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入知府的后院,前后两次的心境竟然差不多,都让人感到有些紧张不安。

    算是已经熟悉的路线,三人跟着婆子一路过了月洞门,最后被引着来到了偏厅。

    比起之前昏暗的偏厅,这次的偏厅明亮不少,垂在棱格门扇上的帘子也都收了起来,窗户和门扇也都是大开着。

    房间里摆着百合花,一进门飘香四溢沁人心脾。

    比起之前姝奕和付夫人初见的样子,此刻人比之前精神很多,看着姝奕和江林木进门,她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和疑惑。

    “刚才听门子底下的人报,说是女先生这里有珠儿的信?”

    “正是,当日小姐说此信要三月后让草民代交给夫人。”姝奕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人。

    江林木也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书信,荣姑上前接过去,转交给付夫人。

    “这孩子,也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主……”她一边展开书信,一边抱怨着女儿的古灵精怪,可看清上面的字后,付夫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就连血色都退个干净,脸色煞白犹如当初姝奕初见她时的样子。

    捏着信的手也在不断的颤抖着,“这,这……”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打量着姝奕和江林木。

    姝奕也是满脸的担忧之色,江林木肃着脸丝毫没有心虚或者玩笑的神色,大大方方的回视着夫人投过来的目光。

    对上他们认真的目光,付夫人颤抖着身子吐出一口气,尽量平复此刻翻涌的心心绪,她再次将目光落在信纸上,这次细细看了上面的内容。

    “当真是珠儿之前给你们的?”

    看着付夫人投过来的目光,姝奕上前一步,目光里满是郑重和认真,“当真,这信的确是小姐所给,绝不会有错。”

    最后五个字姝奕加重了语气和音量,一双眸子里满是着急和催促,付夫人眼中突然落下一滴泪,她连忙擦去,硬扯出一抹笑。

    “这孩子,总是做些让人操心的事儿。”这话如往常一样,抱怨中带着宠溺的味道。

    她转头和身边的荣姑说道:“你且去将老爷请过来,就说……就说他那宝贝女儿,又给他扯了饥荒出来,现在债主子都找上门了,让他过来处理一下,顺便也将院子里的人撵出去,省的让人传出去,坏了珠儿的名声。”

    “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人都出去了,付夫人突然捂着嘴泪如雨下,肩头不断的颤抖着,她撑起身子走到姝奕的面前,一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头。

    “你们说的当真?”她压低声音,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破碎的。

    “事关小姐的性命和名声,民妇不敢妄言,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将侯在门外的人唤进来。”

    “让他进来。”屋里已经没有了伺候的人,江林木转身出去,掀开竹帘看了一眼侯在外面的人。

    苏生安低垂着头走进来,身上穿着的是昨晚姝奕让禄安找牙子借来的,也顺便将白日里的事儿告诉了牙子和宋娘子,让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准备。

    乍然看到苏生安,付夫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并未认出对方,直到他抬起头,开口的一瞬间,夫人听出了他的声音,“夫人,属下辜负了夫人的嘱托和信任。”

    这功夫荣姑也将知府请来,得知女儿欠了债,现在债主子找上门,知府的脸色不太好看,甚至心里埋怨自己的妻子无能,这样的小事,也要让他过来处理。

    一进后院发现院子里没有什么人,他一双稀疏的眉头皱紧,隐隐觉得今日这事儿好像不似寻常。

    “夫人,老爷来了。”

    付知府几门看着屋里站着的三个人,“到底是何事?”

    付夫人冲着荣姑摆摆手,“你也下去吧,在院子守着些,别让人进来。”

    “是。”

    这会儿不需要自己的妻子说,付知府已然晓得,这事儿不简单,断不是女儿欠点钱的事儿。

    他一双如鹰般的眸子,沧桑中带着几分锐利和审视,目光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游巡着,最后陡然定在了苏生安的身上。

    “你!你怎么在这里,珠儿呢?!”

