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哪位作家曾经说过,生命里最可喜的事,就是不论发生什么太阳都会每天如常升起。

    而现在我要纠正,有些时候生命里最可悲的事,也便是不论发生什么,太阳都会每天如常升起。那意味着不论前一天有多么无措,你总要想出办法面对又一个新一天。

    托那盏蜡烛的福,我的后半夜过的很安宁。不论是银色的黑暗还是唰啦唰啦的声音,都没有二度侵袭我的大脑。

    惊恐发作。我知道最大的问题不是安娜的死,最大的问题是我的内心。我无法再面对自己的内心,它一团乱麻。

    惊恐发作。不论这个词在昨天意味着什么,我都希望它不要再光临我的往后人生。

    天边只有一线微光,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起床。拉开柜子,借着窗户将衣服穿戴整齐,最后用清水将毛躁的头发顺了顺。

    尽管我现在依然疲惫欲死,但生活还要继续。

    我拉开房门。

    然后这个想法就碎裂了。

    凯厄斯站在门口,他直勾勾盯着我。由于他穿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所以我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一晚上没回去,还是单纯没换衣服。

    “嗨,早上好。”弄不懂这种疑惑,于是我决定忽略掉它,和他打招呼,试图缓解尴尬,但凯厄斯不领情。

    于是我避开他眼睛,企图绕过去往前走,“去训练场吗?”

    “不用了。”他走到我身前,这下离开的路被彻底堵死,“你不用去训练场。”他对我说,语气硬邦邦,“你来陪我做件事。”说完抓住我手腕就走。

    凯厄斯的脚步是一种不容反驳的速度,什么都来不及问我就被他拉到大门口。门边海蒂正站着整理头发,看到我们走过来,她立刻停止动作朝凯厄斯行礼。

    “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她轻声说,将什么东西放进凯厄斯伸出的掌心,我都来不及看清就又被凯厄斯拉住走。

    暴雨给城市涂上一层马赛克。我们绕过喷泉的时候将一只睡眼朦胧的猫吓一大跳。还没等我看看那猫,迎面又是一个拐角。直走再拐弯,拐弯再直走。最终,我们停在一辆银色轿车面前。

    “上车吧。”凯厄斯简短地说,一边已经坐进驾驶座。我拉了拉后排座椅的车门,纹丝不动。车子的发动机轰隆轰隆响起来,我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坐进副驾驶。

    天色迷蒙,沃特拉城还沉浸在夜梦当中。除了流浪汉与瘾君子,街道上空无一人。

    “我们要去哪里?”我侧过身,凯厄斯平视着路面,把车开的飞快,似乎只要一减速,就会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他没回答我。

    “那你想要我陪你去干什么?”换了个问法,他还是不回答我。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凯厄斯的嘴唇抿地死紧。空气太安静,疲惫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悄无声息蔓延上来,我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稍微侧过身,安静地面对着车窗,看着那些景色,像没有尽头一样疯长。

    哗啦。

    轮胎磨蹭地面的急刹声将我拉回现实,车停稳,身边的驾驶座上已经没有人。清早的路况加上他惊人的车速,看来我们很快就抵达目的地。身边的车门被从外面打开,我从车门缝隙里看到凯厄斯的脸。走出来,外边的天色甚至都还与刚才上车前别无二致。

    “走吧。”他对我说,但自己并不行动。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让我走前面,而他在背后。

    并没有往前走很久我就停下来,准确来讲是不得不停下来。前面已经没有路,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处孤单的悬崖。

    连片的高树将这里包裹起来,变成一片无人之地。转过身,入目之处都是墨绿,没有民居,只有我们上山的小路,宛如一条带子,不自量力将群山捆起来。

    空旷与无人让这片自然之境变得特别易于理解。闭上眼呼吸,空气里除了风声,还有第二种声音。仔细去听,什么东西极富规律与节奏的兀自澎湃着,这个声音我并不陌生,是大海。

    我怀疑凯厄斯是不是走错路,或者带我来错地方。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办什么事的样子。

    转过身,我刚想问他是不是带错路,可很不巧风吹过来把头发糊到嘴上,而凯厄斯也就是在这时候走上前来,抓住我手腕。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把我往前拖。

    这是要做什么。

    我忍不住想要挣脱他,其实这不能怪我,实在是这个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我都不想回忆。难不成他要做的事就是又和我玩一场悬崖追逐战吗。很高兴他有这样的雅兴,但好可惜我不再是之前那个那么好骗的我。

    但凯厄斯这次的力气大到超乎想象,挣扎对他来讲不起丝毫作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朝悬崖边向前向前又向前。就在我几乎要自认倒霉的闭起眼,这种催命的脚步却又忽然停止了。

