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盈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院子里这一声接一声的动静,姝奕和江林木是不想听到都难,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二人昨晚也切身体验了一把彼此的热情。

    姝奕便是睡着了,睡梦里腰还是酸的,她受了一晚上的累,这会儿着实不想睁眼,下意识的往江林木的怀中蹭了蹭。

    林春花和江王氏体谅他们小夫妻分别已久,于是昨晚将两个孩子别分抱到她们屋里哄睡。

    这才挤出这一晚的功夫给他们二人挥霍,她哼唧一声正准备合眼睡觉,就听到祖母怒不可遏的那一句话。

    姝奕瞬间清醒了过来,虽然身上还有些酸软无力,可这精神头儿已经让她无法继续入睡。

    她噌一下坐起身来,接着倒吸一口凉气,扶着腰皱眉缓了缓,“江林木你属驴的不成,怎么就不晓得节制一点。”

    江林木其实早就醒了,只是看着怀中的人还在沉睡,他不想起身惊醒了她,也格外的珍惜这一刻的温存。

    这会儿也赶忙起来给她揉腰,脸上带着几分心虚,可他却又嘴贱的很,“昨晚难道不是娘子缠着我要个不停吗?”

    姝奕脸色唰一下就红了,“浑说,我后面是不是说不要了,你是怎么做的?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还敢诬陷我。”越说越不解恨,姝奕抬手拧住了他的耳朵。

    这一下本来是想教训一下江林木,可她盯着对方神色看了半晌,愣是没有看到他一脸痛苦告饶的神色。

    反倒是眼眸比刚才黑了几分,而两人这会儿离着也很近,他腰里别着的小棍子就这么硬邦邦的戳在她的腿上。

    姝奕赤手空拳,哪里打得过他这“夹枪带棒”的,立马气势低了好几节,也顾不上身上的酸痛,她赶紧收回来自己的手,神色里带着几分慌乱的绕开江林木,颤颤巍巍爬下床。

    “呸!死变态。”保持着安全距离后,姝奕羞愤的啐骂了一声,从衣柜里拿出他的新衣服丢给江林木,“快些穿好了出去瞧瞧什么情况。”

    隐约她好像听到了“李盈盈”的名字,这个搅屎棍突然跳出来,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儿,姝奕手脚都有些酸软,穿衣服的动作也慢了不少,只好着急得催江林木赶紧去瞧瞧。

    自己大哥当初做出来的糊涂事,江林木也担心他再犯什么傻,穿好衣服之后江林木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又恢复成那个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样子。

    姝奕这边换好衣服,都已经累得差点丢了半条命,耳朵却一直竖起来,想听听外面的动静,但这新盖的房子着实不错,这外面说话的声音,她根本听不清,只是有些嗡嗡的人声。

    她心里既有好奇也有担忧,赶忙抬脚朝着堂屋走去,手搭在房门栓上正准备开门,突然听到江王氏惊呼一声,“哎,雁奴!你这什么怎么了?哪里不舒……娘!娘 ,雁奴她……”

    还不等着听完,姝奕也顾不得腰疼,猛地拉开房门冲出去,就看到堂屋的地上瘫坐着李盈盈,祖母和公爹等人都坐在椅子上。

    而东厢房门外,雁奴一脸痛苦之色跪在地上,一旁的大伯母正在用力想要将她架起来,江长生这会儿正在跑去那边,祖母也有些慌张的站起身,准备上前查看情况。

    姝奕扫了一眼瘫坐在堂屋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李盈盈,这人比她和上次看到的样子,苍老憔悴不少,人也更瘦看着脸色蜡黄,一副好像随时都可能死去的样子。

    可现在姝奕才没有心思管她,赶忙跟着祖母一起来到了东厢房门前,这会儿江长生已经将人抱到了屋里,禄安也一脸恐慌着急的挤过来。

    “你们都让开些让我瞧瞧。”搁往常姝奕或许还能挤进来,但是今日她着实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出言让人闪开个缝隙让她过去。

    江王氏反应过来,连忙拽开了儿子,让她近前为雁奴诊脉。

    “如何?”

