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太子陈夜,弑父杀兄,是景国的罪人。听闻他半年前失踪了,现在景国暗地里派人在各国搜查陈夜的下落。

    景帝早就对边关事迹早有耳闻,谢澜跟李凌来公主府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阿离’是不是景国太子。

    谢澜说:“陛下觉得你十分可疑,该不会你就是失踪的太子吧?”

    陈夜有些心虚的说:“公主怎么会把仇人带在身边,你们想多了。”

    谢澜闻言又直接帮他否认:“瞧我说的傻话,那个陈夜应该对公主避之不及,没有面目相见才对。”

    李凌接话:“也对,若你是真的陈夜,公主早就把你剁了喂猪喂狗了。”

    陈夜问:“公主当真这么憎恶那个陈夜?”

    李凌小小声的说:“自然,偷偷告诉你。以前公主时常找人去散播那个太子的谣言,比如有疾病或者荒淫无度有特殊癖好的,反正越难听越好。若不是滔天的恨,能这么大费周章吗?”

    陈夜不禁失笑,以为自己的流言都是朝堂上那些人抹黑他的,没想到是沈音千里之外让人跑去造谣的。

    回想三年前景国不肯借兵也是因为腹背受敌,景帝捏着周国那封措辞傲慢的书信,指节泛出青白。既然周国用退婚威胁,索性自己主动退。只要不触及景国利益,就算成为不仁不义的之人,他也认了。

    他转而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瞒多久,或许没等到自己身份被揭发的那天,他已经毒入五脏六腑死了。

    药老云游四方去了,他徒弟仅是开了些药抑制毒性,根本医不好他。

    近来城中出现了时疫,城外的坟都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冒。

    疫病肆虐之际,沈音忙着跟沈珏一起在城外帮这些得了时疫的百姓安营扎寨。

    陈夜也跟着去帮忙了,一些世家大族子弟看到沈音身边多了个人,起先是看不上的,人人都说那是日日跟在沈音身后的小白脸。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有啥用?

    谩骂声,不屑声传入陈夜耳中,他却不以为然,而是去询问哪些疫民们的症状。

    一番询问下来,陈夜发现这跟三年前景国的时疫,症状一模一样。那年的时疫并不是天灾,而是人为。他们的水源被人动了手脚,当时整个城都差点瘫痪沦陷。

    陈夜迅速让沈珏派人去检查水源,后又写了张方子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过目。那几名老御医看到陈夜的方子比他们研究出来的方子多了几味药,一时间醍醐灌顶,连连称妙。

    沈珏的人很快就来回话了,水质确实出现了问题。

    陈夜暗自思忖,姜国人的老套路了。这个国家国富民强,但总怕邻国羽翼渐丰。明面上通商互市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总使些下三滥的阴招。

    水源被净化了,百姓们的症状也日渐好了起来。

    沈珏却十分不甘心,城中百姓死了三千。原本繁华的朱雀大街铺满了纸钱,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在暮色中报丧,人心郁郁。

    宫中祸事接连不断,太后特让钦天监占上一卦。龟甲落在青砖上散成诡谲的卦象,待钦天监看清卦辞那刻,他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有口不敢言。

    太后追问下,他才说:“瘟神还朝,民不聊生。”

    这个瘟神指的就是沈珏,消息传至御前时,周帝猛地坐起,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瓷散落一地,当下钦天监就被处死了。

    姜国故技重施,用投毒挑起瘟疫,再借天灾之名搅乱朝局。这手段陈夜太熟悉了,不过沈珏比自己幸运,他有个明辨是非的父亲。

    三人围坐在酒楼一起吃酒,日子好像回到了垂陵,大家天天同桌吃饭。

    酒过三巡,沈珏说自己讨厌做太子。做太子远没有做一个老百姓自由,他更想醉卧山野间,想骂谁骂谁。

    “王叔一直想置我于死地,这次时疫尽管我已经亲力亲为,做得天衣无缝,他仍是有话说。我下令赶制千具薄棺,王叔当着满朝文武说‘草芥之民,裹席下葬即可’他说我故作慈悲收买人心,可那些尸体就横在城外,蛆虫都快爬进孩童的眼睛里...这叫我怎么忍心。”

    沈珏仰头饮尽一口酒,喉结滚动时溢出冷笑,像是在笑自己的徒劳,又像是在嘲笑这荒唐的世道。

    沈音接着他的话说:“你一心为民,操持着这疫病之事,劳心劳力,可有些人哪管你付出多少,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自己的算计。你就算做得再好,在他们眼里也满是错处。所以啊,索性就别去管那些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看父王做皇上,威权在握,杀伐决断,哪容得下别人置喙。你如今身为太子,也该有这样的气魄。不要被那些宵小之辈的言语所左右,做你觉得对的事,无需在意他人如何评说。”

    沈珏苦涩:“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可这次死了那么多百姓,我就总想着...全是我做得不好。若是我早点发现水源问题,也不会死那么多人。我这么优柔寡断,感情用事,或许就不该做这个太子。”

    陈夜抬头:“那些得病被你安置在城外,骂你冷血的人,和如今感谢你救命之恩的,本就是同一批。世间之事从不是非黑即白,若事事求个圆满,这辈子还能做好什么?”