    “坐下吧,凯伦。”他说,我睁开眼睛,悬崖近在咫尺。凯厄斯的手压在我肩膀上,押送犯人一样的动作,他不为所动。我们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我先妥协,认命的盘腿坐下来,他立刻跟着坐在我身边。

    天色一片混沌,然后我们就这么坐着,坐着,坐着。

    真就这么坐着。

    所以他带我来的目的,其实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有些事一个人做显得很蠢,所以两个人一起做就····

    显得更蠢。我面无表情的想。

    最终还是我先忍不住,“我们是要到这里训练吗?还是说要等谁来,然后我们一起做什么事。我知道沃尔图里每天有很多工作,我的状态很好这些事情完全能够胜任。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吗?”这次凯厄斯没有再用沉默来回答我,尽管他的回答也比沉默多不了几个字。

    “休息。”他说,看着我理所当然。

    “休息?”我愣住,重复了这句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显然我声音里的不解惹怒到他,凯厄斯一下子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你需要休息。”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不是吗。”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我理解到他的意有所指。一下子别过脸,躲掉他视线。

    我,····需要休息。

    是这样吗?

    这种情况下人应该是要休息的吗。

    我不知道。

    我很疑惑,可这不能怪我。这个词在我十九年短暂的生命里是未曾存在过的。还记得第一次生理期时候的羞怯与不安,那是我第一次确认自己还是个女孩子。

    可还没等这种羞怯和不安发酵为一种更加青春的东西,安娜惊恐的尖叫就响了起来。她比我还害怕不安,茫然失措,没有经验。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不得不一边忍受着下/半/身血流如注,一边抱紧安娜告诉她不要害怕,并且还不能离开去搜寻一些必须的卫生用品,只因安娜摇摇欲坠的精神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崩溃。

    休伦对待这件事,可比安娜有经验得多,他带着永不消散的酒气大咧咧闯进来,瞪着一双醉眼看这一地狼藉。

    “别装死,凯伦,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女人,其他什么也不会影响,现在,放下你那惺惺作态的姿态,给我滚出去乞讨。”

    那天我倒是真的乞讨到了很多钱,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石子路地面,匍匐在行人鞋底,只要路过的不是瞎子,谁都不会熟视无睹。

    十分五十分的硬币在铁盆里堆积成小小一把,中间混杂着一欧元纸钞。我跪着,腹部像是被塞进一块冰,寒冷沉重。

    一开始,我还能勉强跪在地上,到最后疼痛感实在太强,我就只能麻木到保持跪姿,头磕在地面蜷缩成一团,神志不再清醒。

    灰蓝色大雨一路高歌猛进下到了心里,眼眶中却是干涩的一片。不论是身体上的痛感还是精神上的羞耻,也无法迫使它产出一滴与雨水类似的液体。

    最后还是一个巡街警察救了我。他把积蓄有微薄热量的手掌放到我湿衣下嶙峋的脊骨上,吐着烟酒浊气凑在耳边,友善地告诉我,我弄脏了这里的地面,为他们的工作带来很大的困扰,但如果我足够聪明,这种困扰就不值一提。

    我当然足够聪明,所以才会把最后残存的理智,用来强迫自己从温暖的昏睡中清醒过来,把头猛撞向他塌陷的鼻子,在一片怨毒的咒骂声中搂着装钱的铁盆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去。

    更妙的事还在后头,由于我的跌跌撞撞,导致大多数硬币在回家的路上失散了。于是那后半个雨夜,我就一边淌血一边回到雨幕里寻找失落的钱。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那十九年离奇经历中,最不值一提的小事之一。

    思绪滚滚而来,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热爱回忆。

    那些···都没关系,它们都已经过去了。我拼了命想要说服自己,想要将那些记忆与感受从身体里摒弃出去。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不要再发抖了。

    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这么可悲的人,靠贩卖悲惨来博取同情。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我不可以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脆弱的样子。

    没有脆弱意味着没有悲伤,没有悲伤意味着我还是完整的。

    如果他看到了,就让昨天的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似乎突然明白人为什么不能撒谎,因为一旦你开始这样做了,就要不断为自己上一次的行为圆谎,而这太累了。

    我能感受到我在修补着我的面具,我也能感受到它的摇摇欲坠。

    但我还在坚持。

    浪的声音大了一些,它是自然母亲的一部分,在这种时候敏锐察觉到我不安,于是帮助起自己的孩子。它的声音,巧妙掩盖住我的呜咽之音,至少我自己是听不到。

    海水共涌是一首多么和谐的变奏曲,虽然理智会告诉你那是海,但感觉会反驳。这种步调节奏如此一致的声音,实际上会让你想到湖,一面静水深流的湖,一面偶尔鼓动规律涟漪的湖。