    苏生安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属下无能,小姐她,小姐她在城外被山上的土匪捉走了……”

    说着,苏生安哭了起来,一个大老爷们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他一边哭泣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并将自己从尸体上翻出来的令牌拿出来。

    付夫人这会儿听到全部过程,哭得已经站不住,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两步,姝奕连忙上前扶住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给她扎了两人,昏厥之际的人逐渐清醒过来。

    “老爷,快些想想法子,救救珠儿啊。”付夫人清醒过来后恢复了力气,哭着央求着自己的夫君,心中不断在懊悔着送女儿去选秀之事。

    付知府也有些恍惚,他强撑着让自己保持冷静,接过那个令牌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红透,隐隐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

    “王中申老子和你拼了!”他用力握着那个令牌,像是要将它捏碎似的。

    江林木看着他这个样子,锋利的剑眉轻挑,“大人难道之前真不晓得他们所行之事?”

    他怎么可能一点不晓得此事,这到底是他管辖的地界,便是他说自己毫不知晓,江林木和姝奕也不会相信,宋娘子等人曾经也没在城里少闹过,便是聋子也是见过宋娘子等人。

    只能说刀子不割在自己的身上,他就感觉不到疼。

    气到脸色都变红的人,闻言侧头看着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一双有些稀疏的眉,越皱越紧,“你是什么人?”

    “生员江林木,见过知府大人。”他规规矩矩一揖到底,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满是不屑和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你又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付知府刚才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两个外人。

    这次不等江林木和姝奕说什么,一旁的苏生安先开口回道:“回大人,属下就是在城外遇到这二位搭救,方可躲过王中申等人的搜查,活着回来报信的。”

    弄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付知府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现在消息已经带到,这里也没有你们什么事了,去管家那边令十两赏银,回去后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一个字,不然本官要你们好看!”

    江林木对上他不怒自威的眸子,丝毫没有胆怯,甚至平淡的回视着对方,“此事说来还真和生员有些关系,大人若是想彻查此案,或许我们夫妻还能帮到大人一二。”

    他说完,看着付知府一副不屑的神色,挑眉说道:“大人若是不愿意合作彻查此案,生员也可以带着王中申的罪证,前去京城为受苦受难的百姓讨个公道,只是大人倒时也难逃玩忽职守之罪。”

    姝奕看着付知府不善的目光,心头咯噔一下,他们现在无权无势,若是知府想要给他们使绊子,别说能不能去得了京城,他们二人能不能平安的回兰村过日子都未可知。

    “我们夫妻二人今日敢寻过来,敢将手里的证人证物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自然也是留有后手,您便是将我们二人杀了,东西照样可以送达京中。”

    这让付知府更是气急,他咬紧后槽牙,抬起手指着江林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想到何事最终忍住。

    一旁的付夫人着急的上前拉住付知府的手臂,“夫君,快想法子救救珠儿啊,按照苏生安所说,她已经被人捉走三日了,夫君快想法子救救她。”

    付知府咬着后槽牙,“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法子了,你总不能让我带着人大张旗鼓的打过去吧,到时候打草惊蛇他或是杀了珠儿,或是将她转移出去,只怕到时你我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姝奕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夫人,“我的珠儿啊,我命苦的孩子……”

    付知府看看手里的令牌,又看看趴在地上的苏生安,最后看向江林木,“你跟我来。“

    “夫君。”姝奕紧张的看着他,想要跟过去,可付知府显然并不想带着她一起过去。

    江林木看了一眼付知府,转而回身握着姝奕的手,“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看着哭到身子逐渐放软的人,姝奕也不能不管,最后也只能不安的松开了江林木的手。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付夫人和姝奕,看着他们离开,付夫人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女先生,劳你扶我去那边,我要写封信给我娘家的哥哥,让他也想法子救救我的珠儿。”

    姝奕皱了皱眉,想起了江林木之前提到的事儿,“夫人,此事最好还是和付知府商议之后再写信,万一您兄长那边不晓得这边的情况,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坏了大人的计划岂不是可惜。”

    便是不问,姝奕也能猜到,付夫人娘家的身份应该不低,知府已然是四品官,只要在地方上稍微做出一些政绩,到时候便可留在京都,即便是留在京都做个五品官,可也比地方上的好出太多。

