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来了。

    雒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反正不是高兴。

    瘟疫一直都是这个时代人们的阴影,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有大批大批的人将要死去,而且束手无策。

    管家跟雒微汇报调查出来的结果:起先是卡尔身边的侍女开始感到不舒服。当时她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请假两天休息后却一直不见病情好转。

    后来帮她顶班的女仆身体也开始有些不适,还没来得及告假,卡尔也病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身体虚弱的缘故,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小男孩突然间就卧床不起,高烧不退。

    几个仆人照顾了昏迷的卡尔一晚上,一直到快天亮时分,好不容易有了退烧的迹象,仆人才离去。

    早上再去看情况的女仆摸了摸卡尔额头,以为他终于完全降温了。

    却惊恐地发现卡尔已经没有了呼吸。

    雒微问管家:“告诉沃克医生了吗?”

    “暂时还联系不上他,他大概已经在进修路上了,我们不知道他的地址。”

    “那就先这样吧,这件事先不要传播出去,等联系上沃克再说。”雒微叹了口气。

    纵使雒微有一定心里准备,也没想到疫病来的这样凶猛。

    短短几天,庄园里就开始有人死去,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咳嗽发热的症状。先前服侍过卡尔的两个女仆也只剩一口气了。

    一时间城堡里人人惊恐。

    走廊墙壁上间隔挂着前不久新清理的烛台,摇曳的烛光在风中闪烁,投下光影,仿若鬼魅起舞。

    雒微带着帽檐宽大的兜帽,用丝巾将裸露出来的所有皮肤都遮盖住。

    尽管仆人不理解,她还是每天一闲下来就把自己现在住的房间和接触到的一切东西用高纯度的白酒擦拭一遍。

    病菌无眼,她可不想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管家说城镇上专业的疫病医生赶来庄园还需要时间,所以城堡内部的医生先对那些症状比较严重的人进行治疗。

    一个病了的人在嚎叫,他一会儿痛苦地满地打滚,一会儿又蜷缩起来没有动静。

    雒微亲眼看见那医生将一只蚂蟥放在他的淋巴腺肿上,据说那是放血疗法。

    医生转头又用手杖敲破另一个患者的脓包,涂上树浆、草药或者其他什么植物汁液混合的药膏。

    哀嚎声此起彼伏。

    雒微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用白酒可以杀死病菌,比燃烧香料的效果好得多。”

    她对医生说:“我也学习过医术,我知道怎么做,相信我。”

    她又蹲下来,根据自己的常识指挥医生怎么消毒和包扎伤口,最后让仆人把死去的人用过的衣物全部烧掉。

    管家最开始愣了一下,想要阻止雒微,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雒微借口自己曾在医学院学习过疫病的知识,借这个理由将现代医学知识讲给城堡里的人听。

    她费了很大功夫才让医生和仆人理解了疫病可能的传播方式,并且告诉了他们如何预防和治疗黑死病。

    她让大家都用布料遮住口鼻,希望能起到口罩防护的作用,同时规定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餐具用完都要消毒。

    对于已经患病的人们,雒微根据他们病症的轻重将其隔离,有秩序地安排医生治疗。

    埃德尔先生不在,在城堡里的人看来,雒微就是他们的主人。

    尤其是现在庄园人心惶惶,人们把雒微当成了救命稻草,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照做。

    疫病暂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是碍于中世纪糟糕的卫生环境和特效药品的缺失,发病的人还是一天比一天多。

    这天,管家来找雒微,询问过雒微的意见后,他决定让那些经过隔离还没有症状的人先离开城堡避开一段时间。

    管家脸上裹着厚厚的面巾,隔得老远,只露出镜片后那双发亮的眼睛,“太太,黑死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应该很快就会在城堡里传播开来 ,继续呆在这里不安全。

    您还是...尽早离开吧。”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夫人,关于前些天我对您说的那些话,我向您道歉。”

    雒微才想起来,他应该指的是在典藏室门口那些让自己不要离开的话。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杰拉德,你是一个很好的管家。”雒微笑笑,“这里确实不安全了,你也一起离开吧。”

    杰拉德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是这里的管家,就要和庄园一同经历这一切。这么多年了,直到最后我也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和它一起存亡。”

    临走他又叫住雒微, “菲娜夫人,我衷心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为先生、为大家、为城堡所付出的一切。

    是您最先提醒了我们做黑死病的预防工作,之后又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向大家传授疫病知识,帮助庄园渡过难关,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您,我和其他人今天也许都不能够站在这里。

    我为这一切向您道谢。”

    说完管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远了。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雒微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久违的机械音。