    林春花着急的在一旁等着,看着雁奴脸色苍白,她也担心的上前给雁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动了胎气。”姝奕说完站起身看向大伯母和祖母,“现在若是继续下去,只怕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必须要生下来了,按说这也没有什么,毕竟雁奴这些日子也差不多到了该生的时候,早半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若是现在不想生,就得赶紧想法子抓安胎药,或许还能拖延个□□日。”

    原先雁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生,不过是早了十日左右,现在生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孩子,都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可因为她是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和瓜熟蒂落不得不生唯一的区别,就是雁奴要比正常分娩多疼上一两个时辰。

    姝奕将事情说明之后,就等着家里的人给出意见,躺在床上的雁奴这会儿心里装着事儿,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什么时候生,她到底是习武之人,对于这分娩的痛楚,忍耐力比姝奕强出好多。

    明明人都痛到不断地颤抖,可她仍能保持着头脑清醒,看着江长生质问道:“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姝奕出来的晚,没听到李盈盈到底在堂屋里说些什么,下意识看向屋里的其他人,林春花心疼的给她擦了擦她脖颈上的汗水。

    “她说什么你也信,自己的爷们儿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当初他俩的事儿闹得全村没有不晓得的,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说了你未必信,不如等着孩子安稳下来,你去村子里随便找个人问问便是。”

    江长生更是慌乱的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发誓,我当初虽然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一心想要娶她进门,可不管是她出嫁前还是死了男人之后,我,我,也就拉了一下她的手,并未和她做过逾矩之事,那为我流产怀着我孩子的事儿,更是无稽之谈。”

    雁奴腹痛下坠,她呼吸节奏也因为乱了,可不曾痛呼过一声,看着江长生这副样子,她也没有纠结他们二人之前发生过什么,只是眼尾落下一滴泪。

    “你曾经那么喜欢她,现在她甘愿给你做妾,宁可没有名分也愿意留在你身边伺候你。”说着她嗤笑一声,“你可有动心?”

    “我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你若是对她还有心思,我也不会不点头,只是有一点我要和你说好了,你若是留下她,这辈子你我也只是名分上的夫妻,你再休想踏进我屋一步!”

    这话一出,不等江长生说什么,一旁的林春花先开了口,“孩子啊,你不用多想,咱们江家就没有这样的规矩,别说是大郎了,我在这里就连二郎也一起说着,不管他日后做了多大的官儿,谁要是敢纳妾养外室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便是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也不会容那些蹄子进门,若是我不在了,谁违反了江家的家法,死了也不许他们入祖坟,后代儿孙谁也不准给他烧一张纸,他也不再是江家的人。”

    江长生也跟着连连保证,日后便是仙女下凡他也不敢动一下这心思,这辈子只雁奴一人。

    这事儿也算是结束,姝奕不得不再问一次,“若是想要保胎等到足月再生,或许还可以有一搏之力,但若是再耽搁下去,怕只能今日提前生了。”

    众人的思绪终于被拽回到了正事上,江王氏这次也不看向婆母了,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儿媳妇,“雁奴,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雁奴摸着隆起的肚子,也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不断翻腾的动作,“都已经这样了,遭了罪那就生吧,我可不想过半个月再遭一次罪。”

    姝奕之前没喝上的催产药,这次倒是给雁奴喝上了,虽然离着她生产还有半个月,可是江家也早就准备好,应对随时可能出生的孩子。

    这会儿江家虽然乱,可还好大家都晓得该准备什么,有需要做什么,张婶也被姝奕请了过来,她虽然是个郎中,可这接生的事儿她却没有做过,还得请张婶这样有经验的人才可以。

    张婶一进门看到瘫坐在堂屋里的人也是一愣,可再一想屋里正在痛呼早产的人,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呢。

    “呸!这大郎媳妇都得生了,你们还在家里摆着这么一双破鞋作甚,我先前可是听闻她在夫家声名狼藉,早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破货,现如今瞧着你们家日子好了,这又做了白日梦。”

