生”卡，功能为选取副本内一人共生，两人在此副本里的距离不可超过50米，且同生共死。她记得最开始童音有提到过“boss”，这位一定不死不灭，她与其共生，存活不再成为问题。不论是副本里的危险，还是沈怀青，她都不用像是如临大敌般惧怕。抱着尝试的心态，她在电子屏的“选择对象”框内打出“副本boss”，按下“确认”键。而后她眼前一黑，倒在桌上。
元月醒来，白灯刺目，这是个没有窗的房间，四周放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浑浊液体。她站在一个长方铁台前，其上一些怪异器具闪着金属光泽，形状尖锐。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斜倚在台子另一边，虽然他穿着校服，但他周身散发出的迫人冷意告诉元月，他与这个副本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男人转过身来，双手抱胸。黑色卷发下一双眼不大，眼尾微垂，右眼下隐约一点泪痣，鼻子挺拔，嘴唇像是两片绯红色花瓣。他的皮相本多情勾人，双眼里所透出的忧郁与悲悯却把这份柔和研碎。两人视线相合，寒意朝元月侵袭而来，她下意识闪躲。
“元月。”男人的声音让她想到了薄荷酒里融化至一半的冰块，清凉、冽涩。
没给元月发问的机会，男人绕过铁台，从她身边走过，她自觉转身跟上他。出了房间，走廊悠长，尽头在蓝光里模糊不清，左右的房间连续不断，一扇扇没有窗子、标有序号的白门关住了房内的景象，空气里散着些许消毒水气味，微不可察。男人走得慢，元月跟着他在寂静里走了一些时间，才转过弯。一个电梯映入眼帘，一旁蓝底的显示屏上白字鲜明，“-18”，一旁向上的箭头闪烁着。男人走到电梯面前，电梯自动开了门，长腿迈入。元月犹豫不前，校规中提到过电梯不对学生开放，这会不会是他的陷阱？她看向男人，两人眼光交汇，这回她没再避开。白光打下，他的眼里盛着碎成千片的月亮，浮光带了引力。体内叫嚣着的心跳告诉她，他并非隆冬、并非黄昏，而是有浓雾氤氲的黎明。她不再迟疑，走向他的身边。
站定后，电梯门猛然合上。电梯内的面板设计得极为奇怪，没有开关门键，也没有显示屏，“1-20”的按钮整齐排布在上方，隔了一大片空白，“0”和“-18”突兀地出现，两者隔得很远，各踞一边。男人伸手按下“0”，他的侧脸在白光下变得不容冒犯、无可动摇。那时，元月并不知道，爱与死纠缠于他的眉眼之间，那是两人过去和未来的交点。
电梯陡然一震，随即急速上升，又骤然停下。元月没有防备，她快速将背贴向电梯后壁，一手抓住电梯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从电梯顶部传来。
一具被从中间整齐剖开的无头身体被摆在桌面上，学生们将手伸进窗口，撕扯着身体里的脏腑骨肉，翻肠搅胃，将其塞入口中，所有学生的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怖人至极。他们不是人，而是意志全失的行尸走肉。眼前的场景比校门口的死亡画面来得更为悚然，让人生理不适。元月生生咽下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液，转头向入口的指示牌跑去，上了楼。
二楼完全没有那股难闻的味道，快步向前走，这里的桌椅也是空空荡荡，但与楼下的场景完全不同，零星几个学生在窗口前拿取着菜品，再正常不过，元月几乎以为刚刚那恶心的哄抢不过是她的幻觉。校规里提到过用餐限时，元月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她没多作停留，到窗口前拿了一个包子、一瓶水塞进口袋，就飞奔向出口。
穿过闸机后是长长的廊道，元月一直跑，跑到尽头转弯，打开玻璃门，竟是教学楼的二层。元月之前并没有仔细察看地图，她得找时间再去一趟教导处旁的楼梯，想办法把地图记录下来。元月跑到女厕门口，刷了名牌，进了隔间就开始呕吐，多次血腥黏腻的经历足以让她崩溃。双手接了冷水，扑到脸上，她的理智慢慢回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沾上水珠的刘海凌乱，栗色瞳仁有些黯淡，强行扯出的笑容遮不住惨白狼狈。混乱的思绪缠成死结，她走出女厕，拖着步子上了六楼。走进高三A班，教室里只有沈怀青一人坐在最后一排，与他形影不离的林岑竟然不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双桃花眼浓黑沉郁。她没心力揣度他的意思，挪着步子径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元月坐下，疲惫的身体终于有了支撑，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擦擦吧。”沈怀青嗓音低沉，醇厚里带了一丝哑。
“谢谢。”意外里带了点了然，元月接过他递来的手帕，黑玫瑰踞于白帕一角，曼丽妖冶。她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时，佛寺的线香味钻进她的鼻腔，丝丝缕缕的禅意将她的无措熨平。