    看着他们二人的年纪,知府大人娶妻之时应该年龄也不小了,夫人显然比知府大人小了许多,这娘家的背景应该也不低。

    似是听进去了姝奕的话,付夫人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嚷着要写信的事,可人还是在不断的哭泣着,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没法看。

    姝奕也趁着她不注意给她号了号脉,付夫人似乎先天就有不足之症,这心脉要比寻常人弱了不少。

    看着她这副样子,姝奕犹豫了一下,扶着人朝着一旁的碧纱橱走去,“夫人我扶您去歇一会儿,说不好一会儿大人就商量好了对策。”

    扶着人在床榻上躺下,姝奕悄声拿出一根银针,趁其不注意刺中了穴位,付夫人逐渐眼皮开始发涩,泪水止住人也陷入了沉睡。

    她小心的帮着盖上被子,退出了碧纱橱来到院子里四下张望,想要找找江林木的身影,知府带着他离开,那定然已经不在后院,她便顺着回廊朝着前院走去。

    此刻江林木正在付知府的书房里,“大人是说此事不仅您知晓,就连京中陛下的也是晓得的?”

    付知府抬起眼皮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警告之色,“此事乃是陛下暗中命人调查,今日我也是万不得已和你说这些,你若是敢泄露半分便是杀身之罪。”

    江林木看着他仍有些谨慎,但这会儿付知府已然不在意他是否相信了,须臾书房门被人敲响。

    “大人,杨公子来了。”

    付知府看了江林木一眼,“你切随我一同恭迎。”

    说完也不等江林木弄清楚来者何人,他便整理了一下官服官帽,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引着江林木朝外走去。

    姝奕在府里找了一圈,并未看到江林木的身影,正在她犹豫要不要不回去等着,免得一会儿江林木回来找不到她,就远远的看到他跟着知府一起往外走,随后似是遇到了什么人,二人齐齐朝着对方施礼。

    她快步的走过去,见三人朝着一旁的房间走去时,她赶忙喊了一声,“夫君。”

    三人停下了脚步,齐齐朝着她看过来,知府大人看着姝奕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好像在说:我们男人谈事情,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但显然江林木并不这样想,他拱手和身旁的二人说了几句,只见为首的男子微微颔首后,江林木朝着她招了招手,姝奕这才敢抬脚朝着他们几人走过去。

    “都进来说吧。”知府大人语气仍有些烦躁。

    进门之后,付知府说道:“这位便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你说的证据在哪里,快些拿出来。”

    姝奕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警惕的站在江林木的身边,“大人说他是钦差,又有何为证?万一你们诓骗我俩,证据落入你们手中,被销毁怎么办?!”

    落座的杨公子闻言笑了一声,打量着江林木和姝奕,“你们二人倒也有几分侠义心肠,这明明不关你们二人的事儿,为何要掺和进来?”

    这话说的更是让人不得不生出疑心,江林木下意识握住了姝奕的手,将人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他往前挪动半步挡住了杨公子探究的目光。

    “在下本也是要科举之人,本着也是想要当官为民办事,虽然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员,可我也不忍看着贪官污吏勾结匪徒鱼肉百姓,便是现在无法为民做主,日后高中也定会为他们撑腰。”

    杨公子坐在书桌后,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小书生,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小秀才倒是口气不小,但愿你日后步入官场,不忘初心不忘今日所言。”

    他说着从自己腰上接下一块令牌,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看看吧。”

    江林木走近拿起那块金镶玉的牌子看了一眼,冷峻疏离的眸子登时发出不敢置信的光,他眉头微蹙打量着对方。

    随后一撩袍子准备跪下行礼,“生员江林木参见三……”

    “慢着。”杨公子目光带着几分冷意,“别说出来,你晓得就好,我便是微服暗中调查,你且将东西交于我即可,其余的事儿我们自会处理。”

    江林木站起身,和姝奕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这人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姝奕从怀中拿出两封信,这也是之前雁奴交给他们的。

    看到信中的内容,付知府和杨公子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冰霜,但杨公子的眼神里有一半是雀跃和兴奋。

    “传令下去,让守在城外的人的即可动手剿匪。”说完他看向一旁的知府,“付知府,现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以齐备,跟我一起前去亲自捉拿富阳通判宋金宝!”