    姝奕闻言冷冷的瞥向跪坐在堂屋里的人,“张婶,您先进屋帮忙吧,这里我会收拾好,绝不会让您再脏了眼睛。”

    张婶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满意之色,这人可以善良,正如当初的姝奕冒险设计买下李盈盈,将一颗真心和善意毫不保留的捧到她的面前。

    可这人却视若罔闻,并不怎么珍惜她释放出来的善意,却将江家人的善,当做了她一次次利用和谋算的手腕,那姝奕和江家人也不会任人拿捏。

    “禄安,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姐和小外甥因为她,现在正在受难,还不快将这人给我丢出去。”

    这事儿姝奕想过让江林木动手,可她不想脏了自己男人的手,也想过让大伯和公爹动手,但这李盈盈家里一坨鼻涕,谁碰就会沾上谁,不仅甩不掉还怪恶心的。

    要不是她今日身上有些用不上力,她便自己动手将这人丢出去,于是权衡之后,这个家里目前除了她,也就只有禄安这半大小子动手,才是不会给李家反口咬人的机会。

    禄安看着是个少年,可他从小习武这身上的力气便是江长生也敌不过,再加上他也会些巧劲儿,对于擒拿扔人这一套,简直闭着眼睛都可以。

    对于李盈盈这样一个恶心的玩意儿,他自然毫不费吹灰之力。

    握着李盈盈的后脖领,一抓一提整个人都被她提了起来,李盈盈似是没有想到江家……或者说江长生真的对她这样的无情。

    她反应过来后,刚好被人提着走到了东厢房门前,她慌乱的大叫着,“长生!长生救救我啊,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只是我爹娘不同意啊,长生你不能那么无情啊,您难道忘了我们……唔唔……”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从西厢房冲出来的江二海,塞了一嘴的抹布,愣是堵住了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产房里没有孕妇痛苦的哀嚎,唯有林春花等人的鼓励声,姝奕忙去灶房里煮了点人参水,这还是之前江林木买给她的,生完孩子之后她没舍得吃,今日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江大成是经历过弟妹,还有侄媳妇生孩子惊险之人,弟妹因为生孩子亏了身子早早没了,侄媳妇鬼门关里待着一整天,好歹现如今人平安无事。

    如今到了他自己的儿媳妇,蹲在灶房里烧水,他都有些坐立不安。

    “奕儿啊,要不你再进去给号号脉?看看用不用备下什么药,万一……”

    “大哥,你说什么呢,雁奴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肯定不会有万一的。”这种时候江二海听不得这样的话。

    上次送儿子去赶考,并未见识过儿媳妇差点难产的事儿,可只是听家里人说说那状况,他都头皮发麻,曾经自己媳妇生孩子的场景,直到如今也是历历在目。

    这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去回想的经历,也是做无法面对的事情,如今侄媳妇正在生产,并没有什么叫喊声,这才不至于让他紧张到失态。

    可他大哥却长了一张乌鸦嘴,这个时候竟然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这惹得江二海有些恼火,背着手回到自己的屋里,关上房门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姝奕看着大伯的神色,赶忙安慰道:“大伯放心,雁奴身子强壮,孩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祖母和我也都确认过,这孩子的胎位很正,雁奴和孩子都会平安降生的。”

    只是姝奕没有说的是,因为有孕之后,雁奴的胃口变得异常好,一个人都能吃完一条鱼,家里也宠着她,只要是她提出来想吃的,那必是满足的,于是导致现在孩子个头有些大,虽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这生产的过程,雁奴怕是要遭些罪。

    江林木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后院,等人他过来的时候,只见手里拎着一只宰杀好,已经烫掉毛的老母鸡。

    顺手交给了在一旁等着的禄安,“去灶房收拾一下,给你姐炖鸡汤,一会儿生完孩子就该喝了点东西了。”