陆陆续续，同学们回了班，脸上都挂着血汁，他们仿佛毫不在意，任其淌落，将白衬衫染上点点腥臭。期间，林岑面色坦然自若，回到沈怀青身边坐下。女孩对着沈怀青耳语了几句，他以点头作为回应。仅仅因为得到对方这样微小的赞许，她的眼里迸出喜悦的火花。直到班级里所有人到齐，冷钰和林点点仍不知所踪。
“冷钰同学和林点点同学因为违反了第七条校规，正在德育处进行情况说明。现在，我们开始进行3月21日数学高三A班考核。考核时间共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在限时内完成考核。”一个男人踱步进教室，说辞与先前的女老师如出一辙。
元月用食指在椅子上快速划下“Y”字，电子面板展开，她点开副本信息查看第七条校规，“用餐时间超过5分钟的学生会受到德育处的处分。”两人应该不是被困食堂或是忘记限时，她们有自己的打算——“德育处的处分”充斥校规，却没有具体说明，她们大概是想以身试险探明个中意味，否则没有线索，一味苦等不是正解。两人有很多卡牌、天赋不菲，元月不是能够担心她们的立场。像英语考核一样，元月同样用“复制”卡应付这一场考试，手中只剩下唯一的底牌。
“现在，我们开始进行3月21日语文高三A班考核。考核时间共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在限时内完成考核。”出乎元月的意料，男老师前脚刚走，另一个老师就无缝衔接，开始了下一场考核。
班级里无人对这荒谬的连续考核提出异议，只木僵地接过又一张卷子。元月唤起电子屏，她不死心地点开“天赋”界面，还是“不详”，不论她如何点击，屏幕都像中了病毒一样乱闪。点开“卡牌库”，看了几张，昂贵的卡牌功能诱人，低价的卡牌则用处不大。可是，右上角“积分：0”醒目，即使是最便宜的卡牌，也要50积分。她仅剩一张“偷窃”卡，但她如果现在用了，之后该怎么办？她如果不用这张卡，平均考核成绩肯定无法达到A，明天就会成为高三B班的学生。仅仅剩下一张卡牌，她几乎再无可能回到高三A班，她甚至还未得知高三A班学生“特权”的具体内容，即使食堂的优先级与正常食物是唯一的“特权”，那也是保命的关键——在如此高消耗的情况下，一瓶水、一个包子撑不了多久。此次战线应该不短，权衡利弊过后，她决定先应眼下的燃眉之急。视线内的玩家只有沈怀青与林岑，两人都不是软柿子，她偷谁的卡都不会好过。风险同等的情况下，作为上位者的沈怀青手里的资源定然好过林岑。
时间有限，元月不再踌躇，她使用“偷窃”卡查看了沈怀青的背包。元月知道他是老手，可没想到他的背包里的卡牌竟如此之多，且大部分都是卡牌库里高价位的卡。粗略查看后，元月选取了目前对她最有用的“共生”卡，功能为选取副本内一人共生，两人在此副本里的距离不可超过50米，且同生共死。她记得最开始童音有提到过“boss”，这位一定不死不灭，她与其共生，存活不再成为问题。不论是副本里的危险，还是沈怀青，她都不用像是如临大敌般惧怕。抱着尝试的心态，她在电子屏的“选择对象”框内打出“副本boss”，按下“确认”键。而后她眼前一黑，倒在桌上。
元月醒来，白灯刺目，这是个没有窗的房间，四周放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浑浊液体。她站在一个长方铁台前，其上一些怪异器具闪着金属光泽，形状尖锐。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斜倚在台子另一边，虽然他穿着校服，但他周身散发出的迫人冷意告诉元月，他与这个副本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男人转过身来，双手抱胸。黑色卷发下一双眼不大，眼尾微垂，右眼下隐约一点泪痣，鼻子挺拔，嘴唇像是两片绯红色花瓣。他的皮相本多情勾人，双眼里所透出的忧郁与悲悯却把这份柔和研碎。两人视线相合，寒意朝元月侵袭而来，她下意识闪躲。
“元月。”男人的声音让她想到了薄荷酒里融化至一半的冰块，清凉、冽涩。
没给元月发问的机会，男人绕过铁台，从她身边走过，她自觉转身跟上他。出了房间，走廊悠长，尽头在蓝光里模糊不清，左右的房间连续不断，一扇扇没有窗子、标有序号的白门关住了房内的景象，空气里散着些许消毒水气味，微不可察。男人走得慢，元月跟着他在寂静里走了一些时间，才转过弯。一个电梯映入眼帘，一旁蓝底的显示屏上白字鲜明，“-18”，一旁向上的箭头闪烁着。男人走到电梯面前，电梯自动开了门，长腿迈入。元月犹豫不前，校规中提到过电梯不对学生开放，这会不会是他的陷阱？她看向男人，两人眼光交汇，这回她没再避开。白光打下，他的眼里盛着碎成千片的月亮，浮光带了引力。体内叫嚣着的心跳告诉她，他并非隆冬、并非黄昏，而是有浓雾氤氲的黎明。她不再迟疑，走向他的身边。
站定后，电梯门猛然合上。电梯内的面板设计得极为奇怪，没有开关门键，也没有显示屏，“1-20”的按钮整齐排布在上方，隔了一大片空白，“0”和“-18”突兀地出现，两者隔得很远，各踞一边。男人伸手按下“0”，他的侧脸在白光下变得不容冒犯、无可动摇。那时，元月并不知道，爱与死纠缠于他的眉眼之间，那是两人过去和未来的交点。
电梯陡然一震，随即急速上升，又骤然停下。元月没有防备，她快速将背贴向电梯后壁，一手抓住电梯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从电梯顶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