    然后这种规律被打破了,海水尖叫起来。我转过头——赶在凯厄斯将一块更大的巨石扔进大海前。

    “你怎么了?”我问他。

    凯厄斯把石头放下来,他的红眼睛看住我。我毫无畏惧地回望他,接着他突然很用力皱下眉,似乎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最后他终于决定了什么,然后移开眼。

    “你知道吗?”他极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完全忽略掉我前一个问题,“我出生在皇宫里。”

    我觉得这个话题很突兀,但他那样子又很认真,导致我不敢表示出来。所以认真思考一下后,我很慎重地回答:“嗯。”真是良好的对话。

    凯厄斯很不满龇下牙,又丢一块石头。石头轰隆落水的声音吓得我跳起来。他立刻回头瞪我一眼,我僵住,最后还是小心翼翼重新坐下来。

    我很想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无心冒犯,只是一点小小的回忆在作祟,当然了这点小小回忆也是拜你所赐,所以其实你不该这么生气。我能这么说吗?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为了表示完全没有不尊重的意思我连忙补充,“在画室的时候。”就是那个伯什么岛·····对不起还是没能记住它全拼,我应该感到抱歉吗,这种长到浪费墨水的单词。

    “对,就是那次我和你说的,我出生的皇宫在伯罗奔尼撒岛上。”凯厄斯终于得到一个他相对满意的回答,这种满意促使他愿意继续将话说下去。

    其实我也觉得这很好,虽然这话题出现的莫名其妙,但至少我们不是像之前那样两个人对坐无话——鉴于他一直表现出我们要在这里坐到地久天长的架势——一直沉默显然不是个办法。而且这样也能让他少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我不希望他深究的那部分事身上。

    “我的母亲身体羸弱,她生下我就早夭,于是我被托养给我父亲的其他女人,她们有各自的孩子,一大群,像没有大脑的青蛙一样吵闹,所以从来无暇顾及我。”

    听起来是好悲惨的往事——如果说话者能表现的更难过,这种效果还要翻倍。但可惜说话者面无表情,这就显得听众的情绪波动无用且多余。

    “她们从来不会关心我起居与学习,每天只顾争吵打扮,以及如何哄我父亲开心。她们的孩子无知且愚昧,会因比武失败砍下我的马头,又或者寻找由头责罚我的仆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好像这样做他们便能成为胜利者,真是可笑。”

    是我眼睛抽风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翻了个白眼。真是好冷嗖嗖一个动作,和故事···这是故事吧?如果是真实经历没几个人能说的这么平静冷酷吧。

    “我的父亲是个昏君,他只懂讨伐与征战,却不懂如何规划与管理,包括他最初选择的继承人大脑里也全都塞满一事无成的浆糊。”

    凯厄斯还是很面无表情,只不过这次他眼睛转了转看向我,似乎在期待什么回应。可问题是我能说什么,他把这种事说的比念课本还无聊苍白,我倒是想安慰可是情绪完全起不来。

    “他没空来管理自己孩子这点小事,虽然我也不觉得他能管理好什么。如果不是我后来伙同大臣谋反,将他那愚昧的继承人杀死,他一辈子努力得来的城邦与财富就将付诸东流。”凯厄斯倒是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他眉头轻轻皱起,连带着光洁的额头上都出现几条细纹。

    “阿特怀柔是个不错的家伙,他对我忠诚,也富有能力,还有个同样不错的儿子。我选择他负责上任后的政务,并且将我父亲留下的女人全部驱逐流放。至于我那些兄弟,他们就乐于蜗居在向我父亲乞讨来那一点封地上,我都不必要动手清理他们,他们自己就将所有家产败光。后来的事情我已经对你说过了。”

    他停下来,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听众。而很可惜我没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前醒悟过来,所以他清晰看到我双眼无神发呆发愣。

    “凯伦!”凯厄斯很不满叫起来,又一块石头狠狠砸下悬崖,“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我,·····摇一下头又立刻点两下头,我当然有在听。所以不要将我像那些石头一样扔下去。

    “反正,我的父亲,我父亲那群照顾我的女人,我的兄弟,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凯厄斯高声宣布了他的结论。我在旁边点头。恩,这真是个良好的总结。

    “总之。”他似乎看出我其实大脑空空,便立刻停下刻意加重了语气,“我的过去很悲惨。”他在我旁边恶狠狠的说。

    你的过去···很悲惨吗?