    晓得在这里干等着也没有用,禄安毫不犹豫的接过去鸡,去灶房里洗刷干净开始炖鸡汤。

    而与此同时,李盈盈裹紧身上破碎的衣服,期期艾艾一路哭着往娘家走,村里人的看到了也不上前打招呼,都像是看到了什么瘟疫似的,吓得一个个避开她。

    目光里更是藏不住的嫌弃,也有不少人站的远远地望着她,俨然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呸,活该,现如今瞧着人家江家好了,这又将闺女接回来,想要赖着人家江家,这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现如今人家可是官老爷的大哥了,岂能看上她这个无赖的样子。”

    “哼,谁说不是呢,当年江家大郎为她做了多少,可是她呢,净想着飞到枝头当凤凰,现如今可好了,凤凰没当成,倒是落入鸡窝变成了一只老母鸡喽。”

    这些话看着好像说的声音不大,可也都随着风,丝丝缕缕飞到了李盈盈的耳朵里。

    她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水,她后悔吗?或许吧,或许在第一次顺从父母嫁给猎户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可第二次明明江家给了她机会,有了那个卖身契作为幌子,便是她亲爹娘也拿她没辙,若是当初她点头留在江家,现在官老爷的大嫂,是不是就是她了?

    那个在屋里生孩子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可惜,江长生曾经给过她两次机会,她却都选择了看起来更好的人家,可每一次老天爷都在和她开玩笑。

    她望着天空,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眼里不断溢出的泪水,让她看不清老天的样子,却让她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但她的悲惨和狼狈,江家丝毫不在意,这一刻他们只是着急着等着一个新成员的到来,这会儿两个到了饭点饿醒的孩子,也在哭闹起来,姝奕和江林木不得不先去喂孩子。

    产房里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姝奕抱着江云岚一边喂奶,一边顺着窗户望一眼东厢房的位置。

    “一会儿我得过去瞧瞧,这怎么一点动静都么有,也不晓得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喂完奶我看着他们两个,你去瞧瞧吧,顺便将参汤送进去。”江林木抱着江宗平,父子二人有着几乎相同的一张冷淡脸,好像什么事儿对于他们都没有兴趣的样子。

    即便是妹妹吃到奶一脸幸福,哥哥也仍旧是冷淡的,好像给他喝白水也无所谓,就是别让他饿肚子就行。

    想到未来会面对两个生无可恋的脸,姝奕心里五味杂陈,但她也晓得,这两人也只是不喜欢做什么表情,并不是真的可以无所,反而他们也很喜欢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

    喂完奶,姝奕将江云岚也交给了江林木,去灶房端着参汤去了东厢房,只是一进门就听到张婶大喊一声,“快了!快快出来了,大郎媳妇你在用些力啊。”

    还不等她靠前,只闻祖母带着喜悦和激动的声音说道:“露头了,快快快,准备好剪子和温水。”她吩咐着江王氏去准备东西,姝奕也赶忙走到炕头,看了一眼雁奴的神色,这人紧咬着牙关,愣是一声不吭的暗暗用力,满头的大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姝奕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嫂子,要不要喝口参汤再继续?”

    雁奴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闻言仍是不开口,只是摇摇头,然后鼻息间发出闷哼和暗暗用力的低吟,在她换气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姝奕看着她眼眸清明,心头不由的暗暗惊叹,这习武之人果然毅力高于常人,这样的时候竟然还能神思清明,不喊不叫一声。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躺在炕上的人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张嘴喊了一嗓子,“啊啊!”

    一旁一直守着她的江长生,这会儿已经吓哭了,家里人撵着他出去,可他像头倔驴似的,说什么都不听,非要留下来陪着雁奴。

    “雁奴,雁奴你怎么了。”他哭着握住了雁奴的手,颤抖到不行,就在刚才听到孩子露头,他朝着那里看了一眼,结果半条命差点吓没了。

    他不敢想雁奴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生的出来,但是她做到了,虽然生孩子的人不是他,但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也跟着疼了起来。

    可这会儿雁奴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再一次痛呼嚎叫,身子跟着抽搐一下,在产房的呼喊中,突然多了一只小猫似的哼唧声。