    “是。”付知府脸上也带着欣喜之色。

    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宋金宝在富阳这块儿地上,已经送走了三任知府,俨然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更是让衙门里的人都听令于他,付知府上任之后也是将他彻底架空,徒有一个知府的名头,手里却未任何的实权,想要差遣下面的人,都有可能被人当做耳旁风。

    他女儿这会儿出事,他便是想救,手里也指使不动几个衙役,便是出城也打不过那群土匪。

    到时候万被对方要挟,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有了钦差出头,手里的人马虽然不多,可以足以和对方搏上一搏,他家女儿还有希望救出。

    江林木一双冷眉拧着,眼神里夹杂着狠厉和刚毅,“杨公子单凭此物捉人,只怕这宋通判也只是个替罪羔羊,生员听闻付姑娘出事之前,曾经送往京都的秀女也出了乱子,此事怕不仅仅是富阳这一隅之事。”

    坐在书桌后的人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江林木,“那你觉得这事儿和谁有关?”

    “生员不知,但若是送通判一人所为,那他家中恐怕是要金满仓银满仓,按照大晋现如今可以捐官的规定,怎么也能混上这富阳城的知府坐坐,可生员这些日子了解到,通判大人衣食住行虽说富贵,可远远不足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

    自从江林木和姝奕留下来雁奴姐弟,他也没有放置不管,反而在书院里结识了不少的小公子,通过他们对府城了解不少,同样的对着府城的通判也多有询问。

    若是单单是他和贼匪勾结,这么多年做下的案,说他富可敌国都算是往少了说的,毕竟现在的大晋国库空虚,说不准随便抓几个富豪捆在一起,都能组建一个比大晋刚强的军队出来。

    杨卓看着江林木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欣赏之色,“那照你这样推断,接下来这事儿又该怎么继续往下查?”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幼稚的可笑,但江林木明白对方这是在考他。

    “自然是查账,看看那些钱最后都流去了什么地方,而从现在开始,想要杀送通判的人,自然也不少,只要守好了这个萝卜不怕带不出来泥,这桩案子搭进去了不少的人命,只要苦主们一起去告御状,就不怕事情闹不大,怕只怕那些人不许苦主入京。”

    杨卓点点头,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这个我自会想法子,我倒要看看我手里握着圣旨,他们是多大的胆子敢来阻拦。”

    事情到这里看着好像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了,可江林木总觉得不安,“公子还是小心为上,兔子急了可是会咬人的,他们不会傻到明着阻拦,可若是背地里动些手脚,栽赃起来可不就容易了,到时候不管公子如何处理,最后都得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便是陛下有心维护,只怕为了服众也得做些什么,公子小心驶得万年船,阜宁关好像也有盗匪横行,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杨卓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他这次带出来的人不算多,照看不过来这么多的人,这若是真有埋伏,还的确是应付不过来。

    丹凤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悦和寒意,直勾勾的盯着江林木,让站在一旁的姝奕不由得开始紧张。

    接着就听到对方询问道:“既然江秀才都已经想到了这里,那应该也有了对策吧?”

    江林木神色冷淡的回视着对方,丝毫没有因为杨卓的身份,或者威压而战栗不安,“既然他们想看到公子失手挫败的样子,那就让他们看个够,人只有觉得自己掌握一切的时候才会自大,从而掉以轻心,博弈从不看过程而是看结果,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藏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我向来不屑于此。”杨卓做事过于刚毅激进,他不喜欢挫败的感觉,更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想过傻子一样败于敌人。

    对此江林木有些无奈,甚至隐隐的目光里生出几分嫌弃,可他仍是隐忍着劝道:“正是因为如此,对方以为知己知彼,公子的胜算更大,看着一群自负的人上蹿下跳像小丑似的,被您玩弄于鼓掌之间岂不是快哉,倒是不仅仅您独自一人信上,满朝文武不都看在了眼里,这便是一辈子不愿提及的痛。”

    坐在对面的人微微颔首,“如此看来这个主意的确不错,被你说的我倒是生出来几分兴趣。”

    一时间知府府中开始乱做一团,不少穿着铠甲的人进进出出,江林木和姝奕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转身回到了书房,“我记得之前听人提起过,城外莽山有条暗道,之前好像被拐的姑娘都藏在地下的地牢里,‘出货’的时候会有将她们从那条暗道带离。”

    杨卓眼睛一瞪,“再传令下去,命人将莽山后山守住!”