    我怎么没这感觉呢。

    显然凯厄斯也觉得我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对于这点他很恼怒。于是他一下儿抓住我肩膀,迫使我正对着他。

    “那些无能者与罪犯者,骨灰都不知道被风吹去哪个下水沟。过去的人和事都没什么大不了。”我愣住,他的手指在我肩膀上很明显犹豫一下,最终慢慢移动到我背上。

    “所以,你不应该再难过了。”

    他肯定很少做这种事,因为动作一点都不熟练,力气大到像在拯救什么异物入喉的窒息者。

    在他的注视下我将膝盖屈起来脸埋进去,我不知道凯厄斯是不是将这视为我对他不认同的表现,因为他拍我拍的更起劲了。他一边拍还一边说:“为了那些伤害你的人和事,他们一点都不值得。你真不应该难过的,凯伦。”他还很认真念我名字,似乎怕我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我听。

    我很想告诉他别拍了,我都快被他拍断气,可惜喉咙发不出声音。我的身体在发抖。

    凯厄斯却以为我冷,因为他将一件衣服披到我肩膀上。而当我抬起头时,他却目不斜视,就好像这衣服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这种情况下我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又重新低下去。所以凯厄斯又继续拍我。

    我,·····

    我在笑,无声的笑,笑着笑着呜咽起来。我觉得这太可笑了,故事发展怎么都不应该是这个走向啊。

    他说,我不应该难过。

    是我不应该难过。

    不是我不要难过。

    他觉得我不应该难过。

    我坚持不住了。

    面具的溃败比想象中来的还要突然一万倍,速度快到我都无法相信这面消耗我无数日日夜夜铸就的城墙,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豆腐渣工程。

    我的身体持续发抖,抖到我自己都觉得荒谬。这种情况下就连凯厄斯都意识到他不应该再继续拍我。于是他改变方式,他将我抱起来,完全搂进他怀里。

    我不知道我伸出手抱住的是什么,一场闹剧,一种秘辛,一个男人,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拥抱太用力了,用力到我的手指全在发抖,用力到我们之间没有空气,用力到好像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拥抱别的东西。

    他说我不应该难过。

    在所有人都在说你不要难过的时候,他却说你不应该难过。

    因为只有他看穿我,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解脱。

    过去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在这一刻破开重重迷障,从远光中向我走来。

    我突然很想笑,笑我们如此相似,都是这么矛盾之人,口是心非。

    就好像他刚才那么一个劲扔石头不是因为他想玩,只是因为他想以此吸引我注意力。就好像他刚才给我披衣服,明明是在关心我,但又要假装自己这完全是无心之举,并且毫不在意。

    我是如此轻易就看穿他,并且在意识到这一点瞬间,也同样意识到,或许长久以来,他也是如此轻易就看穿我。

    我无法直视我对安娜的爱最后不过一场空谈,就像人无法长久直视太阳却不流泪。那种灼烧太痛苦,撕心裂肺。

    而每当我想质疑的时候,一种力量,或许来源于几千年传递下来的固有认知,或许来源于对爱的刻板印象,它太过强大。

    它会安慰我,告诉我不必质疑父母之爱,因为没有一位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正如没有一个孩子应该不爱自己的母亲一样。

    这安慰是一种仁慈,很多时候,它会抚平我内心,清除掉所有过于激烈的情绪,让我得以重获平静。它太强大,强大到屡屡让我忽视,这安慰背后暗藏的压迫。

    它真正想要清除的不是那些痛苦的情绪,而是我自己。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与认知。

    正因如此,我再也无法理所当然说出那个词——那个与爱截然相反的词——因为那样我就背叛了这份安慰。

    我是沙漠里迷路的旅人,像渴望清泉一样渴望着内心安宁,哪怕代价是牺牲掉我自己。

    所以我的内心从来都没有一团乱麻——走出迷宫的线头一直捏在我手上——而我所做的是企图忽视它。

    但现在凯厄斯撕碎掉海市蜃楼的外衣,他告诉我根本没有沙漠。

    所以我真正需要的并不是虚假和平,我需要的是我自己。

    胸腔贴着胸腔,我们聆听着彼此的空洞,像海啸一样膨胀起来。

    生活并不总是寒冷。

    旭日东升。

    日光从地平线下迸发出来,光芒万丈。一阵风将我的兜帽吹开,太阳瞄准机会扫射过来,与此同时一只手立刻轻轻挡住我的脸。

    阳光透过他的指缝,稀疏地洒在我的眼皮上。

    我从没仔细看过日出,不知道原来光明揭破黑暗的那一刻,太阳可以这么温暖,温暖到冰冷的皮肤都在它的触碰下发颤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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