    姝奕眼睛一亮,就见林春花满脸喜色的抱着一个湿漉漉的孩子,“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江王氏赶忙抱过去给孩子清洗,张婶子也端了一旁温水,给雁奴清洗伤口处理胎盘。

    比起姝奕当日的生产,雁奴也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平安的生下来孩子,姝奕也忙忙取来止血的药,给雁奴清洗之后涂了些消炎止血的药。

    雁奴习武,便是有孕也偶尔会稍微打打拳,这会儿生完孩子,本该虚弱到昏睡过去,可她这会儿除了有些神色疲惫,精神头看着也不错,目光更是一错不错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只是看着看着她脸上的喜悦没了,皱了皱,“他怎么这么丑?”

    张婶正在洗手,闻言哈哈笑着说道:“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皱皱巴巴红彤彤的,不过现在越红,说明孩子将来越白,过两天舒展开就好了。”

    但雁奴想了想说道:“可是江宗平当时生出来,虽然皱了点,可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我记得可好看了。”

    自己儿子刚出生什么样子姝奕不晓得,当时她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晚上,睁开眼看到儿子第一眼的时候,这孩子也不是那么皱了,的确比这刚生出来的看着顺眼几分。

    “你那是忘了,当时一生出来也是这个样子。”江王氏看着自己的亲孙子,那是怎么看怎么稀罕,“这眉眼像极了大郎小时候的样子,这鼻子嘴儿像雁奴。”

    林春花洗完手一边擦着,一边凑过去瞧瞧,“我看这皮肤也随了雁奴,长大应该是个白净的,可不像大郎,一生下来就和小黑猴子似的。”

    “娘你当年可不是这样说的,当年你可是和我说大郎长得像他祖父,一看就是个俊俏的。”江王氏一脸忍笑的看着她婆母,半是打趣半是为自己儿子叫屈。

    看出来儿媳的玩笑心思,她笑呵呵的说道:“那生都生了,你当时那么嫌弃她,我这要是说实话,你万一给我把孙子扔了怎么办,再丑也是咱们江家的爷们儿,长大这不也讨上一个俊俏的媳妇。”

    产房里顿时笑作一团,唯有江长生笑不出来,红着眼圈小心的给自己媳妇擦拭着腿脚。

    看着屏风后那忙碌的身影,姝奕拽了拽祖母的衣角,朝着屏风上的虚影点点下巴。

    林春花赶忙说道:“大郎,你在这里照顾好你媳妇,你弟妹说灶上炖着鸡汤和鱼片粥,问问你媳妇想喝哪个,一会儿给你们送进来,这两天先吃些汤汤水水的,过两日才能吃硬饭。”

    经历过姝奕生产的事儿,家里人也都晓得会经历什么,雁奴忙出声说道:“祖母,我想吃鱼片粥。”

    姝奕闻言勾着笑说道:“那一会儿我就给你送过来,那碗人参汤你别喝了,让大哥喝了吧,家里还有些人参片,过些日子再给你炖鸡补补。”

    说完,她们几人抱着孩子去了堂屋,雁奴身子好,林春花和江王氏商议之后,决定还是让她亲自喂孩子,如此对孩子也更好些。

    孩子平安的出生,江家人也都松一口气,想起今早的事儿,他们一家人也不由得开始闹心。

    那办酒席的心思这会儿也都消失殆尽,“二海啊,一会儿你去买些肉还有鱼,咱们也不办什么酒席了,趁着离开之前就做一桌好些的酒菜,只请村长里正,还有你们张婶一家过来吃吃酒,其余的人送些糖和花生果子也就罢了,只说二郎急着出发,来不及大办。”

    一旁的张婶还没走,姝奕递给她茶水还有点心果子,她也晓得江家为何突然这样办事,“你们也算是熬出头了,这村里让那两个耗子屎搅合的乌烟瘴气的,也不晓得有多少热闹能看呢,你们也早些启程的好,省的再让那些恶心的东西脏了门前儿。”

    闻言姝奕看看张婶,这人对于村里的消息,可是灵通的很,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必然是听到了什么事儿。