    【恭喜,任务已完成,生命值奖励将在登出任务后结算。您随时可以选择登出任务。】

    【是否确认登出?】

    雒微看着弹出来的信息,抬手叉掉了面板,扭头朝城堡里走去。

    这一切还没完。

    就在和雒微谈话后的第二天,管家也病倒了。

    他嘱托所有人都要按照雒微的吩咐做事,完全将庄园的管理和决策权交到了雒微手上。

    还特意挑选了城堡里最忠诚,做事最妥帖的几个仆人留给她,就连一直跟在管家身边的助理哈维也被派来协助雒微。

    据说杰拉德把他当做接班人在培养。

    年轻的金发小伙子哈维已经开始有一点杰拉德管家那沉稳的气质了,他朝雒微轻轻颔首。

    管家推荐的人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雒微的工作量,至少不用再为让谁将每天的尸体运走而忙得焦头烂额。

    就在雒微刚停下来能喘口气的时候,一封给自己的信被人送了过来。

    据下人描述,有一个穿着斗篷大衣的人,掩着面出现在庄园门口。

    他鬼鬼祟祟地朝庄园里偷看了好一会儿,在看守即将走上前去的时候,才将这信挂在门上,然后快速地走开了。

    信封上除了雒微的名字什么都没有。

    雒微以为是之前假扮劳伦的骑士回来了,现在想联系自己。

    拆开信却发现是沃克医生写的。

    里面的内容不禁让雒微皱眉,这是一封充满了讽刺语气的信。

    沃克医生一改那日温和的性情,开头便阴阳怪气地问候菲娜夫妇:二位目前是否足够幸运还活着呢?

    “亲爱的菲娜,劳伦,想必你们最近正在为了庄园里黑死病蔓延的事情而烦恼吧,喜欢我为你们送的礼物吗?

    感到困惑吗?愤怒吗?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你们自私的秉性,你们到死也不会想到我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我给你们留了这封信,作为曾经好友间最后一丝情谊消散的见证。

    我可没指望你们知晓一切后会幡然醒悟。

    五年来,每次听说你们在庄园的消息,我都在想,凭什么你们能够在害死我儿子后仍若无其事地过着安逸的生活。

    我每一天都在恨,恨你们当初的不作为,恨你们的独善其身。

    不过现在,你们幸福美满的生活再也不会继续下去了,你们终将为我的儿子卡尔陪葬。

    我最亲爱的卡尔,其实早就死在了五年前。

    当时他得了一场严重的感冒,咳嗽个不停。有一天晚上卡尔状况突然变得很危险,急需救治,不巧镇上的医生临时有事出去了。

    而那不是我在医学院学习的领域,我当时还不了解那方面的知识。

    但那是你主修的课程,我立马就想到了你,连夜带着卡尔去寻求你的帮助。

    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愿意为他治疗,无论我怎么求你们,你们都不打算帮忙。

    劳伦把我和卡尔赶了出来,我那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夜里的风很冷,我绝望了。

    我带卡尔从庄园离开没多久,他就死了。我最爱的卡尔,永远停留在了他三岁那年。

    我感觉我的生命也在那一刻停止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分一秒不在想他,回想起那一晚他看我时无助痛苦的眼神。

    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后悔认识你们这一对恶毒的夫妻。

    菲娜,你明明把肺部的医学知识掌握得很好,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你的技术水平远高于我和其他人,你是有能力治愈卡尔的,至少可以让他坚持到医生回来。

    可你没有!你就那样狠心地让劳伦把我和卡尔拒之门外。

    你永远无法想象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的痛苦,你也无法理解我学习了大半辈子的医术,最后却无能为力治疗自己儿子的不甘。

    这是我一辈子的痛。

    现在终于痛到你们身上了。”

    读到这里,雒微有些不解,既然沃克的儿子卡尔五年前就已经死了,那现在送来的这个又是谁?

    展开第二张信纸,沃克的字迹变得愈发狰狞,雒微都快有些辨认不清了。

    “卡尔死后,我实在太想念他。于是我走遍多个国家,终于找到了一个与卡尔样貌非常相似的孤儿,我尝试把他当做我的儿子养在身边。

    可他终究不是我的卡尔。

    我的心里也隐藏着巨大的无法平息的恨意。

    看着他那张与卡尔相像的脸,我的心里萌生了一个计划。

    于是我带着他再次找上你们,所幸这次你们没有曾经那样无情,答应了收留他一段时间。

    然后我借口收拾行李,离开庄园后立刻让他接触了城里没来得及处理掉的黑死病患者的尸体。

    之后,保险起见,我特意留他在家里多观察了两天,确定他真的开始出现感染了黑死病的症状,才把他送到你们庄园去,还叮嘱了他要多和你们夫妇两个相处。

    毕竟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让你们整个庄园都跟卡尔一起死去,这是你们的报应。

    当初你们不挽救的卡尔,现在回来拖你们下地狱了。

    一切就是这样了。去和卡尔道歉吧。”

    ——你曾经的朋友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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