    沈音与沈珏下意识对视一眼,陈夜素日里向来沉默寡言,可这一回的才智,连同在垂陵时那一两回不经意的出手,早已锐意难掩,纵是刻意收敛,亦难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沈珏问:“阿离,你可愿意来帮我?”

    朝堂之事陈夜是半点也不想沾染,只是沈珏实在过得太难了。明面上有辰王一党处处与他为难,暗地里还有个佛口蛇心的弟弟。

    沈琅的生母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皇帝宠幸。本以为可以母凭子贵,却在产子当天不幸身亡。

    沈琅就被静娴皇后收养了,日复一日,襁褓中的婴孩渐渐长大。他束着翠簪,袖口绣着高雅的竹叶,总喜欢穿素色衣衫,端得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看着是一抹纯粹的白,可是内里却是一汪透黑的湖水。

    从前他会在端给沈珏的茶里,搀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药。那药加上沈珏宫殿里的凝神香,会让人心悸梦魇,整日提不起精神。好不容易沈珏争取来的机会,总是恰巧就落入他手。

    沈珏在书房里与朝臣谈话,密谈声透过窗棂纸的褶皱里漏出来,他还会将一些字眼仔细钻研。待天明随圣驾游园时,便化作 “兄长实在辛苦,近日时常与朝臣密议,连琅儿求见都要等上半个时辰” 的叹息。

    皇帝手中的翡翠手串一时顿住,沈琅眉梢染起一丝窃喜。

    他精心算计的每一步,不坐实罪名,只种下心结,让猜忌慢慢生根。

    陈夜是动了心思去帮他,可是他是景国逃犯。如今两国关系微妙,局势剑拔弩张,战争仿佛一触即发。若是被人知晓了他的身份,沈珏更是会背负通敌的骂名。

    陈夜顿了顿,抬眸直视对方,道:“朝堂权谋之争,我可隐于幕后为你筹谋布局;但若事关家国立场,我帮不了你。”

    沈珏很淡然,好像早知道陈夜的答案,他笑起来:“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你能帮我,我很高兴!”

    这时,沈珏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他猛地捂住胸口,一下下钻心的疼从心口传来。

    沈音指尖扣住他的脉搏,神色立即凝重起来,询问:“哥哥,这样的疼是第几次了?”

    沈珏揉揉心口,微微调整了呼吸,答:“第三次了,每天一到晚上,就钻心的疼。我是不是最近忧思过度了,要不要去太医院抓几副中药调理一下。”

    陈夜问:“你最近是不是换厨子,或者是不是近身换人了?”

    沈珏:“你怎么知道,新来的厨子手艺甚是符合我的口味。改天你们去我府邸...”

    沈珏未说完就察觉不对劲,眉头也拧成一块:“我的症状似乎跟你相似,我是不是下被毒了?”

    陈夜点头,“是。”

    沈音轻松道:“我哥哥的症状还轻,还能治得好。”

    沈珏:“你怎么知道还轻?”

    沈音没有说因为阿离得了这个症状,她经常彻夜未眠翻阅古籍的事。她知道阿离这个人最怕欠人情,他会觉得人情就像一座大山,会想方设法的还。

    她说:“药老徒弟告诉我的,我多少了解过一点。”

    回去后沈珏让人暗中留意厨房,只见那些厨子淘米洗菜、生火掌勺皆中规中矩,连灶台都一尘不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厨子还能是谁?

    沈音携着礼物而至:“当局者迷,不如换双眼睛瞧瞧。”

    锦盒里是进贡的胭脂水粉和首饰,是送给沈珏的几位侧妃的,他府邸总共三名侧妃。

    这三位侧妃都温温柔柔,平日里说话比针还细。就连着装打扮都是统一的浅色,沈音觉得有趣,这一模一样的女人,哥哥竟然娶了三个?

    三位嫂子陪着沈音在太子府里逛着,沈音寻了个由头,觉得与她们相处甚欢,决定留下来几日。

    每日与这三位侧妃相处,沈音望着她们人畜无害的脸庞,不禁笑出声——原来那致命的毒,从来不是厨子手里的刀,而是藏在这温柔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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