    “张婶可是近来在村里听了什么?我们这都在家里看孩子,像是堵上了耳朵的聋子,这外面的事儿什么也不知晓。”

    终于有人可以让她发挥,张婶脸上的疲惫都瞬间消失,“你们是真一点没听到啊,李家那丫头前些日子就自己跑回来了,听说她那个男人做事得罪了人,曾经那送信的差事没了,但大手大脚花钱花惯了,这地里的营生不会干,这不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媳妇身上,整天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吃完了饭他就去赌钱,让自己的媳妇陪那些人过夜,这一来二去的人多了,这事儿也给捅了出去,许是李家那丫头觉得没脸见人了,闹着不再接客,被她男人打了一顿跑回来的,晓得你家二郎当了官儿,这又闹来了你家。”

    听他这一说,林春花更是坐不住了,江家她倒是招惹不上什么,唯独一个江长生,这次的事儿幸好雁奴没什么,可便是晓得这女人和江长生没那档子事儿,但整日里听着看着这心情也好不了。

    八卦说完了,江林木特意给张婶煮了一碗鸡汤面,还打上了两个荷包蛋,这也是村里招待稳婆的规矩,吃过了鸡汤面,张婶也回家休息去了。

    林春花抱着江云岚,江王氏抱着她刚刚才拥有的小孙子,江二海也抱着自己的大孙子,这一刻整个江家都充满了生机。

    “刚才张家的说那些事儿你们也晓得了,老大你们两口子怎么想的?是还要在这里待到雁奴出了月子再走,还是和我们一起走?”

    “娘,雁奴这才刚生完,正在坐月子呢。”江王氏满脸的担忧,这月子坐不好容易留下一身病症,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正因为她还在坐月子,这若是李家没脸没皮的闹上来,给她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左右现在天热了起来,躺在马车里虽然颠簸了些,可也不耽误她休息,至少心情是好的。”

    他们二人的担忧都不无道理,作为郎中姝奕自然清楚,情绪会带给人多么大的影响,好多生产完的妇人因为生气导致回奶,最后容易节外生枝长出其他病症。

    可刚生完,又是开过骨缝的时候,的确需要静养慢慢恢复,不然这腰容易出问题。

    可祖母担心的问题根节从来不是在他们家啊,这分明就是李家的错,“祖母,这事儿说到底也是祸起李家,断没有因为他人过错失礼,让咱们自家人受罪的道理,正所谓治病须得对症下药才可见效,今日咱们离开村子去了京城,他日他们死皮赖脸的追到京城,咱们又该如何?”

    这话让家里人顿时沉默,林春花抱着怀里的孩子,也是懊恼的滕出一只手拍了一下大腿,“老糊涂咯,真真是老糊涂了啊,奕儿说的对,这事儿咱们江家行的直坐得正,咱们凭什么要怕他们啊,如此老大一家还是等着孩子出了月子以后再说,我先跟着老二他们进京。”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林木突然说道:“今日之事倒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正如阿奶所说,这李家的人这次被赶了回去,只怕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总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搅乱咱们的日子。”

    姝奕在一旁点点头,可这样的事儿又怎么能制止,这腿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总不能将人绑起来。

    她有些好奇疑惑的看向江林木,想知道他有什么好办法。

    家里其他人也都看向江林木,想知道他有什么好的办法,迅速解决这桩事儿。

    “既然他们臭不要脸,那咱们就不需要和他们讲理,他们喜欢用无赖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咱们就和他们一起无赖。”

    于是没一会儿,安静的小村庄突然热闹了起来,只见江林木两口子和林春花怒气冲冲的朝着李家走去,江李两家的事儿,村里人没有不晓得的。

    这次李家的闺女突然跑回来,不少和江家关系好的人,都担心李家又会去江家闹幺蛾子,说起来这事儿都替江家鸣不平。

    这可好,本该躲着李家远远的主儿,这会儿却气势汹汹的送上门去。

    刚回到家准备睡一觉的张婶,闻言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冲出院子的时候,脚上的鞋还没有穿好,本来疲惫的眼睛,这会儿也满是八卦的光芒。

