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公主府里来了两位与沈音年纪相仿的少年郎。这两人可是王公公亲自带来的,说是陛下特意给沈音指派的贴身侍卫。

    只见这两个少年,似乎刚吵完架,两人皆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沈音对这两位有点眼熟,就是记不得是谁,问:“不知怎么称呼二位?”

    两个少年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样,毫无生气的接话。

    “李凌。”

    “谢澜。”

    沈音不禁 “啧” 了一声,心中暗自腹诽,这哪是给自己派来的侍卫,分明像是两个讨债鬼。

    “你们俩该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吧?” 沈音没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瞧这两人的气质派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侍卫,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哥来这儿体验生活了。

    一听这话,李凌瞬间来了精神,大声说道:“我乃是定安侯嫡子李凌,我姑姑,便是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贤妃!” 说罢,还得意地甩了甩衣袖,一副了不起的模样。

    紧接着,谢澜也不甘示弱,向前一步,扯着嗓子喊道:“我亦是朝元侯之子,我姑姑,正是当朝德高望重的德妃!”

    “我也是嫡子。”谢澜补充了一句。

    沈音‘哇’了一声,调侃道:“让你们二位来当我的侍卫,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嘛!”

    “臣心甘情愿!” 两人虽然看着像斗鸡似的,谁也不服谁,可这会儿回答倒挺默契。

    沈音正色道:“说实话。”

    李凌:“我姑姑让我来的,她说这是我的福气。”

    谢澜:“这也是我的福气。”

    这还得追溯到十年前...

    泰康宫内,浓重的药味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静娴皇后服用了无数珍贵药材,可病情却毫无起色,她心里清楚,自己命不久矣。

    往昔如霜似雪的肌肤,如今已变得蜡黄枯槁。深陷的双眼,仍执拗地死死盯着那坠满珍贵珠宝的帐顶,仿佛要用目光将这荣华富贵牢牢锁住。

    床边,两位侍女哭得那是一个稀里哗啦。皇后待她们极好,在靖王府时,便将她们视作亲妹妹一般,从不缺衣少食。如今看着皇后病入膏肓,两人满心悲戚。若皇后一走,她们在这世上就像枝头凋零的花瓣,只能逐水飘零了。

    帷幔内,传来皇后微弱却带着几分嗔怪的声音:“再哭,福气都哭没了。”

    李婉哭得抽抽搭搭,嘟囔道:“是她先哭的,我这眼泪,那是被她给带出来的。”

    谢柔一听,立马没好气地回怼:“我怎能不哭?那可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亲姐姐,我能不伤心嘛!”

    李婉撇撇嘴:“行行行,你是忠仆,到时候真要给皇后娘娘陪葬,可别说自己有事来不了。”

    这话一出口,谢柔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喊:“皇后娘娘福大命大,才不会死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差点就在静娴皇后的床榻前扭打起来。

    “都住口,本宫有事要交代你们。” 皇后强撑着坐了起来,模样虽枯槁,但眼神仍然凌厉。

    两人立马静止,大气都不敢出,乖乖跪在一旁。

    “本宫一走,娘家的荣华富贵便如风中残烛,说灭就灭。你们自小在靖王府长大,靖王府就是你们的家,如今本宫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你们。”

    皇后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本宫会让皇上把你们留在身边,只要你们得宠,本宫的家族便能继续在这朝堂上屹立不倒。”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让窦氏一族的女孩子进宫,可这些女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傻的傻,疯的疯。皇后不禁暗自感慨,窦家出了她这么一个皇后,莫不是真把气运都耗尽了?

    仔细再想,是有一个还不错的,但是只有六岁,也是指望不上。

    谢柔跟李婉吓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地,哭喊道:“皇后娘娘,我们身份低微,怎敢有此奢望...”

    “你们若能成事,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敢违抗,你们,连同你们的家人就随本宫下地府。” 说罢,剧烈的咳嗽让她身子不停颤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谢柔与李婉对视一眼,忙不迭地频频点头,声音颤抖着赶紧应下:“娘娘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后来她们也不负皇后所托,一个个斗垮了皇后死敌,还一直帮衬窦家。

    沈音听着他们的回答,不禁笑出了声,调侃道:“所以,这是衔环报恩来了?”