    门外的小兵抱拳应道:“是!”

    府城的慌乱已然和姝奕和江林木无关,知府府中忙碌起来,他们二人也赶忙离开,和等在外面的禄安一起回了家。

    这一夜,城门不曾关闭,这一夜城里城外都是打杀的声音,老百姓都用桌椅板凳顶住了门窗,他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江家的宅子里也无人入睡,姝奕和江林木坐在院子里,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叫喊声和打杀声,禄安站在院门的地方,也在听着远处的声音。

    整整一夜的时间,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外面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禄安回头看了一眼依偎着坐在一起的人,“主子,奴出去看看。”

    这一夜对于禄安来说或许也是一种期待和煎熬,姝奕看懂了他眼中的着急,“去吧,小心些。”

    少年拉开门,脚步像是乘风而起似的,嗖嗖几步蹿了出去,姝奕抱着江林木的手臂,看着大开的院门感叹道:“但愿这次可以抓到罪魁,之前我听雁奴说,禄安的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姐姐,也是被那帮人拐走害死的,后来雁奴成了他的姐姐,二人相依为命。”

    “这事儿不会轻易罢休,听闻三皇子杨卓和大皇子为了太子之位,已经斗了两三年,这次看杨卓的意思,显然此事和大皇子身边的人有关,可这事儿我总觉得不简单,大皇子虽然身份贵重,但手里的权利和他的胆识,尚不至于敢对陛下的秀女下手,这案件背后之人似是另有位高权重之人。”

    江林木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见到皇家的人不是在京城,而是在这个小小的富阳城里。

    “哼,这便是老百姓说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吧,这才平稳了几年,好容易外邦不再侵犯,却不想自家人打起来了。”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姝奕起身准备去做早饭,“今日也不晓得书院还开不开门,一会儿等禄安回来,让他过去瞧……”

    话还没说完,姝奕就看到院门处站着一个人,“宋姐?”

    宋娘子抱着一个小包袱安静的站在了大门外,“我今日过来是有事和你们交代。”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院子里。

    “刚才知府大人派人寻了我去,说让我和其余几家作为苦主,跟着钦差大人一起,入京状告那伙人贼人。”说着她泪水不断的落下来,走到姝奕和江林木的面前,屈膝欲要跪下。

    江林木和姝奕连忙一人搀住她一只手臂,“宋姐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事儿就直说,我们之间何须如此?”

    “我女儿大仇终要得报,这全亏你们二人从中帮扶,不若我们便是拿到了证据,又如何能见到知府大人,这次一别不晓得何时相见。”

    江林木看着哭红眼睛的人,皱了皱眉问道:“宋娘子可有听到其他的消息?宋通判如何了?”

    提到这个人,宋娘子咬牙切齿的,“和他一个姓,也是我倒了八辈儿的霉,听闻昨夜他拘捕,在打斗中已经被人杀了,真真是便宜了他!”

    姝奕有些讶然,这个曾经吓得她日夜难安的人,就这样死了?

    反倒是一旁的江林木闻言挑眉,“宋娘子不必生气,这人恶人哪里能死的这样痛快,便是死也得让他再遭些罪才好,坏事做尽总得一点点偿还赎罪。”

    院子里的两个女人并未多想,姝奕点头应着,“没错,这人肯定要下地狱!十八层都要走一圈才好。”

    看着她愤愤的样子,气得脸颊都嘟了起来,江林木勾唇浅笑,手指下意识的想去捏捏,可现在家里还有外人在,他将手负于身后前行控制着自己。

    宋娘子被他们安慰了几句,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契书和钥匙。

    “我那间铺子是当初买下来的,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开个医馆用着,等着秀才到京都当官儿的时候,我再收回来。”

章节目录

染红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三山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三山禅并收藏染红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