    张大叔刚还想叮嘱她两句,去了少说话,可一出门连她的人影都看不到了,“嘿,这娘们儿啥时候腿脚这样溜了,当年让狗撵了都没跑这么快。”

    李家这会儿也准备做午饭,两口子一大早催着女儿去江家,想着攀上当官儿的亲家,可倒好等了半天人回来了,哭得好不凄惨,原本还算是体面的衣服,也不晓得如何就被人扯的七零八落,碎了好几个窟窿,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可这光是打补丁的布料,都不晓得要用上多少。

    气得李盈盈她娘站在院子里骂了一会儿街,似是不解恨是的,冲进屋里打算殴打自己的女儿解气,却不想李盈盈这会儿满心的悔恨交加,更是对自己的父母起了恨意,哪里会任由她打骂,于是娘俩在家里厮打起来。

    这会儿刚消停,准备做午饭呢,就听到院子里外吵吵嚷嚷的,李盈盈他爹坐在堂屋门口嘬着烟袋嘴儿,“去,瞧瞧外面这是怎么了。”

    这话他是在和自己的闺女说,媳妇这会儿好容易消了气准备做饭,他也不想这个时候惹对方生气,到最后连午饭都吃不了。

    李盈盈也晓得自己住在娘家没有什么立场,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院门被人敲响,“谁啊?”

    不等她开门,半掩着的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的踹开,“姓李的都给我出来!”

    禄安这边刚收回脚,林春花带着几分霸道的声音响了起来,正蹲在堂屋门前的嘬烟袋嘴儿的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呛了烟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灶房里李盈盈她娘冲了出来,“谁啊,这大中午的吃了炮仗芯儿了不成?!”

    一出门对上了林春花怒不可遏的目光,顿时心虚了几分,“哟,是林婶子啊,这大中午的急火火的过来,是为了何事啊?”

    “何事?”林春花看看她手里的锅铲子,“哟,你们做了孽竟然还吃得下饭去?!一大早让你家小蹄子去我们家里闹事儿,气得我家大朗媳妇见了红,你们竟然还能装出来没事儿人吃饭?!”

    说着她一把夺过来李盈盈娘手里的锅铲子,嘡啷一声摔在了地上,林春花可是村里出名的“惹不得”,她不生气也就罢了,可若是给她惹恼了,这便是不脱层皮,也休想全身而退。

    许多年不见林春花这副架势了,如今她这样闹上门,倒是让村里人有些惊讶,这李家终究是做了孽,江家也是倒霉和他们家牵扯上。

    村长媳妇还有刘嫂子等人听到信儿,也都纷纷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听到林春花这话,怒火也不由得上来了,“李老二啊李老二,你们家做的孽还少啊,坑完了自己闺女不说,这还闹得人江家跟着倒霉,当初若不是江家大朗和二郎两口子帮衬,你家闺女只怕要被人打死,便是不打死将她发卖了也不无可能,你们不晓得感恩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还恩将仇报啊。”

    刘嫂子和姝奕关系好,本就看不上李家的做派,如今闹得大朗媳妇滑了胎,这事儿放在谁家也是不可能过去的事儿。

    李盈盈的爹娘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茫然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这一看不要紧儿,李盈盈她一脸心虚加恐惧,哆嗦着嘴说不出什么,眼泪汪汪的可丝毫没有刚才和亲娘互撕的架势,这不用问也都明白了,江家没有在说谎,大朗媳妇的确是出事儿了。

    门外看热闹的目光也都变了,从最开始的好奇和玩笑意味,转而变成了嫌弃和愤怒,看着李家的目光越发的不善起来。

    可李盈盈的娘从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现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捅了篓子,担心被江家打,李盈盈的娘昂着头死不承认,“林婶子,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家盈盈也不过是回村了去拜访你一下,到底也是长辈,当初盈盈在村里的时候,大郎也是追在我家闺女屁股后面跑,说起来也是老相识,你怎么能将你们家孙媳妇难产的事儿,怪到我们李家的头上,这真是好心喂了狼啊。”