    说罢,她挥手,道:“该报的早报完了,你们回吧,我这儿侍卫多得都快没地儿站了。回去多读些书,将来也好报效朝廷。”

    李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行,我姑姑会打死我的。”

    谢澜用力地点点头附和:“我姑姑也会打死我的。”

    两人那认真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随后,她好奇地询问起他们的年纪,得知两人还不满十六岁,比自己还小。看着这两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经不起风吹的身板,沈音心里觉得好笑又无奈。暗自思忖,罢了,就让他们先待着,等他们吃不了这苦,自然就会走了。

    王公公见沈音松口决定收留这两个少年,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微微欠身,双手小心翼翼地从袖兜里掏出两封用火漆严密封存的书信,恭恭敬敬地递到沈音面前,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这是德妃跟贤妃特意让老奴转交给您的。”

    这密密麻麻的字让沈音看得眼花,唯记一句话‘该打打,该罚罚,不必手下留情’。

    看来这二妃对自家侄子的脾性十分清楚,是送来给自己管教的。又或者说是嫌他们太过无用,给他们找的差事。

    原本李凌和谢澜负责保护沈音、贴身跟随。可这两人,连平日里走路都能因为谁先跨出第一步踩在公主府的石板路上而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吵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沈音每日被他们这无休止的争吵弄得头疼不已,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把他俩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滚!滚去花园种花!”

    听到这话,李凌和谢澜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声 “是”,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刚一离开沈音的视线,两人便如脱缰的野马,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到了园子,李凌双手抱胸,下巴一抬,趾高气昂地对陈夜说道:“喂,你,把我的那份活儿也一并干了,本公子累了,要找个地方歇会儿。”

    谢澜有些心虚,但也不能输李凌一头,他对陈夜说:“我可没干过这种粗活,就麻烦你了。”

    说完,两人便各自找了一处阴凉的角落,舒舒服服地躺下睡觉去了。

    日头渐渐西斜,沈音从宫里回来,给陈夜带了一些药材。刚踏入园子,就看到陈夜修长清瘦的背影,忙忙碌碌,而李凌和谢澜则在一旁仰天睡着。

    沈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猛地一脚踢在李凌的屁股上,又顺手扯了扯谢澜的耳朵,怒喝道:“真当自己是来享福的了!”

    沈音罚他们三天不吃饭,两人一下子就学乖了。不止对陈夜毕恭毕敬,还每天很早都去园子里帮忙。

    今日的任务就是用这些肥土种花,种花嘛有什么难的,李凌跟谢澜拿着花铲跟花苗就要开始捣鼓。这刚凑到肥土跟前,李凌差点昏厥过去。

    “这是粪土吗?” 李凌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谢澜也去闻了一下,弯下腰把早上吃的馒头都给吐出来了,道:“我们可是侯府公子,怎能沾这等腌臜粪土。”

    陈夜想起自己从前也是这样顽劣,耐着性子说:“二位公子,这些粪土是花最好的养料。你们平时吃的蔬菜瓜果都是这些粪土养育的,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嫌弃呢?而且种花可不只是体力活,更是一门学问。”

    他破天荒的讲了许多话,两人听了,虽然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好再反驳,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手。这一开始干,就彻底没了侯府公子的体面,没一会儿,两人就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泥,活脱脱两只泥猴子。

    好不容易干到了上午,李凌突然感觉手上有个东西在动,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瞧,顿时愣住了,满手泥的他,嘴里喃喃自语:“这…… 这扭来扭去的是什么东西?”

    谢澜好奇心作祟,脑袋一下子就凑了过去,结果还没看清楚呢,就被李凌一个不小心,把手上的泥连带那不明物体一股脑全糊嘴里。

    谢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李凌杀猪般的叫声:“老天爷呀!虫子!这是虫子!” 那声音,简直能冲破云霄,吓得鸟儿都扑棱棱地飞远了。

    就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复一日,两人跟陈夜混熟了,直接称呼起他为‘离哥儿’。

    有一天李凌认真的问:“离哥儿,你就是景国太子,对吗?”

章节目录

长风知我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好柿常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好柿常在并收藏长风知我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