    说着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院子里的沙土地,就开始嚎了起来。

    听到她倒打一耙的话,林春花哪受过这样的气,上前就要去理论,却被江林木一把握住了手腕,“李婶,孰是孰非也不是一家之言,不如咱们一起去衙门里走一趟,也让知县老爷评评理,我大嫂和侄儿在鬼门关外也不能白溜达。”

    姝奕也站出来说道:“没错,当时江家的大门没关,村里应该也有不少人看到了李盈盈是怎么在我家闹得,我大嫂又是怎么摔倒在地发生了意外,到时候官老爷传了证人上堂,谁是谁非自然也会给个公道。”

    恰好,张婶这个时候匆匆赶来,虽然不晓得江家这是要做什么,可姝奕说这话的确不假,“没错,我当时在场,大朗媳妇也的确动了胎气见了红,这孩子尚不足月,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呢。”

    村长媳妇也站出来说道:“二郎说的对,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是该去官府说一声,他们一家人这次伤了你们家,差点一尸两命,日后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次决不能轻饶。”

    “你又没看到,你在这里多嘴多舌什么,真是想不到啊,我家闺女好心去探望长辈,竟然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说着李盈盈的娘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指着村长媳妇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江家不就是得了一个官身,你们家用得着这么上赶着舔吗,他们家是许给你家好处了是不是。”

    李盈盈的娘像是一条疯狗似的,得着谁咬谁。

    江林木也不和她客气,“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倒也用不到别人了,我现在的官职可比知县大人还要高,便是知县大人见了,也得和我客客气气的,那我便直接处置了你,也省的村里人跟着跑一趟镇上。”

    这话一出,不仅提醒了李家,就连村里的人也都想了起来,胆小的吓得都准备溜走,民怕官这可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李盈盈的父亲闻言,上前一把揪住了老妻的发髻,“啪——啪——”左右一边一巴掌,“臭娘们看我不打死你,你自己嫌命长了,别连累我们!”

    李盈盈从没有见她爹这副架势,顿时也有些害怕了,走上前半跪在她娘身边,“娘,娘你就别犟了,咱们认个错,咱们给他们磕头认个错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又是被吓又是被打,这会儿李盈盈的娘也老实了,人目光有些呆滞,缓缓的爬起身跪在江林木的面前。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话音一出,李盈盈她娘泣不成声,有委屈,有害怕,也有些不甘。

    但这些不重要,江家人要的不过是他们这几句话,也是他们的态度。

    姝奕嗤笑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若我夫君不是官身,你们是不是还不打断认错?现如今知道害怕认错可惜晚了,我嫂子现在因为急火攻心导致的滑胎,虽然因为月份大,小侄儿看着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大人因为生产亏损的厉害,现如今一日也离不得参汤,这人参价值几何你们可是清楚的,今日要么你们陪我们两颗上等的人参,要么赔些补身子的钱,不然这事儿不算完。”

    村里人平时生病连个板蓝根都舍不得买来吃,不到实在扛不住,几个舍得拿钱买药的,这人参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姝奕如今开口便是要两颗,别说李家的人,就是村里其余的人闻言,都震惊的张大了嘴。

    李盈盈的娘亲震惊之后,连忙磕头说道:“求大老爷放了草民一回吧,我们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日后我们李家的人,便是绕到也再不敢到您面前碍眼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江林木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丝毫不曾心软,“今日你能拿出来多少算多少,一颗人参五两,我也不问你多要,你大可去药铺里询价,这样吧,其余的便写个借条,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你们可以慢慢还。”

    虽然李家不想认这笔债,可若不答应,江家显然不会和他们算完,最后不等李盈盈她娘说什么,李老二站出来应下了这件事儿,禄安回家拿来了笔墨纸砚,江林木将今日发生的事儿详细的写在上面,然后将李家欠下的药钱,也一并写清楚,最后让李老二签字画押,这事儿算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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